第九十一章 欲合琴瑟
一直到走出了角門，輕雲站住了，冷冷問道：“方姑娘什麼意思？你以為現在令兄還和小姐有關係嗎？”
方涓朝正房那邊又張望了一下，才懇求道：“姑娘，我知道這話我不該說，可是……可是就這一次了，你就讓我哥哥再陪陪梅小姐吧！你不知道他心裏有多苦，說也說不出的苦！”說著，自己垂頭先落淚了。
見輕雲依然不為所動，方涓有些失望，竟扶着身邊的冬青樹，慢慢地跪了下來：“輕雲姑娘，求你了，是我們方家對不起梅小姐，可是，你就看在小姐當初也是真心喜歡哥哥的份上，就成全他一次吧！”說著，一雙淚眼巴巴地望着輕雲。
輕雲雙眉緊顰，從心底里，她不希望小姐再和方浩有任何的關係了，小姐已經喜歡上了夏先生，等他們把這件事做完，夏先生就會帶着她和小姐一起離開的。連王妃都說了，讓先生好好照顧小姐，讓她也一直跟着小姐。
可是，這個方浩和小姐相親相愛的情景，她也見了不是一回兩回了。肅王府的花園中，到處都是他們情意綿綿的所在。假如小姐果然不貞，方浩也是痛苦的，何況如今知道是委屈了她，卻又無法挽回呢？
他心裏的痛，大約比先生當初看着小姐另嫁更勝一籌罷！輕雲突然覺得自己無從選擇了，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許久，終於艱難地俯身扶起了方涓：“方姑娘起來吧，我們還是先去倒水來給蘭相公服藥吧！”
說著，慢慢地朝後面的小廚房走去，方涓見輕雲不再堅持了，知道她已經默認了，也忙跟在她後面慢慢地走。
等她們端着水重新回到上房時，卻見方浩坐在床邊，緊緊地抱着蘭鵑。輕雲有些不滿，轉頭去看方涓，方涓也覺得不好意思，正要叫方浩，卻聽見有微弱的的聲音輕輕說道：“……你知道嗎？其實公主也很可憐的，她也是個好女兒。你既然已經娶了她了，就該好好待她才是啊！已經辜負了一個了，難道還要再辜負一個嗎？”
方浩悲痛不已：“你讓我如何放得下你！”
蘭鵑輕輕笑了一下：“我和你說了無數遍了，我不是梅素馨，梅小姐真的已經走了。你一定不肯相信，難道要我死一次給你看嗎？”
方浩無語。
蘭鵑又輕輕問道：“其實那天晚上我和你說了一大堆的話，你已經有些相信了，對嗎？只是後來又發生了很多事，你覺得對不起梅小姐，想要彌補，想要挽回，所以自己強迫自己不承認事實，對嗎？”
方浩依然沒有說話，卻更緊地抱住了她。
蘭鵑無奈地嘆了口氣，她渾身都沒有一絲力氣，只好就這樣由他抱着，自己心想，幸虧後來的一些事情他都不知道，要是讓他知道梅素馨其實是肅王的親生女兒，她又是撕毀了和夏智軒的婚約而嫁給他的，只怕他要瘋了罷！
於是歇了歇，繼續柔聲勸道：“其實梅小姐待你是真心，你也已經真心還她了，她的心裏，從來就沒有絲毫怪過你。她清楚自己的身份，所以她也知道和你在一起的日子不會很多，她這樣幫你，其實就是希望你好好活着，所以才會勸你勿嗔勿悔。你現在這樣總放不下，豈不是辜負了她了？”
方浩的淚無聲地落在蘭鵑肩上，臉頰上，一滴滴，都是男兒的血啊！蘭鵑努力地抬起手來替他拭淚，強笑道：“你看你，不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嗎？哭成這樣，若是進來個人看見，還不知道怎麼笑你呢！”
方涓和輕雲都不說話，只是互相默默地看了看，還是輕雲走上前去，站在離他們十來步遠的地方，低低說道：“水來了，請蘭相公吃藥罷！”
見方浩臉上依然有淚，蘭鵑忙說道：“放着吧，我這就吃了！”無奈身子卻是動不了，只得悄悄對方浩說道：“你幫我去拿了來可好？”
方浩搽幹了淚，笑笑：“我來喂你罷！”說著，將被褥墊在她身後，才輕輕放下她來。
蘭鵑臉紅了，悄聲說道：“不用，我自己來。”
見方浩放下了蘭鵑，方涓就把輕雲拖出了房中。這回輕雲沒有生氣，卻是默默地任由方涓牽着走了出來。
方浩取了葯和水來，蘭鵑見那藥丸就嚇了一跳，竟有桂圓核那麼大。從來都是吞膠囊的她，哪有吃過這樣的葯啊，這要是萬一咽不下去，卡在了喉嚨里，恐怕比喝藥水還難受好幾倍呢！蘭鵑猶豫了，為難地哀求道：“化開了吃好不好？”
方浩不理她：“化開了，你又會說加些糖水好不好。你如今這樣子，只怕藥力不夠，哪能再減了藥效？好好吞了！”
蘭鵑捏着藥丸，愁眉苦臉，方浩似乎不忍心，嘆了口氣，笑着問：“可要我幫你？”
蘭鵑大喜，忙點點頭：“好啊！好啊！”一想不對，又問道：“你怎麼幫我啊？”
方浩拿了藥丸過來，一手扶起了她，將藥丸放在她嘴裏，然後卻低下頭去，將自己的唇覆在她的唇上。蘭鵑還沒有回過神來，就覺得有一股力量將藥丸緩緩地從她的咽喉送進了食道，順利地滑了下去，快得連藥味也沒有在嘴裏留下。
然後方浩就在她發愣的眼神中抬起頭來，問她：“還要喝水嗎？”
蘭鵑木木地搖了搖頭，方浩便一手攬着她，一手將她身後的被褥取出，然後將她平放在床上，柔聲道：“睡吧！吃了葯，好好睡一覺！晚上再吃一丸。我今晚留在宮中，不出去了，有事你讓輕雲去找我。”
蘭鵑看着他，終於開始清醒了過來，這個喂葯的辦法好是好，就是太曖昧了些！因此眨眨眼睛說道：“那你好好和公主聊聊，她很寂寞的！”
方浩微微一笑：“我知道了！”
蘭鵑也一笑，合上了眼睛。朦朧中，方浩似乎又看了她很久，才替她放下幔帳。
晚上果然綠嬋回來了，見過蘭鵑，就去找林修羽了。
林修羽正在自己房裏撫琴，因為玉嬌走了，明天的戲就由林修羽代替玉嬌撫琴配樂了。方涓則在一邊仔細看着劇本，進綠嬋進來了，兩人忙都起身讓座。
綠嬋倒笑了：“林琴師、方姑娘不用客氣的，我來找你們，就是要告訴你們一件事情，華小姐找到了！”
林修羽和方涓面面相覷：“什麼意思？夏公子不是說華小姐死了嗎？”
“是啊！”綠嬋在綉墩上坐了，笑着說，“華家對外是說女兒死了，可是背地裏卻偷偷將她嫁到外地去了！”
“為什麼？！”方涓和林修羽異口同聲地問道。
綠嬋一笑：“很簡單，一個，他們可以以華小姐的貞烈之名，請求朝廷嘉獎，免除徭役，這二來么……”說到這裏，綠嬋看着林修羽，“林公子就一世也無法出頭了，也好出出他們胸中的惡氣！”
林修羽和方鵑膽戰心驚，不想人心險惡至此！因此過了許久，方涓才戰戰兢兢地問道：“那姑娘又怎麼會想到華小姐沒死，要去找她的呢？”
綠嬋笑道：“小女子哪裏想得到，是夏先生想到的，說是華家商賈之家，哪有這樣嚴厲的家教，恐是另有蹊蹺，所以才叫我去查的。不想果然被先生料到了！”
方涓又驚又喜，竟衝著綠嬋就跪下了：“小女子謝姑娘大恩大德！謝夏公子大恩大德！”
林修羽也站起身來，沖綠嬋一揖到底：“大恩不言謝！姑娘和夏兄，以後就是我夫妻的再生父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