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平心而論，李察哥並不覺得自己做的有什麼問題，身為三軍主帥，他的事情自然是比澤羅的事情要重要的多了。而且澤羅身為李察哥的部曲，也有理由為李察哥‘分擔’一些。如果說陳子確實是個江湖騙子的話，那麼李察哥並沒有什麼損失，相反還幫着澤羅免被人騙，而如果陳子不是個騙子，那事情就要麻煩很多了。
而澤羅心裏面自然是十分的不滿的，可是面對着晉王李察哥，他卻也是不敢有什麼怨言，畢竟帶外人進了軍營本來就是一行大罪，雖然說不至於死罪，可是活罪卻是更難受，不然也不會有那麼一句‘生不如死’了。現在看來，李察哥應該是不會治罪於澤羅，不過前提是澤羅要識相，若是不識相的話，那最終會發生些什麼可就很難說了，反正李察哥的親信不少，多澤羅一個不多，少澤羅一個不少的。而且軍營之中死個偏將，也根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尤其是在有正當理由的前提下。
不過不管李察哥和澤羅如何想，反正此時的陳子內心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看這位晉王的意思，陳子覺得自己應該是找到了一個極好的機會。一個小小的偏將澤羅，自然是影響力有限，通過澤羅去完成的任務，雖然說確實也算是完成了任務，可卻是根本就算不上是圓滿的完成了人物，而這位晉王李察哥確實大不一樣，如果能夠通過他來完成自己的人物，陳子相信，自己應該是將事情做到了極致了，別說是‘賒刀人’之中少數能夠跟他平起平坐的人，就算是薛海薛大人親自來此，也未必能比他做的更好了。
當然了，即使心中十分的開心，可是陳子依舊沒有表現在臉色上，而是先王澤羅那邊看了一眼，隨後很是猶豫的說道：“這……這不大妥當吧？澤羅將軍畢竟才是與在下有因果之人，而且當時許諾的時候也是跟澤羅將軍說的……”
“可是你剛才不都是已經打算放棄了嗎？又或者說，需要讓澤羅親口跟你說？”
李察哥此時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本來就覺得對方是個騙子的可能性居多，現在見對方推三阻四的，就更是比較偏向於對方是騙子的這個判斷了。
“這……”
小心的把握着尺寸，陳子表現出了十分為難的樣子看向了澤羅，等待着澤羅的開口。
這個時候，澤羅如果再裝聾作啞的話，那不管李察哥如何的信任他，最後都少不了他的苦頭吃的，因此澤羅雖然心中十分的無奈，卻也只能是開口說道：“罷了！還請先生不吝開口，替我們晉王卜上一卦吧！”
“這……那好吧！不過此事過後，你我之間的人情，便算是一筆勾銷了！”陳子說完，也是擔心澤羅會突然反悔，趕忙伸出手來，假裝卜卦的樣子，好一會兒之後，陳子的臉色突然間變得煞白，然後嘴角溢出了一絲絲的鮮血，“茫茫天地一籠統，古今盡付笑談中。從來王侯寧有種，是非成敗轉頭空！”
“嘶~！”
晉王李察哥倒吸了一口冷氣，實在是被陳子這詭異的情況給驚到了。
臉色煞白還好說些，雖然不明白原因，可是想來也應該有辦法做得到才對嘛，可是這嘴角就委實有些駭人了。當然更重要的還是陳子隨後說出來的那四句讖語，雖然乍一聽好像是什麼都沒有說一樣，可是仔細想想，卻好像是跟自己息息相關，更關鍵的是，這樣一來，陳子所說的讖語就不像是作偽了！
此時陳子已經像是耗盡了精力一般，搖搖欲墜，晉王李察哥一看，當時就是一驚，於是趕忙對着一邊的澤羅吩咐道：“快！快點送先生去休息！”
李察哥已經不再將陳子當成是那種江湖騙子了，不過他也並沒有完全相信陳子所說的話，如果要說個比例的話，算上陳子的一通表演還有後面的讖語，晉王李察哥已經有八分相信陳子不是江湖騙子了。
澤羅也是很擔心陳子，因此在李察哥開口之後，第一時間就攙扶着陳子上外面去找個安靜的營帳了。
營帳之中，晉王李察哥卻是已經陷入了沉思。
‘茫茫天地一籠統，古今盡付笑談中’，這前面兩句話好像什麼都沒有說，卻好像又什麼都說了一般，晉王李察哥不知道這兩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不過剛才看那陳子的情況卻又不適合他多問，因此只能是先自己琢磨着。在晉王李察哥想來，這兩句話說的卻極有可能是這一次西夏跟大宋對壘會大獲全勝！當然具體如何，還要在之後驗證。
接下來來的一句，‘從來王侯寧有種’，這卻是讓晉王李察哥很是有些拿不準了。因為不管他怎麼想，都覺得這一句是在提醒自己——春秋戰國時期的陳勝、吳廣都能揭竿而起，干一番大事業，他李察哥為什麼就一定要去屈居於沒有什麼才能的李乾順之下呢？
最後一句‘是非成敗轉頭空’，就更加讓晉王李察哥覺得事情嚴重了。這句話的意思，究竟實在說自己如果有所動作，那麼一切的功勛都將付諸流水，又或者是自己若是不做些什麼的話，最後一切都得不到？
晉王李察哥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可是在這一次，卻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如果說開頭的兩句話說的是這一次西夏對陣大宋的戰爭會全面勝利，甚至是說一鼓作氣拿下了大宋，那麼最後得利最多的人會是誰呢？晉王李察哥自然是得利的，畢竟他是三軍主帥，可若是說到得利最多的人，卻一定不會是他，而只能是當今西夏的國主李乾順。
一旦西夏對大宋的戰事取得極大的勝利，那麼不用多說，李察哥自然是戰功卓著，可是別忘了這一次的戰爭是李乾順‘御駕親征’啊！戰爭勝利之後，李乾順的威望肯定就會上升到一個令人難以企及的高度，到了那個時候，再有遼國的支持，整個西夏國內還有誰能夠跟其對抗呢？就算是到時候想要對晉王李察哥下手，恐怕也不會有太多的麻煩。
如此分析的話，那後面的兩句卻是容易理解了，基本上就是在告訴李察哥，如果現在不做些什麼的話，最後你的一切都會成空！
有些事情不想其實也就沒什麼了，可是越想就越容易將捕風捉影的事情在腦海之中給完善好，而現在的李察哥便是如此，人家陳子只不過是隨便說了四句話，雖然說當時做戲做的很足，可是能夠有這種效果，恐怕也是陳子沒有想到的。
而那四句話，其實說白了也不是陳子自己寫的，只不過他原來在薛海薛大人的書本之上看見過用小楷寫成的一些話，而後他剛才臨場發揮，將自己記得的話找了四句能夠用的組合在了一起，隨後便說了出來。
自然，薛海那些寫有這些話的書，其實都是高俅送給他的，只不過兩個當事人之外，沒有人知道這些罷了。不過現在的話，高俅估計也想不起來自己送給的書籍裏面會寫有這些東西了。
李察哥就一直站在澤羅的營帳之中，直到澤羅回來之後，他依舊站在那裏。
而澤羅回來之後看見李察哥，直接變跪倒在了地上，“末將違反軍規，理應受罰，還望大王從輕發落！”
澤羅雖然說是晉王李察哥的親近之人，可是畢竟這次做的事情有些不大合適了，因此澤羅也是知道自己應該是要受罰的，只不過剛才有了那位先生的幫助之後，他受罰可能就受的比較輕一些了。不過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澤羅還是比較主動的找晉王李察哥來處置自己，而求情的話自然也就是免不了的了。
只不過出乎澤羅意料的是，李察哥好像根本就沒聽見澤羅說了些什麼，只是看了澤羅一眼，隨後便開口，自顧自的說道：“澤羅，你跟那位先生，到底是怎麼認識的？而且他還欠了你的人情，好像那人情還不小的樣子，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這個……不敢欺瞞晉王，之前的時候末將府上的下人出去辦事，正好遇見了先生的弟子被人欺辱，我那下人也是看不過便多說了兩句，卻也被卷了進去。也正因為如此，我才會認識了先生，不過先生的弟子最後還是受了重傷，需要好好的調養，而有一些藥材實在不是民間能夠有的東西，所以……”
澤羅猶豫了一下，還是將事情說了出來，只不過到了最後的時候，卻有些說不下去了。不是澤羅後悔了，而是他真的不敢說下去了！
可是這個時候李察哥也已經明白了過來，看了澤羅一眼，隨後便接着澤羅的話說道：“……所以你就偷拿了貢品是吧？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沒有人能因為那件事情而將你如何！”
在之前的時候澤羅是有機會接觸各地方送來的貢品的，所以說要是拿些東西倒也不算什麼，更何況拿些所謂的貢品根本就不是給他李察哥的，他李察哥又何必替李乾順去管那麼多的事情呢？不僅如此，他還巴不得李乾順的貢品被人拿完呢！
而澤羅之前說的那些，雖然大體上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因為借澤羅一個膽子他也不敢去欺瞞李察哥，不過在一些說法上，應該還是值得商榷的。按着李察哥的猜測，應該就是當初澤羅跟李乾順的皇后，也就是遼國成安公主有了些牽連，當然不是跟成安公主本人，而是成安公主從遼國帶來的那些人。
本來成安公主帶來的人在遼國都是橫行無忌的，到了西夏自然不會顧忌那麼多了，一來二去也是招惹了不少的是非，而之前澤羅也是因為跟那些人起了爭執，最後才會跟晉王李察哥扯上了關係，最後成為了李察哥的親近之人。
而那位先生的弟子，當然李察哥猜測更可能是他的兒子或者說別的什麼親人的，應該是對他十分的重要，不然也就不會因為一個弟子而覺得欠下了大人情了。
“唔~，先生的那位弟子，你可知道在何處？”
沉吟了一聲。李察哥覺得還是應該做一些準備才是，因此就看向了澤羅。
“這個……他還在末將的府上療養，雖然說身體已經差不多好了，可是多療養一些時間還是比較妥當的。”
澤羅不明白晉王李察哥為什麼突然問起了先生的弟子，雖然心中有所猜測，不過還是沒敢多問，而是直接回答了起來。
“原來是這樣啊！”
李察哥點了點頭，最後的一點疑惑也沒有了。
之前李察哥還覺得奇怪，怎麼那位先生，直接就來找澤羅了，原來是現在就住在澤羅的府上，怪不得如此的盡心儘力！
“澤羅，你派人傳信回去，好生為那位先生的弟子調養身體！”李察哥故意加重了語氣來說這番話，隨後才接著說道：“還有，去告訴溪賒羅撒，有要事商議，快些準備！”
“是！大王！”
澤羅心裏面明白，肯定是有要緊的事情發生了，不過眼下也不敢多問，答應一聲便轉身出去了。
溪賒羅撒，乃是吐蕃唃廝啰疏族溪巴溫之子，隴拶的弟弟。前些年其兄青唐主隴拶降宋，河湟吐蕃無主，隨後沒過多久大首領篯羅結與嘉勒摩巴桑濟等共立之為青唐新主，號稱小隴拶。宋軍撤出河湟，吐蕃諸部受其節制。次年，大宋授其為西平軍節度使、邈川首領，后又封之為敦煌郡開國公。
只不過沒過多久，大宋皇帝決心“紹述先志”，再度用兵河湟。六月陷湟州，次年四月相繼佔領整個河湟地區，溪賒羅撒走投西夏，西夏大將李察哥接納其歸附，並派出數萬人馬圍青唐城北的宣威城，助其“復國”，然終不能有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