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只不過是憑着不服輸不甘願的心情,想着不能白白重活一回,這才努力積極的做了這些事。
人嘛,活着就是要有精氣神,要是沒點追求,只是碌碌無為的活着,那跟殭屍有什麽區別?家風不正,那就想辦法把它正起來;世風日下,那就借力使力、殺一儆百,使風氣回歸正軌。
至於更深層的改善道德淪喪、禮教崩壞,就非一朝一夕了。她自認做不了傳道者,也達不到聖人的高度,只能力所能及的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比如,改善女性的生存環境。
女權這個詞她本身並不是很喜歡,身為趙琰時接觸過的一些資料和女權人士,都帶給她一種違和感,她不認為女權等同於強硬的提倡「女人必須強大」的觀念,而很多女權人士的觀點,都讓她覺得矯枉過正且蠻橫無禮。
她心中的女性權利,其實就是人本身擁有的權利——自由、自主的安排自己的人生,能夠努力追求自己渴望的幸福生活,並達成目標。
所以當初她毫不猶豫的幫助了叢蓮如,就是因為看到叢蓮如有一顆奮力求生的心,知道她很想好好活着,她才願意伸出援手。她想把叢蓮如打造成一個女性自立自強的模範,樹立起來給世人看——一個夫家、娘家都不要的女子,是如何憑自己的本事活得更好的。
現在叢蓮如已經小有名氣,也取得了官宦內眷們的信任,自己自然要更進一步,所以她通過田從燾找到俞氏,辦起了這個女學。
她想教出更多有一技之長、能夠好好養活自己的女子,讓其他處於困苦生活中的女子知道,人生其實還可以有另外一條路,她願意把這條路鋪好,去幫助更多的人擺脫苦難。
三年的時間不長不短,她對自己做到的這些也還算滿意,可是,陸靜淑確實到了這個時代的適婚年齡,未來的婚姻狀況又肯定會對她的事業造成影響,真是有夠煩惱!
要是能嫁一個田從燾那樣的人就好了,不只在家裏一人獨大,在外地位也高,上沒有公公婆婆管着——公公在東都,而且快掛了,婆婆在宮裏出不來,旁邊也沒有妯娌小姑盯着人守不守規矩,簡直不能更適合她!
等等,她在想什麽?嫁田從燾?!
陸靜淑一下子坐了起來,她一定是被孝義影響了,腦子搭錯線,不然怎麽會想到這裏?不行,不能再胡思亂想了,還是睡覺吧!
她當機立斷,倒頭蒙上被子開始數羊培養睡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念力發揮了作用,陸靜淑剛悄悄把田從燾列入可能的婚嫁人選,田從燾就從東都回來了,並且跟她見了一面。
「皇上病體痊癒,衛所這邊的事也定下來了,我自然得趕着回來安排。」田從燾說道。
陸靜淑見屋子裏沒別人,就低聲問:「皇上的病要不要緊?」
田從燾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回道:「皇上正當壯年,不過是些小病,不要緊的。」
「小病?那怎麽還病了這麽久?」
田從燾搖搖頭,「你來這裏這麽久了,還不明白御醫們的小心思嗎?那可是九五之尊,誰敢隨便用藥?都得慎之又慎,治病並不是第一位,吃不出問題來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尋常人得個小病,十天半月也就好了,換成他,綿延個一月兩月的並不稀奇。」
陸靜淑嘆氣,「所以說,為什麽還有這麽多人想做皇帝?有什麽好的?」
田從燾道:「這就叫有得必有失。誰不是這樣呢?總是有舍有得,若想權傾天下,就得準備好做一個人人敬畏的孤家寡人。」
「那你準備好了嗎?」陸靜淑忽然反問。
田從燾眨眨眼,微笑回道:「我嘛,還差得遠,不過太子看來是已經準備好了。」
「太子?他今年不是才十二歲?他向你示威了?」陸靜淑問道。
田從燾盯着陸靜淑看了一會兒,「三年前,你也才十二歲啊。」
陸靜淑斜了他一眼,「我跟他一樣嗎?」
「內里不同,表面看來卻是一樣的。十二歲,在這裏可不算小孩子了。與你想的相反,太子從未示威,反而一直對我和齊王、魏王表現友善親厚,尤其是對我,比別人更多了幾分尊重。此外,他對大臣們也是一派仁德風範,在皇上面前,更是一個需要父親照顧扶持的兒子。」
田從燾最後笑咪咪的問:「你覺得,這樣一個太子如何?」
得,都是人精,陸靜淑嘆道:「看來皇上真是選了一個最合適的太子,也難怪,蘇皇后可非等閑之輩,她教出來的兒子,怎麽會當不好太子?」
這話說得有意思。田從燾挑眉,「我怎麽覺得你話裏有話?」
陸靜淑反問:「你見過蘇皇后嗎?」
「見過幾次。」
陸靜淑想了想,又問:「原來的趙王是不是……」跟蘇皇後有一腿?
田從燾看她滿臉期待八卦的樣子覺得好笑,回道:「原來什麽樣,我怎會知道?」
陸靜淑不信,「不說拉倒,那我也不告訴你我知道的事。」
田從燾無奈,只得說道:「其實具體的事情我並不清楚,但我看到過他以前寫的詩,還有剛來的時候,病中曾聽林貴妃提起過幾句,我大略能猜出一些。」
「那麽他們是兩情相悅,還是趙王自作多情?」
田從燾皺眉搖頭,「這個就真不知道了。」這種私密感情,除了本人,誰會知道?
「真可惜。」陸靜淑很失望,「如果你們是兩情相悅,蘇皇后應該會念着舊情,不會動你,但要是一廂情願的話就不好說了。」
田從燾道:「不是我們,是他們!」
陸靜淑攤手,「好吧,是他們,但也是你們,因為現在你就是趙王,他留下來的不管是情義還是怨恨,都在你身上。蘇皇后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她對你的態度可至關重要。」
「與其去琢磨她的態度,倒不如做好我們自己的事。」田從燾對這種裙帶關係很不以為然,直接轉回話題,「你知道了什麽?」
陸靜淑想了想,語帶保守的說:「我覺得,蘇皇后好像跟我們一樣。」
田從燾一怔,「你怎麽知道的?」
「其實我也是猜測。」陸靜淑不可能說出孝義來,所以只能迂迴着來,「你不覺得,以她的年紀經歷,突然在後宮異軍突起,實在太奇怪了嗎?而且她還和你的前身有那麽一段故事,實在不像個土生土長的女人做出來的事。」
田從燾不認同,「武則天也是土生土長的,不是一樣嫁給李治了?」
陸靜淑確實沒有明確的證據,所以她只能說:「我也只是私心猜測,說給你聽是想讓你警惕一下,別把她當成尋常的後宮女人。」
田從燾笑了笑,「放心,我知道。因為她,都倒了一個左相了,我怎會掉以輕心?」
見他心中有數,陸靜淑也就不再多言,該說的都說了,她起身要告辭。
「你等等。」田從燾叫住她,微微沉吟了一下,問:「關於你的婚事,你是怎麽考慮的?」
為啥人人都來問她這件事!陸靜淑皺起眉頭,「先拖着吧。」
「你今年也十五歲了吧,還能拖多久?」田從燾又問。
陸靜淑答不上來,乾脆反問:「你有什麽辦法嗎?」
田從燾神情淡定,用非常輕鬆的語氣說道:「要不然,我去陸家提親吧?」
陸靜淑瞪大眼睛看着他說不出話。
田從燾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將目光轉向一旁,解釋道:「你現在沒有正當的理由,要怎麽繼續拖延?這不是現代社會,能婚姻自主,以你的年紀,不管你願不願意,訂親的事都絕不可能拖過今年。就算你現在在陸府有話語權,我想陸文義夫婦也不可能在這件事上縱容你。」
說完這番話,他重新看向陸靜淑,「以你的個性和你想要做的事情來看,除了我,應該沒有更合適的丈夫人選了吧?當然,如果你心中已經有了傾慕的對象,那另當別論。」
他說完這些再沒有開口,只看着陸靜淑,等她的回應。
陸靜淑緩緩坐回椅子上,似乎出了一會兒神,才抬頭看着他,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假結婚?」
田從燾無言了,他什麽時候說過是這個意思了!
他臉上的抑鬱和意外太明顯,陸靜淑終於確定他是要來真的,頓時更不理解了,「難道還真的結婚?為什麽啊?我們……總不能因為彼此知根知底就湊一對吧?」
田從燾平靜了心緒,神情淡定的回道:「總比陸文義夫婦給你定的盲婚啞嫁好吧?知根知底不是正好嗎,婚姻的基礎本身就需要了解、坦率和信任,我們這三點都具備,已經比這裏的其他人好得多了。」
「可是婚姻並不僅僅需要這些啊!」陸靜淑雖然也沒指望在這裏談什麽戀愛,過浪漫美好的婚姻生活,但聽田從燾這麽定義婚姻,莫名還是覺得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