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陳皎寧當然有興趣,她早就覺得自己整天只知道吃喝玩樂,實在是比不上陸靜淑能幹,這會兒能一起做點事她求之不得,當下就拍板定了此事,還說等回去東都就安排人去做。
陳皎寧一走,陸靜淑少了玩伴,索性專心在自己家的事情上。
東市的包子鋪那邊終於有鄰近的鋪面出租,陸靜淑跟陸祈商議後,決定從後院把兩個鋪子打通,把廚房挪去了租的鋪子那邊,先在那邊賣着包子,自家鋪子這裏則重新收拾一下,門窗樑柱都漆了新漆,再換了新窗紗,擺上幾張桌子,給客人吃飯。
除了包子,陸祈和他師父商量了再加幾道招牌菜,選的都是家裏不易做,但又不那麽名貴的菜肴。
等一切都收拾安排好了,陸靜淑就跟方氏選了三月二十日重新開張。這次方氏沒再攔着她,讓她去了鋪子裏看着。
郝羅博和柳歆誠不知怎麽知道了鋪子新開張的事,當天還跑來湊熱鬧,送了一份禮。
陸靜淑無奈,只得留他們倆吃了頓飯,順便讓這兩個貴公子嘗嘗菜,給點意見。
因為鋪面不夠大,陸靜淑也沒設置雅室,只準備了兩架活動槅扇,在需要的時候,拿出來架着,跟外面分隔開,可她實在沒想到,開業第一天這東西就用上了。
「我真是佩服陸二姑娘,做什麽都這麽有模有樣。」郝羅博吃飽喝足,笑咪咪的捧陸靜淑。
陸靜淑也不跟他客套,泰然接受了他的奉承,只問柳歆誠覺得菜做得如何。
「這廚子手藝不錯,只是品評這桌上的菜似乎沒什麽必要。」柳歆誠往槅扇外望了一眼,「我可不信外面那些人也跟我們吃的是一樣的菜。」
陸靜淑搖頭失笑,「你這人也太眼毒嘴毒了!你真該跟郝公子學學,即便看出來了也不作聲,好好受了別人的好意不好嗎?」
柳歆誠懶洋洋地回道:「又不是外人,何必弄那些虛的。」
誰說不是外人了?不對,就是當初是「外人」的時候,我也沒見你客氣過啊?
陸靜淑瞪着柳歆誠,真的很想好好教育他一頓。
「殿下快回來了。」郝羅博就跟沒聽見他倆對話似的,突兀的插了一句嘴。
陸靜淑看了他一眼,「哦。」
雖然不知道田從燾這回去東都做了什麽,但從皇帝的表現來看,就知道他這一趟沒白走,最起碼皇帝還是信任他、向著他的。
郝羅博似乎沒察覺陸靜淑的冷淡,繼續說道:「四皇子三月初正式出閣讀書,殿下是觀禮之後才回來的。」
四皇子出閣讀書,你干麽一副失戀的語氣啊?陸靜淑看着郝羅博實在有些無語,「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有什麽事不如等王爺回來之後你見了他再說吧。」
「我就是不知道見了殿下之後該說什麽!」郝羅博一陣煩躁,「你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我也沒想明白。你干麽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這表兄弟倆今天就是來找碴的吧?!
柳歆誠看着陸靜淑不耐又不便發作的神情,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你別理他!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葯,從知道四皇子出閣讀書的確切消息後,他就一直這樣不陰不陽的。」
郝羅博瞥了柳歆誠一眼,又哼了一聲,站起來便走,「你懂什麽?」
柳歆誠看着他的背影攤手,「你瞧,說急了就這樣。」
「他……不是有斷袖之癖吧?」陸靜淑終於忍不住悄悄問出了這句話。
柳歆誠一呆,隨即瞪大雙眼,不可思議的看着陸靜淑,把她看得都有些心慌了,他才突然爆出一陣大笑,「哈哈哈哈哈!」
外面的食客只聽見角落裏爆出一陣大笑,循聲望去,視線卻被槅扇阻隔,看不見裏面的情形。
剛走到門邊的郝羅博也聽見了表弟的笑聲,雖然有些驚異他為什麽笑得這麽開心,但到底也懶得回去問他,自己直接出了門,去逛書肆了。
「你笑夠了沒?」陸靜淑板著臉問。
柳歆誠彎腰扶着桌面,笑得肚子都疼了,眼看陸靜淑似乎有些惱羞成怒,他才勉強收了笑,坐直身子道:「你……哈哈,你是怎麽想到那裏去的?」
陸靜淑悻悻,「你表哥也太關心趙王了,你不覺得有點不正常嗎?」
柳歆誠又笑了好一會兒,才道:「我確信我表哥……哈哈,不好斷袖,哈哈哈。」他只要想到表哥一旦聽說有人說他是斷袖會是個什麽臉,就忍不住笑個不停。
「哎,你先別走!」眼看陸靜淑站起身要走,柳歆誠忙止住笑,板起臉正經道:「我還沒說完呢,其實我表哥對趙王是知己之意,也可以說是感懷趙王的知遇之恩。」
陸靜淑這才坐回去,「怎麽說?」
柳歆誠就把郝羅博和田從燾的交情說了一遍。
簡單來說,郝羅博在家裏本是幼子,自小受祖母寵愛,是個跟賈寶玉差不多的人物,在家裏是混世魔王,幾乎無人敢管。
到田從燾要讀書時,田惟彰為他選了幾個伴讀,郝羅博因家學淵源也被選上了。
郝家一聽說這事是且喜且憂,喜的是成為大皇子的伴讀,來日前途必不可限量;憂的則是這小子實在頑劣,怕他惹怒了皇子皇孫,給家裏招禍。
於是在進宮伴讀之前,郝羅博先被家裏大人嚇唬了一番,幾乎給貶到泥地里,等去了田從燾身邊伴讀,又見同伴個個聰明伶俐,且各有特長,只有他是個樣樣拖後腿的。
「難得的是,趙王從小就有仁義之心,看錶哥苦惱自卑,就常常寬慰他,還鼓勵他去跟先生請教,與他一起背書。也興許趙王就是不喜歡那些太過精明的人,所以跟表哥投了緣。表哥就覺得,要不是他能從小跟着趙王讀書,現在必定是個一事無成的紈褲,所以常覺得趙王對他有再造之恩。」
再加上從小一起長大的情義,田從燾現在又好似失勢,也難怪郝羅博會有那樣的表現了。陸靜淑覺得能理解他,也覺得自己先前的猜測不妥了,忙跟柳歆誠說:「是我剛才失言了,你可千萬別告訴郝公子!」
「萬一他一會兒問我笑什麽,我怎麽答?」柳歆誠歪頭看着陸靜淑,不肯答應。
陸靜淑瞪了他一眼,「你就說你撞了笑穴了。」
柳歆誠忍不住笑了一下,笑完又趕快收住,搖頭道:「不成,姑且不說表哥信不信,我也不能跟他撒謊啊!」
「那你就去說!」陸靜淑直接耍賴,「反正我不承認。」
她此刻微微側着臉,還揚着下巴,越發顯出臉頰和頸部的線條優美,且語氣活潑,與她平日的沉穩大不相同,終於有了那麽幾分少女的可愛,柳歆誠又一次有了那種心癢的感覺。
他收回目光,清了清喉嚨說:「果然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陸靜淑最聽不得這話,立刻反問:「令堂是不是女子?」
柳歆誠噎了一下,頓覺這少女的可愛隨風而逝,他也不坐了,站起身來衝著陸靜淑作了一個揖,「是我說錯話了。如此一報還一報,陸二姑娘的失言也就此抵消了吧,咱們誰都不再提,可好?」
陸靜淑哼了一聲,轉頭叫李嬤嬤,「請祈大哥替我送客。」
【第四十三章董氏的下場】
送走了柳歆誠,陸靜淑看鋪子裏沒什麽事了,陸祈應付得了,也就帶着人登車回府。
幾天後陸老太太派人來接,她還去新莊子住了幾日,等再回陸府的時候,田從燾已經回到長安,並約了她出來見面。
「路上遇見陳四姑娘,她還托我給你捎了一封信。」田從燾轉頭示意從人把信呈給陸靜淑。
陸靜淑坐在田從燾下首,郝羅博坐在她對面,三人面前各有一張長案,上面放着白瓷茶具。
她接過信以後並不忙着看,先道謝,「有勞王爺。」
田從燾微笑道:「不必客氣。」又讓陸靜淑品茶,說是這次去東都皇帝賞的龍井。
陸靜淑從善如流的呷了一口,先贊道:「好香。」又誇茶湯顏色好。
郝羅博等他們倆又說了幾句閑話,忽然開口說要去這茶樓旁邊的書畫鋪子一趟,取一幅拿來修補的古畫。
這是什麽情況?
還沒等陸靜淑搞清楚套路,田從燾已經極其自然的點頭答應了,然後郝羅博更加自然的把屋子裏的隨從都帶走,只剩下跟着陸靜淑的巧慧。
田從燾似乎並沒意識到這種情形有什麽不對,自己提着茶壺給自己倒茶,然後又慢慢的飲盡一杯,才放下茶杯道:「陸二姑娘聽說了吧,四皇子已出閣讀書,皇上特意選了幾位飽學之士侍奉四皇子。」
「聽說了,好像姜坤也在其中。」陸靜淑猜着他是不是想跟自己說這個,索性自己說出來了。
田從燾點點頭,卻沒提姜家的事,只抬頭看了陸靜淑身後侍立的巧慧一眼。
陸靜淑看他有話說,轉頭吩咐道:「你出去等我。」
巧慧應聲退下,田從燾這才開口,「這次我去東都,與皇上懇談了幾回……」他將目光落定在陸靜淑身上,輕描淡寫的繼續說道:「皇上心中確實鍾愛四皇子,依我看,要不了多久,就要立太子了。」
他跟自己說這個是什麽意思?還有他這副局外人的口氣是怎麽回事?
田從燾並沒等陸靜淑應答,他說完這句話忽然又問了一個問題,「陸二姑娘從何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