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拍賣之法
“您看,在金錢面前,人人平等。我欣賞發明拍賣這種交易方式的人。他是了不起的商人,更是了不起的智者。”戈雅男爵靠在一張雕滿了華麗浮雕的椅子上,從邊桌上的餐盤裏,拿出一塊金紅色的膠狀物,在鼻子前摩挲着。這是一塊極品醒龍草熬制的膠煙,能夠持續地散發出一種香甜混合著辛辣的味道,將它放在鼻子前方不同的位置,還能產生奇特的氣味變化。男爵微笑着看着蕭晨幾人,將盤子推到他們面前:“請用吧,這是好年份里才有的料,對我來說也是難得的東西。”
“您太客氣了。”蕭晨看了一眼那些晶瑩的膠快,但是去壓根沒去動那東西。前幾天已經嘗試過了,實在是讓他無法消受。他決定還是將注意力集中到生意上。今天,拍賣會在戈雅男爵的家裏舉行,他、羅玲和陳漢生都換上了當地人的衣服,和戈雅男爵一起坐在他家宅邸的一個大廳里。
這個大廳的裝潢十分低調質樸,沒有什麼太過耀眼的東西,顯得和諧而靜謐。但是蕭晨打聽到,光是大廳地板上那張小半個籃球場大的幽光絨地毯,就是價值堪比一座小別墅的寶物,更不要說那些色彩暗淡但是年代久遠的畫像和瓶罐了。
大廳的牆壁上還繪製了的魔法陣,它們明顯經過藝術家的精心佈置,和一些壁畫結合在一起,顯得毫不突兀,卻又讓讓屋子裏的環境如同初春的森林,溫度適宜,空氣清新。蕭晨用他微末的小篆功底,在複雜的陣圖中,認出了類似“光”、“風”、“暖”的符文。
房間裏鬆散地放着十幾套桌椅,也都是古物,造型各不相同,但是放在一起卻相得益彰。大約有四五十個看上去身價不菲的貴族和商人落座期間。蕭晨暗自打量他們,這裏的貴族們大都穿着便於行動的寬領窄袖上衣和貼身褲子,這些正裝的顏色以淺淺深深的綠色為主。西羅告訴他,這是自然之神偏愛的顏色,一開始只是貴族們為了向強勢無比的自然神教示好,但多年以後這已經成了一種風俗。不過好在商人們沒這麼多講究,他們的衣服華麗和花哨了很多,大量的刺繡和花邊,讓他們肥胖的身子成了綠葉中的花朵。
“貴族大都佩劍,商人則幾乎沒有。”蕭晨觀察了一會,對其他幾人說道。
“嗯,帶劍的這些人有不少都是好手。”陳漢生說道。
“他們只是坐着你就能看出來?”蕭晨奇道。
“那是!上過戰場,見過血的人,嗯,就像我吧。氣質自然與眾不同。”
蕭晨哈哈一笑,搖了搖頭好像在說“真不要臉。”
“老陳說的沒錯。這裏就像中世紀的歐洲一樣,封建領主之間大大小小的鬥爭不斷。但凡想保住家業,成點氣候的貴族,都得有些上陣的本事。”羅玲插嘴道,“從另一方面說,這些貴族還沒有被糜爛的生活腐蝕,留存着一些哥德式的硬朗,這是劍與血的時代。”
“從他們身上,真看不出什麼貴族氣質。”蕭晨看到這些人大都坐得大大咧咧,有的甚至把腳翹到了桌子上。倒是那些商人看上去文明了不少。
“在我們的世界,把貴族和氣質聯繫起來那是文藝復興以後的事情了。中世紀的歐洲貴族,說到底都是粗人,大字都未必識幾個。而這裏的文明,可能正出於中世紀向近代過渡的階段。也許,因為魔法文明的關係,他們更有學識點,不過喜歡用拳頭說話應該是常態。”
彷彿要驗證羅玲的話似的,有個中年貴族似乎聽到邊上的人說起了什麼好笑的事,一邊拍着桌子,一邊肆無忌憚的大笑了起來。對面的另一個貴族,則惱羞成怒地一把將他推到了椅子下面。倒地的這位咆哮着從桌子底下爬起來,伸手就給了對方一拳。很快兩人就扭打在了一起。
戈雅男爵傷腦筋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往侍者那裏做了個手勢。馬上從裏屋衝出來幾個高大的侍衛,一下衝上去分開了兩人,然後連哄帶勸地架着兩人走出了房間。
他用一種怒其不爭的語氣輕聲哀嘆:“雖然我也是個貴族,但是我討厭招待某些貴族。你永遠不知道這些粗坯會做出什麼樣的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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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賣會開始已經有一陣了,戈雅男爵準備了不少好東西,按他的說法,它們能很好地襯托壓軸拍品的價值。
前面的七八件拍品都以不錯的價格成交后。管家伊內斯開始用平靜而專業的語氣,介紹今天的主角——撞車事件中倖存的花瓶。這件“寶貝”代表了超市玻璃品貨架的最高水準。
蕭晨他們所坐的角落並不起眼,但是卻能把大廳里的動靜一覽無餘。就在伊內斯介紹的時候,僕人們托着托盤,將一個個信封放在了每一位參與者面前的桌上。有幾個長相粗放的貴族,時不時打斷伊內斯的話,問出一些蠢問題,而有幾個商人,一邊聽着介紹,一邊已經拿起了筆,似乎準備寫下一個數字了。
“男爵先生,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蕭晨輕聲問道,“為什麼要用暗標競價的方式呢?在我們家鄉,公開增價的拍賣方式更加常見啊。而且似乎最後的出價會更高?”
“哈,這個啊……”男爵有些尷尬地打了個哈哈,然後很小聲的說道:“自打上次一位尊敬的魔法師先生,因為競價失敗,在巴斯克家的拍賣會上召喚了一頭骨龍,我們就不太願意用那種容易引發怒火的方式了。看到老巴斯克臉上長長的傷疤沒有,那是被勇者斬殺骨龍時彈出的龍指甲划的。”
“因為拍賣大打出手?”羅玲奇道。
“有些強者,可不像兩位這樣好脾氣啊。”戈雅男爵深深地吸了一口膠煙,感嘆道。
“這樣來說,各自把出價寫在信封里,一同投標的方式至少弱化了衝突。”蕭晨點頭道。
“正是如此,大家都是文明人,沒有必要因為生意而結怨,一次出價,價高者得,遵守規則,願賭服輸,這樣不是很好嘛。這次拍賣您可以放心,我們有前幾天的造勢,讓大家心中有了底價。伊內斯的介紹更是打動人心,成交價格想必不會低的。”
蕭晨眼睛一轉,對戈雅男爵說道:“如果是這樣,我倒有個辦法,也許可以給這次拍賣加把火。”他在戈雅男爵耳邊輕語了一陣。
“嗯?這樣不就賺得少了嗎?等等……不對!”男爵眯着眼神沉思了片刻,一撫掌道:“好,好!真是個好主意,您沒做商人真是可惜了。”
男爵立馬吩咐了一個侍從,去伊內斯身邊耳語了幾句。
蕭晨看到羅玲和陳漢生都疑惑地看着他,神秘兮兮地說道:“稍安勿躁,看台上,一會兒就明白了。”
“裝模作樣。”羅玲哼了一聲,轉頭不理他。陳漢生則擺出一副好奇的表情,認真地看向伊內斯。
蕭晨無奈地咬了咬指甲,這些天羅玲真是讓他摸不着頭腦,一會兒和他說上幾句,一會兒壓根不搭理他,一會兒又在話里話外扎他兩下,搞得他真有些無所適從了。
這時候,伊內斯已經介紹完了那個花瓶。他突然有些神秘地說道:“這尊極品皇室加維利亞太陽玻璃花瓶能夠出現在迪亞茲家的拍賣會上,真是一大幸事,所以男爵大人準備讓利給諸位。接下來的拍賣,出價最高者得,但只需按照次高的價格付款。”
這是什麼意思?下面的競拍者紛紛議論了起來。貴族們很多摸不着頭腦,商人們眼中則閃起了精光。
“喂,伊內斯。能不能用人話再說一遍。我們聽不懂啊。”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大聲吼道。
“我可以打個比方,拉莫斯大人您出了五千個金幣的最高價,另一位大人出了四千八百個金幣的第二高價。那麼這尊美麗的花瓶就是您的,但是您只需要支付四千八百個金幣。”
“啊,我明白了,戈雅男爵讓我少付了兩百個金幣。可是,你有這麼好心?狐狸一樣的戈雅男爵,竟然讓我佔便宜。難道天上掉真會掉餡餅?”拉莫斯男爵咋咋呼呼地說道。
“好了,好了,戈雅男爵難得大發善心一次,我們就抓住機會吧。”一把年紀的巴克斯家主打斷了大漢的話,“我已經為另一個該死的花瓶付過一千個金斧的賠償款了,但還是被這一尊迷住了,伊內斯,少廢話,這就開始吧。”
“蕭晨,你這是玩的哪一出啊?”陳漢生有些不解的問道。
“不就是第二價密封拍賣嘛,搞得神神秘秘的。”羅玲看着前面嗡嗡的人群,嘀咕了一句。
蕭晨訕訕地看了羅玲一眼,對陳漢生道:“老陳啊,你看,如果你是競拍者,想到成交價格是按照第二名的出價算得。你會比原來多出還是少出呢?”
“肯定是多出一些啦,反正只要我勝出,付的錢肯定比出價低。”
“沒錯,如果所有人都這麼想呢?”
“啊!那最後總價肯定被抬高了!”
“沒錯!就是如此。看看我們最後能賺幾個金幣吧。”蕭晨笑眯眯地看着正在盤算價格的眾人,心中充滿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