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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來說,查良對自己即便不喜歡,也應該有幾分欣賞和敬佩才對,畢竟,府里的人,除了傅明珠身邊的奴婢,連涵姑姑,因為自己救了文青郡主,都對自己恭敬了幾分。
他對自己全無好感,那末,兩個人只有一個交集,就是刺客來的那天夜裏。
他是不是看出了自己故意放水,因此……
唐白想着,見查良已經走遠,忙跟了上去,笑眯眯的:“查隊長是怕我套你的話?”
查良走得更遠了。
自己有事沒事問刺客的事情,只怕是個聰明人都已經警戒了。
唐白見再追上去也問不出什麼來,暗道,無需問了,刺客被抓是假的。
她陡然想到一點,那一日她問蘇嬤嬤,查良去哪裏了。
查良一早上出門去向大皇子彙報,她早就該想到。
如果大皇子說的,刺客查找書房偷東西是真的,又是碩風部的人,那末,該是大皇子急切切的趕回來提審才對。
而不是,一直到傍晚才回來。
除非有更重要的事情。
如今,朝政是皇上親自管理的,為了避免皇上胡亂猜忌,大皇子就連出門辦事,也是小心翼翼,一直夾着尾巴裝兔子,根本不敢露出任何馬腳,不可能有多重要的事情去辦。
因此,刺客沒有被抓到,她故意撒謊套查良的話,查良雖然沒有回答,但是明明白白都寫在臉上了。
這事兒,大皇子沒有避諱她,說了一些關於刺客的細節,因此,大概也沒有專門跟查良通過氣,串過供。
如此一來,倒是她差點兒被大皇子詐了,露出馬腳來。
唐白鬆了一口氣,轉身朝後園走去。
誰知道,查良突然走過來,對着唐白皺着眉頭呵斥道:“別再亂打聽,當心小命不保。”
唐白詫異的望着他,十分不解。
查良冷道:“你那日的表現,若非我瞞着殿下,你以為,你能安然到今日?那刺客沒有供出你來,也算是不枉不白包庇他一場!”
大哥還是被抓了!查良不是善於撒謊的人,他特意過來告誡她,是要她安分守己。
唐白緊張的一把抓住查良的衣襟:“他真的被抓了?”
“哼!”查良警告完,說完自己想說的話,不再理會唐白,整理了一下衣裳,走掉了。
唐白黯然低頭。
她的判斷是錯的。
她先前還以為她能套出查良的話,沒想到,查良是故意露出馬腳,好讓她得逞的。
只是瞧着她真的跟刺客有關聯,卻又忍不住來警告她。
可是,他為什麼要提醒她?
唐白心裏一驚,又追上去,堵在查良面前,伸手去解衣領上的盤扣:“既然懷疑我跟刺客有關聯,為何提醒我?”她瞧着查良驚慌失措的神色,嘴角揚起一抹笑意:“我要聽實話,否則,扣子解開,該是你非禮我了。”
“你不知羞恥!”查良氣得面紅耳赤。
可是唐白卻知道,對付這樣孔武有力的老實人,還非得這招不可。
“說不說,不說我喊人了!”唐白大叫:“大不了就是我被趕出府去嘛。”
無論如何,她要知道大哥的消息。
“你別……”查良冷酷的表情上,終於有了羞赧,他小聲道:“殿下相信你跟刺客沒有關係,我提查你的時候,殿下拒絕了。但是,若是讓我知道你真的跟那刺客有關係,即便是殿下將我處死,我也絕不手軟。”
羞赧過後,他緩過勁兒來,怒瞪着唐白:“知道了,還不滾開!”
唐白明白過來,查良是對她設防了。但是,不想她辜負大皇子的信任,因此,勸她安分守己,別生出什麼么蛾子來,惹殿下覺得自己判斷失誤?
這查良,還真是忠心護主啊。
讓她沒想到的是,大皇子,居然如此信任她。
他不是不知道她的身份啊。
唐白有些迷茫。
大哥被抓,她又該如何相救呢?今日宴會鬧哄哄的,她倒是可以去碩風部住的驛站打聽打聽才對。
正要溜出門去,查良陰魂不散的出現在眼前,臉孔板起來像是能凍死人:“剛才說過的話,你是一點兒都沒記得啊。殿下會憐香惜玉,告訴你,我可不會。”
唐白瞧着他的手掌已經按上了腰間的佩刀,驚得一震,知道查良所言非虛。
他是不管唐白跟刺客有沒有關係,都無所謂了。但是,以後不能有。
不能讓大皇子覺得,他信任的人,讓他失望了。
這就是查良的職責!
唐白見他動了真格,再看看周圍守衛森嚴,知道是出不去了。
人多易生亂,她的事暫時無法解決,還是要把沈婉先放在前頭,確保她安然度過今天,然後,啟程起別院,安心等待孩子降臨。
走了沒幾步,就聽見鬧哄哄的,原來是一群人圍着傅明珠,叫嚷着要給她獻賀壽詞呢。
反正是阿諛奉承,九天玄女下凡塵之類的,上次傅明珠懷孕無聊,叫那些閨秀們來陪伴時,她就已經見識過了。
因此不加理會,正待去找沈婉。
卻聽見一個熟人的聲音。
她心裏驀地一咯噔。
這聲音,呵呵。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怎麼忘記了,花濤一直仰仗着大皇子庇佑,傅明珠的生辰,慕容寶兒,怎麼會不趁機過來諂媚?
以前慕容寶兒對她使心眼兒,耍詭計,她沒怎麼放在心上。
一是她並不喜歡花子俊,二來,那時候她家破人亡,比這痛楚的多,根本顧不上這些小打小鬧。
直到她和阿竹被趕出相國府,又被人追殺,慕容寶兒卻趁機落井下石,差點置她於死地。
若是這仇都不報,那末,她也是妄為人了。
她素來都不是什麼能夠原諒一切罪惡的聖人。
唐白搓搓手掌,走了過去。
慕容寶兒還在作揖:“傅姐姐如您的名字一樣,明艷如珠,美麗如寶,當真如明珠一顆,熠熠生輝。”
“算你嘴甜。”傅明珠輕飄飄揚揚手:“賞。”
慕容寶兒往前走幾步,正要接,腳下不知道被誰一勾一絆,她就往傅明珠身上直直甩過去,直到將傅明珠也砸到在地。
倒是有個婆子眼疾手快,忙充作肉墊,將傅明珠墊在了身上。
“混賬!”這不緊緊是醜態畢露,更是大大的不吉利。
傅明珠氣得躺在地上大喊:“那這瘋女人給我拖下去。”
“妾身冤枉啊,冤枉。有人絆我。”慕容寶兒不等人來拖她,只一翻身就去扶傅明珠。
結果,被傅明珠的話嚇得大驚,忙又跪地磕頭求饒不止。
傅明珠重新坐定后,心神未定,瞧着慕容寶兒:“還不下去,看着礙眼!”
慕容寶兒瞧着地上的賞賜,本該屬於她的,如今卻又被傅明珠身旁的丫鬟拿了回去,她未免有些心有不甘,卻也只能悄悄閃在人群里。
以期望傅側妃能夠很快忘記了方才的不快。
“花少奶奶,您的裙子髒了,請跟奴婢過來換一下。”容心過來,拉着慕容寶兒衣裳,指着其中一處污跡說道。
“好的,多謝。”如今她是沒臉再擠進去了,倒不如等傅明珠氣消了,等會兒開席的時候,再說幾句好話,哄她開心。
慕容寶兒帶着丫鬟青兒,跟着榮心朝三院走去。
青嵐院客房,慕容寶兒走進去,榮心請她稍坐,又對青兒道:“請來隔壁幫你們夫人挑一下衣服,都是新的,看看夫人喜歡那種顏色和樣式。”
“果然是皇府,到底比尋常達官貴人家氣派,姐姐,我瞧你都長得更漂亮。”青兒由衷感慨,為自己主子得罪了傅明珠,還有這種待遇而感到高興。
“不必客氣”。榮心的年紀比青兒小,只不過,青兒嘴甜,為了表示尊敬,仍舊口口聲聲叫姐姐。
榮心也不打斷她,只帶着她到了隔壁的客房。
慕容寶兒坐了一會兒無聊,起身走動,等得心焦。
好容易聽見門外面的聲音,忙喜出望外迎了出來,卻聽見門關上,外面上鎖。
“你得罪了傅側妃,好好待着反省吧。”外面傳來一個聲音說道。
“青兒,青兒!”慕容寶兒大叫,青兒卻毫無影蹤。
另外一邊,青兒正在好吃好喝,開開心心呢:“好姐姐,你們平素也是這樣吃嗎?”
這裏的膳食太豐富了。
榮心笑笑,並不說話。
青兒吃了一陣子,拍拍手道:“姐姐把衣服給我吧,估計要開席了。”
榮心剛出去了一會兒,這會兒進來說道:“傅側妃不高興了,回去休息了,說是晚半個時辰開席。”
青兒不疑有他,本來她就捨不得美食,此刻更是又吃起來,嘴裏含混不清:“那姐姐,等一下快到時間了,您跟我說一聲,我好拿衣裳去給我家小姐換上。”
榮心點頭,又出去對着青兒說道:“你家小姐也在吃東西呢,等一下應酬,定然是沒空吃的。”
青兒點點頭。
她家小姐的作派,她是知道的,一般這種大宴席,肯定是不會吃多,讓自己小肚子凸出來難看的。
而且,一直要裝作柔弱嫻雅,更是連肉也不會多夾一塊,她作為丫頭,更不知道要餓到什麼時候。
在她看來,榮心先給她吃點墊肚子,簡直是太體貼的舉動了。
那面,早已經準時開席了。
傅明珠對慕容寶兒印象深刻,見安排了席位空着,隨口問候:“花家少奶奶呢。”
下首便有一個人回答:“我瞧着她很早就走了。”
傅明珠冷哼了一聲,將不滿放在心底。
一頓宴席的時間,差不多也就半個時辰左右。
傅明珠喝了點酒,才看到匆匆來遲的慕容寶兒。
她身上穿着牡丹花色的新衣,嘴角還有點心渣子,瞧見已經開席了,並且快結束了,傻了眼。
“呦,我瞧着花少奶奶不見了,還以為是回家了呢。”剛才那個回答傅明珠的問話的人因為說錯了話,此刻先發制人,不給慕容寶兒伸冤的機會,“原來是回去換衣裳去了呀。是我誤會了。傅側妃要怪就怪我好了,千萬別怪花少奶奶。”
傅明珠冷哼一聲,看也不看站在台階下面,戰戰兢兢,臉冒冷汗的慕容寶兒一眼。
牡丹花色,是大皇子妃最喜歡的花色,自然也是她最討厭的花色。
慕容寶兒辛辛苦苦回府換衣裳給她祝壽,存的就是膈應她的心思嗎?
自然沒有好臉色。
“我,我沒有回家,是府里的奴婢帶我去換的。”慕容寶兒局促不安。
“哦。”傅明珠這才回過神來,笑着問道:“你是說,府里有人,明知道我不喜歡牡丹,還給你穿牡丹花色?”
“是,是……”慕容寶兒連忙點頭,連青兒也跟着點頭:“我家小姐真的是在府里換的。”
“是哪位帶你去的?”傅側妃扭過頭陰森森的說道:“你指出來。”
慕容寶兒環顧了一圈,沒有看到榮心,她不由得有些慌張。
總不能讓整個大皇子府的丫鬟,因為她穿錯衣裳的事情,全都集中在一起,讓她指認吧?
如此興緻動眾,就算還了自己清白,那剛才把傅明珠推倒的帳也沒法說清楚,還可能得罪大皇子妃,畢竟是人家做主的府邸!
慕容寶兒手心裏面全是汗津津的,她越來越恐慌,越來越恐慌。
倒是青兒想起來,指着西南面說道:“那位姐姐住在西南面的院子裏。”
“嘖嘖,真有意思。”傅明珠眼裏幾乎要噴出刀子來:“西南面,難不成是我的丫鬟?”
當初榮心帶她們去的時候,故意繞了幾個圈子,讓她們暈頭轉向,以為往西南面在走。
慕容寶兒到這裏,若是還不知道被人算計了,那便是蠢了。她一向不蠢。
為了讓自己不再那麼被動,她扯着嗓子對着席間大喊:“是哪位姐姐看寶兒不順眼,要害我,算計我,站出來,咱們有話說話,別使些陰暗卑鄙的手段……”
她對着席間喊,顯然是覺得席間,有人想針對她,向傅明珠賣個好兒。
畢竟,榮心算計她們,就是在她撞到傅明珠之後。
立時,席間上有身份的人就開始生氣了,有個二十來歲,帶着孩子的夫人,對着桌子使勁一拍:“花少奶奶,你說誰呢?你算哪根蔥,值得在座的姐妹們動手?你也忒把自己當回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