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對他們家的小孩來說，速食店是遙不可及的神聖領域，追根究柢其實是因為沒錢，爸媽如此辛苦賺錢養家，連讓他們吃飽穿暖都有問題了，怎麼可能有那個閑錢讓他們去吃速食店？

因此當東哥說要請他一頓，問他想吃什麼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說出速食店的名字。

余振東一手搭上他的肩頭，這傢伙只小他兩歲而已，但是個兒卻長得比他還高，讓他好生羨慕呢！

點好餐之後，兩人找了位置坐下，余振東一開口就是向他道謝。

「還好你那天晚上下樓幫我把車倒出巷子，要不然我搞不好會困在巷子裏窘到天亮還出不去。」

他向高素貞誇口自己自然開得進去就一定開得出來，這句話其實是沒什麼問題的，但是她家是條死巷子，沒有迴轉的地方，開進去之後得「巴谷」倒退嚕出去才行，他沒有多少倒車的經驗，開不到十公尺就手心冒汗。

那時整條巷子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霧氣又比方才更加迷濛了起來，他超想睡的，耐性似乎已經用盡，好幾次都差一點擦撞到路旁的車子。他在心裏幹得要死，但是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只好努力專註精神，看着後視鏡。

就在這個時候，高家祺像是從天而降的天神，突然出現在他的車頭前，然後他走到駕駛座旁敲了敲車窗，說是姊姊要他下樓來幫他倒車。

那一刻余振東什麼面子都不想要了，他只想快點脫離這條該死的巷子，開着他完美無刮痕的新車回家睡大頭覺。

沒想到高素貞嘴裏不饒人，卻硬是把睡着的弟弟挖起來，下樓替他倒車。如果是她自己下樓說要幫他倒車的話，他一定又會「假掰」地不肯放下尊嚴妥協，到最後一定又會吵起來的。

「別客氣，我姊叫我下去，我不去也不行啊！」

余振東笑了笑，雖然不想稱讚高素貞，但還是在心裏留下了她其實是個好人的印象。

「東哥，你是我姊的男朋友嗎？」

高家祺非常珍惜地吃着薯條。其實現在已經不像小時候那樣真的拿不出錢來買速食吃了，可是小時候就養成的習慣讓他覺得必須是在做了值得獎賞的事情之後，才能來速食店吃東西。

他毫髮無傷地救了東哥的新車嘛，所以今天到速食店來是實至名歸，回去之後就算講給姊姊聽應該也不會挨罵才對。

「怎麼可能？是你姊說的嗎？」

余振東正在喝可樂，聽到他的問題之後差一點噴出來。好啊，這傢伙竟敢造謠，看他不馬上在她弟弟面前戳破她的謊言才怪。

高家祺搖了搖頭。「我亂猜的啦！明雪姊姊說姊姊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但是不管我怎麼問，她都不肯告訴我那個人是誰。」

「陸明雪？」一聽到陸明雪的名字，余振東的眼睛馬上就亮了起來。

「嗯，我姊的同學，你也認識嗎？」

「你跟陸明雪很熟啊？」余振東刺探地問着。

「嗯，很熟啊，明雪姊姊經常到我家來玩。」

「你姊跟她不是感情不太好嗎？」

「嗯，我姊不太擅長跟女生相處，明雪姊姊是唯一一個願意忍受我姊臭脾氣的人。」

「你姊也不太擅長跟男生相處吧！」余振東指着自己，他就是最好的例證。「我每次跟她講話，都有種會被她氣死的感覺。」

「會嗎？我姊從小學到現在，都是跟男生的交情比較好耶！」高家祺訝異地望着他：「東哥，你是不是做了什麼事惹我姊生氣啊？」

余振東摸了摸鼻子，訕笑道：「是啦，我自己講話也很毒沒錯。」高素貞對時成可是溫柔得要命呢！「對了，家祺，我知道你姊喜歡的是誰喔！」

「真的嗎？快告訴我。」

「如果我告訴你的話，你可不可以也帶我回家玩啊？」

「啊？」高家祺不解地望着他。

「就是啊……」余振東把自己喜歡陸明雪的事講了出來，希望他能幫自己製造見面的機會。

「拜託，我的幸福就靠你了。」

高家祺聽完之後，猶豫了一下。

「可是，我姊看到你出現在家裏，會不會抓狂啊？」

他姊抓狂起來很恐怖的，他可不想去捋虎鬚啊！

他陣前倒戈心向明雪姊姊已經被罵得臭頭了，要是他再帶東哥回家的話，一定會被姊姊揍的。

「東哥，你到底做了什麼事情惹我姊生氣啊？你先說來聽聽，我再決定要不要幫你。」

余振東便把他們四個人之間的糾葛簡短地講給高家祺聽。其實也沒什麼值得生氣的，她自己也說了，她不喜歡夾槍帶棍的說話方式，如果他不再故意去惹她的話，她應該不會給他臉色看吧？

反正只要有機會可以多親近陸明雪，就算必須看高素貞的臉色他也認了，忍氣吞聲其實不算什麼。

「東哥，你為什麼會喜歡明雪姊姊啊？」

余振東愣了一下。「因為她很漂亮啊！」

硬要問為什麼的話，他也講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只知道看到她自己會心跳加速，眼神怎麼樣都移不開。

「就因為長得漂亮嗎？」高家祺有點不以為然地望着他。雖然說這是男生的通病，但是東哥這麼老實地講出來，讓他有點嚇一跳。

「除了漂亮之外，明雪姊姊還有哪裏讓你覺得喜歡？」喜歡對方的理由如果只有外貌的話，對方聽了應該不會高興吧？

余振東想了很久，才說道：「她身上有一種香香的味道，很迷人……」每次待在她身邊，他就有種心旌動蕩的感覺，那不是喜歡是什麼？

「聞起來像昧柑橘那類的甜甜香味嗎？」

「咦，你也知道喔？」余振東望向高家祺的眼神多了一分警戒，暗暗心想這傢伙該不會也對陸明雪有興趣吧？

哪裏曉得他突然將頭湊到自己面前來，問道：「是這種香味嗎？」

「啊？」

「你聞看看啊！我頭髮的味道。」高家祺撥了撥頭髮，他出門前才洗過澡，所以洗髮精的香味很明顯。

余振東聞了之後，訝異地瞪大了雙眼。「是欸，就是這種香味。」跟他印象中的一模一樣。

「這是我們家洗髮精的味道。」

「什麼意思？陸明雪經常在你家洗澡？」

「不是啦，明雪姊姊喜歡模仿我姊，我姊喜歡的東西，她也喜歡，所以，你要小心那個叫於時雨的人，搞不好明雪姊姊也會喜歡上他。」

「模仿？」余振東不敢置信地瞪着他：「真的假的？！」

「我沒必要騙你啊。」

「可是，」余振東從來沒有在高素貞身上聞到那個味道。「你姊姊身上沒有那股香味啊！」如果有的話，他一定會察覺到的。

「我姊不喜歡那樣，所以只要明雪姊姊學她做了什麼，她就不再做那件事了。」姊姊另外買了一種便宜又大桶的洗髮精，雖然經濟實惠，但是香味不怎麼令人恭維。

「陸明雪為什麼要那樣做？」

「不清楚欸，可能只是想跟我姊當好朋友吧！」

「啊？」余振東聽不太懂，滿臉獃滯的表情。

「女孩子的心是很複雜的，你這樣就想追求明雪姊姊，想必一定會敗北。」

「仔細想想，我還真的不太懂她們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

這裏的她們包括了高素貞，每次講話的時候，他都覺得自己和她們不是活在同一個次元的。

感覺自己的變情似乎前途無法，他開玩笑般地說了句：「如果你姊喜歡我的話，是不是陸明雪也會喜歡上我？」

「哈，東哥，你這樣太異想天開了，我姊已經有喜歡的人啰！」高家祺哈哈一笑，沒有把他的話當真。

「那至少你姊不討厭我的話，陸明雪也不會排擠我吧？」

「嗯，應該吧！」已經很習慣陸明雪那學人精的性絡，高家祺聳了聳肩表示同意。

「聽你這樣說，我總覺得不太真實。為什麼陸明雪會想要學你姊咧？」他以前總認為是高素貞硬黏在陸明雪身旁，畢竟幾次在班聯會近距離接觸時，陸明雪身為班長，看起來就是個領頭的人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