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大結局
季靜梅醒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她揉了揉酸痛的腰，搖響了拔步床邊兒的鈴。
自有婢女很快服侍她穿戴好，梳洗打扮后，奶娘將李天祚抱了進來，一邊逗著兒子，她一邊問緋兒，“進城了？”
“天牢裏呢！”
季靜梅拿着撥浪鼓的手頓了下，“安排下吧，我去見見他。”
“梁大師也來了”
“師父進京了？怎的也不說一聲”，季靜梅將孩子遞給奶娘，“快，緋兒，隨我去見師父。”
“娘娘，用了膳也不遲，順公公方才還讓人傳了話，皇上待會兒來接您去天牢。”緋兒一邊勸她，一邊示意擺膳。
坐上馬車時候，季靜梅還有些恍惚，“我師父真來了？”
“姑母昨天到的京，方才神龍衛傳來消息，已經去天牢了。”見她像個孩子一樣激動，李澤乾寵溺地笑笑，握住她的手，“咱們現在過去不晚。”
兩人踏進牢房時，就聽見梁大師的聲音，“你莫要再執迷不悟，先帝並沒有糊塗，立乾兒即位是十年前的決定了。”
“不可能!姑母你一定是騙我！”
“她沒有騙你”，李澤乾一身明黃色常服，胸前綉着五爪龍，騰雲駕霧，看在李澤淵眼中卻甚是扎眼。
“父皇在十年前就告訴過我，要將皇位傳給我，但是我拒絕了”
“那你為什麼最後又接受了？”
“因為你變了，七哥。”李澤乾抬眼，看向牢房裏有些狼狽的李澤淵，“我記得我們都還小的時候，你不是這樣的，七哥你溫文儒雅，愛詩書，心懷百姓，我一直認為你會是個好皇帝，但不知什麼時候起，你就開始滿腦子都是算計，都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我不是這樣的人！是你變了，不是我變了！不，不是我們變了，是父皇變了！”李澤淵眼睛泛紅，“原本，父皇最器重我，咱們那幾個兄弟都是庸才，就連你，也總是惹是生非，父皇總是罵你，但你為什麼後來要展現自己的才華，你乖乖跟在我身後，你就還是我最疼愛的九弟！”
“好霸道，好不講理啊”，季靜梅從李澤乾身後走出，先對梁大師拜了拜，而後才又再開口，“李澤乾，你瞧，到這時候你還是這樣剛愎自用，小時候我在桃花林里見到的那個哥哥哪兒去了？”
“你莫要急着辯解，我自小因為你愛上了讀書看書，又因你博學多才而對你產生好感，我開始了解你，我想知道你的一切，然後我發現，表哥，魏家把你教偏了，魏家奉行強者為上的思想，自小教習子弟皆是如此，也許你不記得了，但我卻記得清清楚楚，我九歲那年，在魏家，表哥和人比武，輸了，還記得你做了什麼嗎？”
李澤淵愣了，我做了什麼？是了，我不肯承認自己失敗，然後我趁着侍衛拿下他時候，出手打傷了他。
“看來你是記得了”，季靜梅嘆口氣，“那你還記得我十歲生辰那天，我和你上街遊玩，你又做了什麼嗎？”
我記得，有乞丐乞討，我嫌他穿得破破爛爛，身上臟臭，我讓人把全城的乞丐都趕出去了！
“表哥，那時候的你，已經沒有了同情心，沒有了身為上位者該有的仁慈，你只會利用權力，你喜歡上了那種掌控一切的感覺。”
“是！我喜歡權力，可哪個人不喜歡權力？九弟不喜歡嗎？九弟就仁慈嗎？梅兒，你別忘了，死在九弟手上的人也不少。”
“死在我手上的人也不少”，季靜梅燦然一笑，霎時間滿屋生輝，李澤淵痴痴地看着她，這讓李澤乾心中不悅，輕輕一攬，季靜梅歪倒在他懷裏。對方白他一眼，又道，“這世上人都愛權力，世家子弟誰敢說自己手上是乾淨的？可是，表哥，像你一樣為了一己私慾至黎民百姓不顧的人，你能當好皇帝嗎？表哥今日為了皇位能造反，他日做了皇帝就能為了青史留名而南征蠻夷，北攻西域，天下黎民百姓還有好日子嗎？”
“哼！成王敗寇，今日我既輸了，我無話可說，若是沒有你，這皇位我一定能奪下！”
季靜梅瞬間頭大，她委屈地看一眼梁大師，“師傅，你這侄兒怎麼這般冥頑不化？”
梁大師搖頭笑笑，“我去外面等你，梅兒，拿出你當年舌戰群儒的架勢來！”
季靜梅嘴角微微抽搐，看梁大師轉身瀟洒離開，她又委屈地看向李澤乾，李澤乾只是揉揉她的腦袋，“我不介意他認為我弱。”
“可我介意”，季靜梅再度回身，眼神有些發冷，“李澤淵，你是不是讀書讀傻了，沒有我，你也贏不了潤天，你身邊除了林風、魏連天是潤天的人，還有胡緣、常樊泊、金冀，哪一個不是你重用的大臣，就連你的女人，除了周蜜和姑母賜給你的人，其餘的不是我的人就是皇上的人，你買通的朝堂官員，除了已經被處理的那些個，剩下的戶部尚書、吏部侍郎、定國將軍、長安侯，你確定他們真的投靠你了？”
隨着季靜梅一個個往外吐出名字，李澤淵的臉色越來越黑，最後一擊終於來了，“表哥，潤天只是念着曾經的情分，不想要你的命，不然就憑扔飛鏢那個神龍衛的身手，你根本活不了！”
“是啊，他是夜主，如今做了皇帝，更是明裡暗裏的勢力都有了”，李澤淵低垂下頭，“昨天夜裏聽到那些神龍衛的話，我還不敢相信，現在看來，原來一早就註定了敗局。”
他突然抬頭，眼眶微紅，“梅兒，我後悔了，從你離開京城，我無時無刻不在後悔，我不該放棄你，我不該放棄那樣一個單純美好的你。”
李澤乾氣得額頭青筋直跳，季靜梅卻突然對着牢房內枯坐着的人俯身一拜，“表哥，這些年過去，我心中的結早已經打開，這一拜是謝你的，多謝表哥當年不娶之恩。”
李澤淵一口血噴在衣服上，瞬間昏死過去。
季靜梅招手，太醫上前為他診治。
“皇上，該說的都說了，走吧。”
“你該說的是都說了，朕想跟你清算的賬還沒算呢，梅兒，今日無需上朝，回宮后，你給朕等着”，耳邊傳來男人咬牙切齒的聲音，隨後，季靜梅被人抱了起來，她這才反應到自己方才都說了什麼，頓時心虛地眼神飄忽，不敢說話，完蛋！方才只想一吐為快，忘了這人在旁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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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轉瞬即逝，眨眼便是康平三年，陽春三月，御花園百花爭艷，北璇宮內卻是一片陰冷。
“外面是什麼聲音？”馮燕坐在庭院中，抬眼看見的就是高高的宮牆，風吹過，似乎有禮樂的聲音。
“娘娘，是宮裏在排演”
“排演？”馮燕抬頭看看天空，燕子飛過，“我記得，三月了吧，不節不慶的，排演什麼？”
伺候她的小宮女是馮燕宮裏曾經的丫頭，受了馮燕的恩惠，對她不離不棄，打馮燕被幽禁深宮就跟着一起過來的，此刻小姑娘臉上有些為難。
“歌兒，說吧，我什麼都能承受得住。”
“是梅貴妃要封后了，皇上讓禮部着手準備，過幾日就是大典了，太和殿那邊兒在排演。”
“她要封后了啊”，馮燕唇角緩緩勾起一抹冷笑，“我明明早就知道，為何當初我就下不了手除掉她呢？”
歌兒不敢接話，馮燕走到牆角，仔細聽了一會兒，突然回頭，“歌兒，我拜託你件事兒，你想法兒把話遞出去，我要見她！不見她我死不瞑目！”
“娘娘別說傻話，好死不如賴活着。”
“新后一立，我這廢后再活着就是個笑話！去吧，好姑娘，我想一個人靜靜”
聽到北璇宮傳來的消息時，季靜梅愣了下，好一會兒才想起北璇宮裏住着的是誰，她垂眸看着自己腳下明黃色的繡花鞋，“帶她來吧，我是該見見她。”
馮燕很快被帶到了未央宮，進門后，她抬眼打量了一圈，笑了，“皇上待你果然最為不同。”
“你一早就知道？”
“是啊”，馮燕眼中帶着淚花，“我早就知道的，賜婚聖旨下來時，他曾告訴過我，他能解決掉先帝的賜婚，他有了喜歡的姑娘，是我不該那日去參加宴會，不該遇見他，若是沒有遇見他，該有多好！”
說著，她看向季靜梅，“梅兒妹妹，我姐姐和周蜜自**好，我也便知道她那些詩作都是你寫的，我自小便喜愛讀你的詩文，記得當年第一次見到你，我特別興奮，我終於見到了才女是什麼樣子的。後來，我們一起去山裏踏青，一起去湖邊作畫，那段日子我現在想想猶如昨日。”
“姐姐出身武將世家，偏又愛好文雅，越是缺什麼，就越是嚮往什麼，我若是有姐姐的好身子骨，我也開心。”
“是啊，越是缺什麼，就越想着什麼”，馮燕眼角落淚，“我喜歡妹妹身上的文人風骨，欣賞妹妹的才氣，得知妹妹被恭王爺拋棄憤而離京，我那會兒是極佩服妹妹的，妹妹走後那幾年，我一直念着你，直到，我嫁給王爺，我在書房看到了妹妹你批註的書籍，我才知道，原來我愛的人，心中那個姑娘竟然是你！”
“姐姐，明知他心中有別人，你還是選擇嫁了，那麼，你就該承擔後果。”
“是啊，我終究不如妹妹洒脫，當初你知道恭王爺心中有其他人，你轉身就走了，我不行，我本想着，我能把石頭暖熱，他有一天會發現我的好。”馮燕望向季靜梅，眼中泛起憤恨，“你不該進宮的，梅兒妹妹，如果你沒有進宮，我還能騙自己，他只是和我一樣愛慕你的才情，你為何要進宮來？你可知你進宮打破了我所有的幻想，複選那天，他抱着你離開，我心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你後來在宮裏的每一日，我都心如刀割。”
“姐姐這話倒是好笑”，季靜梅坐直了身子，“世家子弟誰不知道我是恭王爺曾愛慕的女人，除了嫁給皇上，我還能去哪兒？”
“你有了恭王爺的愛，你嫁過去照樣能受寵！”
“李澤淵？”季靜梅眯了眯眼睛，“姐姐可知離開京城那天，我在想什麼，我望着馬車外不熟悉的一花一草，我那會兒就在想，就是一輩子青燈古佛，我也不嫁這男人！至於姐姐說我為何要進宮？天子一怒，伏屍百萬，你我皆為世家子弟，誰不背負着家族而活？”
“季靜梅，其實大臣們說的沒錯，你就是個狐媚子，你害得他們兄弟鬩牆，恭王之亂你害得多少百姓因你而死？若不是你，馮家、魏家、言家，還有多少世家子弟都還好好活着，為了你們季家一家，你看看，多少人家破人亡？”
“嗯，所以呢？”
“所以你才是最該死的人！你為什麼不去死！”
“真是好沒道理的話”，季靜梅勾起唇角，一抹冷笑散開，“我本以為似姐姐這般通讀史書的人該有些見識，原來竟真是讀書讀傻了，世家子弟把控朝政，卧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沒有我，腐朽的世家照樣會完；李澤乾他富有野心，偏偏剛愎自用，即便沒有我，他也終究因為不服氣皇上而叛亂，這些亡國妖姬的言辭若是從那些臭男人嘴裏聽到，倒也正常，沒想到姐姐竟然也這麼說？女人為難女人，不過是嫉妒罷了。”
她說著，起身，緋兒在旁邊扶起她，“馮姐姐，情愛是人間最琢磨不透的東西，我知你心悅皇上，你嫉妒我得到了皇上的心，我不怪你，你回吧，今日我只當你沒有來過，這些話，我也當從未聽到過。”
馮燕痴痴站着，久久沒有回過神，最後被黃芪派人拉走了。
但三日後，此事還是被李澤乾得知，廢后馮氏被帶往冷宮。
沉重的冷宮大門再次被推開，吳琳和言嬋娟看見她，笑了。
“看看誰來了？這不是咱們的皇後娘娘嗎？”
“聽說你不是一直待在北璇宮嗎，還有個小宮女伺候着，怎的也來了這兒？”
未等馮燕開口，吳琳就冷笑道，“怕是季靜梅說了什麼或是做了什麼，不然馮家都倒了，她一個廢后在哪兒不都一樣？”
言嬋娟拍拍身側髒兮兮的墊子，“皇后就湊合坐吧，冷宮只有這些了。”
馮燕獃滯地坐下，吳琳一把握住她的手，力氣大到馮燕的眉頭都蹙了起來，“馮姐姐，你可知我們幾個這些時日，將所有的事情捋了幾遍，發現了什麼？”
“一切都是季靜梅這賤人和皇上一起做的！”
“我一直覺得這宮裏有雙看不見的手在推動着一切，現在我們想明白了，是季靜梅，她就是皇上的一把刀，皇上要收拾哪個世家，她就對付哪家進宮的妃嬪！”
“她做的？她一個病秧子，這般毒辣？”，馮燕皺眉，想起記憶里季靜梅的樣子，啐了一口，“當真是皇上瞎了眼，看上這麼個毒婦！”
“得了吧，姐姐是不是沒有聽清楚我說的，皇上和季靜梅是一夥兒的”
馮燕身子顫抖了下，埋頭痛哭起來。
“別哭了，且等着吧”，吳琳看見她哭，厭煩地皺眉，“世家都快被收拾完了，這把刀皇上馬上就用不到了，到時候，我等着她也進來！”
“對！與虎謀皮，她被厭棄是遲早的事兒！”言嬋娟眯着眼看看天空，天可真藍，她還有盼頭！
馮燕突然抬起了頭，唇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不會的，皇上心中只有季靜梅一個人，從始至終，都是她一個人！”
“這不可能！”
冷宮的幾個女人同時震驚出聲。
馮燕用手抓了抓頭髮，冷笑，“你們都不知道，但我知道，皇上愛了她十年，等了她十年。
她看着幾人的目光透着嘲諷，“你們說，我們還能等到她關進來的一天嗎？”
此刻，沒有人懷疑馮燕的話，大家都沉默了。
風吹過，傳來縷縷花香，還有隱隱的樂聲。
是了，今天是她的封后大典，她們這輩子還有機會等到那人關進來的一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