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二(3)
每晚,便能看到有嬤嬤提着燈籠走過後園,來的時候是兩個嬤嬤兩個丫鬟,轉去的時候後面便會跟着一個俊俏男子。
沒到這個時候,楚離總會有一個錯覺,這個世界已經不是男尊女卑的世界,而是翻轉過來,他只是過來給那女人做了一個時刻等待着她召喚的男妾罷了。
他曾經也想過,如果跟在後頭的那個男人變成他,他會瘋掉嗎?不,他不知道會作何反應。
不過幸運的是,他來閑居了許久,似乎那位郡主並沒有想起他來。
大約半個月後,該來的似乎終於來了。
然而,這個時候他似乎得到了一些風聲,他聽到後園幾個面首悄悄討論,說郡主要將幾個面首送給長公主殿下。
無論承寵還是沒承寵的,誰不想去長公主府上。何況長公主同郡主不同,現在的長公主雖然剛剛寡居,但是並無面首。
如果說什麼是青雲,長公主便是青雲了。
那樁事發生時,後園暗地裏已經風雲暗涌了。
那一天,負責後園的嬤嬤將所有的面首都集中在一起了。
楚離詫異的回頭看了一眼人群,大約估計了一下,足有三十多。他着實詫異於那位郡主,她怎的竟能看上如許多的男人。
郡主大人終於駕臨了,這是他隔了這許久第二次見到這位貴婦人,她依然很漂亮,模樣很風流,不過他並不喜歡。
邵陽郡主放眼望去,掃視了一番,很快,她手指一點,有三個就出列了,他,就是其中一個。
楚離很驚詫,這位郡主大約只是憑着感覺隨意挑選的。他回頭時,分明看到那一雙雙羨慕嫉妒的眼神。
從一個宅子到另外一個宅子,他已經麻木了,這一次馬車來接,大約是又是一個宅子吧。
只是當他坐在馬車裏經過長公主府門口的時候,那飛檐斗拱,屋頂上閃耀的琉璃瓦刺痛了他的眼睛。
人都說,當朝長公主乃是皇帝一母同胞的姐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如今的長公主新寡,誰能成為她的男人,便能掌握半個皇朝。即便是面首,只要得了她的寵愛,無疑是青雲直上直達雲巔。
只是楚離,並沒有那麼大的野心,也沒有信心一定能獲得那位長公主的喜愛,或者說他並不樂意去獲得任何一個女人的寵愛。這種話,說出來他都覺得不恥。
他是從小門進去的,直接去了一個園子,那園子有名字,叫做「覓春園」,他看到那園子名字的時候,覺得好諷刺。
同楚離一起來的兩個面首也在這覓春園中,但是他們都是受過郡主寵幸的,他心裏想着這位長公主既然身份如此尊貴應該是個很挑剔的人,絕對不會再召別人用過的。
果然,如他所料,那兩位一直都未被召幸,但是他也同樣。
覓春園很寬闊,三人所住的地方隔得不遠,那兩位因得過郡主的寵愛,自視甚高,兩個人一起瞧不上楚離這個一直不受寵的。
開始時,那兩個鬥志昂揚,以為能夠將長公主殿下征服在拔步床上,從今往後富貴唾手可得。
但是隨着時光的流逝,他們高昂的士氣漸漸的被一次次失望的等待而消磨。
大約過了七天時間,一個模樣秀麗端莊的侍女走進了後園,後頭跟着兩個丫鬟。
那侍女叫春華,她來傳話,讓楚離好生梳洗,晚間賜寢。
說完,她就走了。
楚離聽到這話,呆了半晌,不知所措。
他走進了他的卧房,不要一會便有下人拿來了洗浴的物品,端來了素白的紗綾長衫。
來伺候的丫鬟們看他的眼色很曖昧,他不在跟前的時候便在他身後竊竊私語。
他驟然就惱了,不知怎的,撕碎了送來的白衫,掃落了一地的描眉畫黛之物,將沐浴的地方弄得一團狼藉,然後氣呼呼的躺到床上對着牆。
下人們把東西撤下去了,大約是跟公主稟報了,他想着若是那公主大怒大約自己就要被殺頭了。
然而,等來的並沒有什麼。
似乎什麼都沒發生,飯食依舊按時送來,楚離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是看到那飯食,他真的吃不下去,既然都開始反抗了,若是又去吃她家的飯,未免太沒骨氣。
他雖餓得發慌,到底沒動那飯菜,又倒頭睡了。
後面另外兩個面首得到消息過來瞧他,看他這幅樣子禁不住大肆的嘲笑。
一個道:「這小子還想着尊嚴,面子呢。」
另一個道:「面子?呵!做了面首便是一條不歸路,還想回去娶親?科考?簡直是做夢!我看,這小子餓死了也好,他餓死了,公主自然想起咱們。」
「可不是!他在這裏死了,也不過如同螻蟻一般,沒有什麼價值。除了咱兩個知道,誰還曉得他這一號人物?」
「對了,他叫什麼,你記得嗎?」
另一個搖頭:「誰有那閑功夫記得他,總不是趙王張李,三麻子四狗子,螻蟻就是螻蟻!貴人腳下的一坨屎罷了!走,咱們去描妝去,待得咱們飛黃騰達那天,若是有閑也來替這廝上一炷香吧。」
兩人走了,楚離卻將那些話都聽進耳朵里,他倏然坐起來,銀牙咬的咯吱響。
他若是真死在這裏,死了也就死了,還有誰知道?
不,他楚離絕不是生而螻蟻,絕不是!
這時,正有小廝進來收飯菜,他驀地跳起來抓住那小廝的手求道:「求你去稟告長公主,我……我今晚……賜寢……」
楚離跟着侍女到了寢殿前時,心裏緊張極了,他正打算邁步進去,卻聽到耳畔侍女道:「殿下令你在此處先跪上一個時辰,不跪足一個時辰不許起來。」
楚離震驚的抬頭,只見殿門半掩,裏頭的人影根本就看不清楚。他早該料到這位公主定然沒有那麼大度,說起來也是他抗拒在先自然惹得那位不高興了。
那就跪吧!
他認命的跪在門檻前的白玉石板面上,垂着頭,心裏轉了千萬個念頭。既然不能死,便只有一步步走下去。
他緊緊咬了牙,他楚離今日不會是白跪的,總有一日他的這一跪定會物有所值。
一個時辰是那麼漫長,彷彿過了一年一般,當他站起來的時候膝蓋還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