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飯後徐世柏似乎有要緊事,拉着聶縉進了書房,不曉得在談什麽一直不見出來。

昭和等得不耐煩了,轉眼不見阿吉,緊張地去找,卻見他鑽進了學堂里。

學堂許多童子正在練字,阿吉踱着小方步一雙大眼睛左右瞟着,滿眼的調皮。

「春字少了一橫。」阿吉指着一個童子的宣紙說。

那童子翻了個白眼,用力哼了一聲。

阿吉小大人般搖了搖腦袋,嘆道:「孺子不可教也。」沒等那童子瞪他便趕緊開溜。

昭和在外頭看得有趣,卻見顧天澤搖着扇子過來,作出一副風流倜儻的樣子,「司徒姑娘可愛吟詩?」看着她時,雙眼灼灼發光。

昭和似笑非笑地瞧着這人,長得倒是眉清目秀,可怎麽這般喜愛跟女子套近乎?她細細看他,覺得有幾分眼熟,想起上輩子科考時似乎榜單上有顧天澤這三個字,再仔細一想,記起他當初同沈拂一起上京參加科考,金榜題名入朝為官。

「如今文人雅士都興吟詩作對,我自己也喜歡這個。」

顧天澤一聽大喜,拿那摺扇敲着手心,笑道:「大好,大好!不如司徒姑娘過來同咱們一起探討探討?」

昭和瞧着沈拂也坐在水池邊便應了,同顧天澤一起過來。

顧天澤好似故意顯擺他的高才,指物詠詩,先是詠了對面的楊柳,接着詠了水面的白鵝。

昭和斜眼瞧着假山邊一株白杏,便道:「不若指着杏花作詩如何?不拘場景,只要有杏花便可。」

沈拂在池邊聽着,抬起了眼睛。

顧天澤叫道:「好!那我就搶先了。」他也是有急才的人,思索片刻便得了,頌道:「半抱春寒薄雜煙,一梢斜路曲牆邊。東家小女貪妝裹,聽買新花破曉眠。」

沈拂在一邊聽到,贊了一句,「好詩!」

顧天澤看了昭和一眼,笑道:「不如沈兄也來湊趣?」

未等沈拂開口,昭和已經插口道:「不如我先吧。」只見她眼眸一轉,念道:「一陂春水繞花身,身影妖嬈各占春。縱被春風吹作雪,絕勝南陌碾成塵。」

話音落下,顧天澤張了張嘴巴,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而一直靜靜看着池面的沈拂驀地回頭看了她一眼,他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竟覺得她念的這首詩竟好似將他的心聲念出來一般,這種奇怪的感覺震驚了他。

昭和淺淺一笑,只有她自己心裏明白,這首詩乃是當年沈拂成名作中的其中一首。

當初江南第一才子入了京城,一時之間洛陽紙貴,他又是當時江南第一美男,京城仕女更對他的詩作趨之若鶩。

她方才所吟是她熟讀的一首,沈拂啊沈拂,你是否會覺得很熟悉?是否會有一種無力感呢?

沈拂拂了拂淺青長袍,走到她跟前,雙手一揖,「沈拂不欲做了,司徒姑娘高才!」這一揖竟是極恭敬的。

昭和心裏有點得意洋洋,將了沈拂一軍讓她心裏很是舒爽,待她回頭,瞧見聶縉已經同徐世柏出來了便急忙地走了過去。

沈拂瞧着昭和看到聶縉便過去的樣子,心底竟有幾分不舒服。

顧天澤在一邊,拿扇敲着手心,酸溜溜地嘆道:「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這話誰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可沈拂心裏卻清楚得很,顧天澤這小子最是自戀,怕是他瞧上的女子都配給他才算不上暴殄天物吧。

徐世柏語重心長地拍拍聶縉的肩膀,道:「你好生想想吧。」說罷,拿着詭異的眼神瞟了昭和一眼。

昭和一瞧,便知道他們在屋裏一下午肯定在議論關於她的事情,她眉頭一挑,是什麽呢?可抬眸瞧見聶縉心事重重的樣子,她不禁有些生氣,叫道:「阿吉,過來,再玩又得吃晚飯了,咱們回去!」

徐碧媛送昭和出門,聶縉同她並肩而行,竟是十分登對,顧天澤想上前湊趣都插不進去,只能在一旁暗自嗟嘆。

瞧着兩人出門,沈拂看了顧天澤一眼,冷笑一聲,「如今情勢如此明顯,佳人早已名花有主,你何必戀戀不捨?」

顧天澤眼眸一轉,笑道:「那可不!你的耳朵沒有我的耳朵靈便,方才先生找了聶縉去屋裏頭,我聽着了一些,先生讓聶縉跟司徒姑娘分開呢,我瞧着還有戲。」

沈拂冷冷看了他一眼,「司徒姑娘來路不明,她和聶縉之間的關係更是匪夷所思,你也不怕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有什麽匪夷所思的,心有佳人,夢寐求之。我怕那聶縉也同你我一般,不過是司徒姑娘的仰慕者罷了,只是他比咱們走得更近些,咱們只要多來往,還怕沒機會?」

聞言,沈拂的臉一紅,惱道:「哪來的你我?」

顧天澤頑皮,戲謔笑道:「那方才是誰那麽恭敬一揖?沈拂啊沈拂,別人都覺得你高高在上,可不知我還是你肚子裏的蛔蟲呢!」

沈拂知道顧天澤是個無賴,瞪了他一眼,懶得再說,但他心裏卻隱隱期盼着,希望聶縉與昭和的關係就如同顧天澤所說的那般就好了。

【第二十三章被背叛的痛苦】

青和居里,昭和斜眼瞅着聶縉,見他默然不語,咬了咬牙,問:「徐先生同你說了什麽?」

聶縉吸了一口氣,欲言又止的看了昭和一眼,他最怕昭和提起這事,說出來,她說不定要去找徐先生理論去。想了想,他搖了搖頭,「沒什麽。」

「沒什麽?」昭和磨磨牙,暗自着惱,見了這個所謂的長輩,竟不把她這長公主放在眼裏了嗎?

昭和令春華和秋容帶着阿吉下去睡覺,他玩了一天,吃了晚飯之後便昏昏欲睡了。

入了寢房,聶縉正要跟着她進去,昭和先進去一步,卻回身按住門,似笑非笑的問他,「真沒說什麽?」

聶縉無奈地道:「真沒什麽。」

「呵呵!」昭和冷笑一聲,「啪」的一聲把門關上,從裏頭說:「等你想說實話的時候再來敲我的門吧。」

聶縉吃了一個閉門羹,不由得愣住了,他沒想到昭和脾氣這麽大,竟把他關在了門外。

「昭和,開門!」他敲着門。

昭和緩緩開了門,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怎麽,願意說了?」

「其實也沒什麽。」聶縉道:「先生不過勸我留在江南,隨他學習,然後……」

「然後怎樣?」

聶縉嘆了一口氣,「然後同碧媛成親。」

昭和聽了這話,差點把她的肺氣炸,她揚起下巴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自然是不能答應的。」

「不能答應,你在那裏聽他說了一下午?不能答應,你還心事重重的,是在考慮是不是?不能答應,你還一口一個先生,怎的不說他是個老古董、老糊塗?」她恨得咬牙切齒,怒不可遏的說。

「那是我的長輩。」他正色道,那是他祖父唯一的故友,是對他關心備至的爺爺。

昭和這次真的惱了,進屋拿了他擱在床欄上的玄色外袍,又拿了一個枕頭,用力丟在他的懷裏,砰的關上門,「好一個長輩,那你就同你長輩一起睡覺去吧!」

這一次,無論聶縉怎麽敲門她都不開了。

聶縉知道她上火,敲了兩次也就沒再敲了,他伸出手指揉了揉額頭,覺得有些頭痛,他自然不能答應徐世柏的話,可徐世柏卻異常的執着,不斷的勸說,逼着他足足聽了一下午,所以他也不怪昭和生氣。

又加上這一段來之不易、近乎親情的感情,他很在乎、很珍惜,因此他也沒辦法斷然回絕徐世柏。

外面淅淅瀝瀝的下着小雨,一陣春風吹來,帶着一股早春的寒氣,他轉頭看着外頭,懷裏還抱着一個枕頭跟外袍,這樣子真是狼狽不堪。

雨里,一個粉衫女子撐着傘走過來,看到他時,臉上浮起淺笑,「這是怎麽了?怎的出去回來便鬧彆扭了?公子這邊來,這邊的院子還有空房間,我替你鋪床吧。」

今晚,秋容的容顏似是精心裝扮,尤其的明媚動人。

聶縉未作他想,點了點頭,隨着秋容到了隔壁院子。

秋容笑着接過他手裏的東西,「公子還是進屋去坐一下吧,我這就去取了被子過來,很快就可以弄好的。」

聶縉倒是不好叫她一個人忙碌,忙道:「無妨,我隨你去吧,搬東西這些事情還是男子做的好。」

秋容望着他,赧然一笑,覺得心窩裏都是甜的,柔柔的點了點頭。

帶來的被褥之類的行李都放在倉庫里,聶縉進去,拎了裝着被褥的藤箱子出來,秋容怕他衣服被淋濕,便撐着傘替他遮雨。

看他肩頭有几絲雨滴滑落,秋容急忙伸手去輕拍了拍,笑道:「我都說我來吧,瞧,雨都把衣服打濕了。」

聶縉搖搖頭,沒有做聲。

秋容瞧着他的側臉,臉上浮起甜甜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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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貴夫榮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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