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第一次暴動
一隊隊疲憊不堪的奴隸被押解,分配到蟻穴般的黑鐵礦洞之中。他們四人正好分到了一隊裏,不聲不響,低着腦袋走在隊伍的後頭。
礦洞內部昏暗,乾燥,冰冷,無止境的暗,無盡頭的路;視線模糊,色彩單調,形狀詭異,除了漆黑的石頭和礦渣,什麼也沒有。隨着不斷的深入,人的感官開始遲鈍,胸悶窒氣,頭暈耳鳴,受到擠壓的心臟還在聲嘶力竭的發出突突的跳動的聲音。多麼真實的恐懼與痛楚。
礦道比他們想像的更為複雜,大洞連小洞,每個彎曲的地段設有木樁,用來固定土層,可大多都是廢棄的死路,被巨石和臭液體團團堵住了。沒有人敢進去,因為那裏埋着無數腐爛的屍體與累累白骨,死去的人幾乎都是礦層坍塌了,被岩石,泥土活埋,被毒氣悶死的。
他們的身邊不斷的有奴隸經過,大部分都是目光獃滯,衣衫襤褸,瘦骨嶙峋,沒有人敢說話,沒有人敢停下來休息,摔倒了還會遭來一頓鞭子的毒打。奴隸們像狗一樣的活着,沒有任何尊嚴。
走了一段路,終於看見了發著古怪光茫的通道,彎彎曲曲的在視線里延伸開去。他們不清楚光源的位置,因為光線混亂、蒼白,彷彿從煙霧的陰影里流瀉下來,詭異的令人毛骨悚然。隨着深入,無數凄慘的啼哭聲,像幽夜厲鬼般逼來,但四周卻是大片大片凄寂的暗潮,空無幽影。
突然,左邊有光垂落,像片片撕碎的緞子,靜無聲息的盤旋下來,用手一拍,變成了腐朽、粘稠的灰白粉末,它們漂在肌膚上冰涼無比。
在不經意間光開始涌動,猶如一個個孤寂而頹敗的幽靈在空曠中,漫無目的的晃移。他們站在光圈內,如同被絕望穿過,弄得渾身是洞,有種剝落靈魂的深恐。
這裏是礦洞的中心,露着幾個被挖通了的岩體,高高的洞頂傾瀉着冰冷,僵硬的光芒和變化多端的灰色煙塵。
“你們就在這兒搬運岩石,不準說話,不準停歇,有違者鞭刑伺候。”看管惡狠狠的說道,他往奴隸們的腳下抽了幾鞭,命令他們趕緊勞作。
可是幾個從深夜干到現在的奴隸,已經手腳疲軟,渾渾噩噩,飄晃不定。整個人像提線木偶一般,機械式的運動着。
“快點!快點!不許停!”看管目光凌厲,暴喝聲大起。
可那幾人,早已氣若遊絲,力不可支。他們像沙土般癱軟下來,倒在地上渾身顫抖。
“沒用的東西!”看管的皮鞭如暴雨流星般抽了下去。
很快就皮開肉綻,鮮血淋漓,體無完膚,那幾人雖是虛弱不堪,但眼睛像璀璨的星火一般亮了起來,他們面色平靜,絲毫沒有恐懼,面對死亡的威脅,卻一下子騰起了滔天的憤怒,固執的倔強,和徹骨的仇恨。
周遭的奴隸也死死的盯着施暴者,眸子灼熱,猩紅如血,好似翻湧着巨大的滾燙的波濤,如同一頭頭嗜血的凶狼,懷着九天神明也要為之膽寒的仇恨,地獄閻羅也要為之顫慄的怨毒。
“幹什麼?想造反嗎?”施暴者如梟般嘶吼。
此時的拓跋瑱心中怒火衝天,雙眸黑暗無邊,幽冷如冰潭,凌厲如鋼刀,可怖如煉獄。那一團黑色的死火,在他的手心中熊熊的燃燒起來,力量強勁的似要灼傷靈魂。
黑色死火正要呼之欲出的時候,卻被拓跋容眼疾手快地握住了。他暗暗的搖頭,示意不要輕舉妄動。拓跋瑱渾身緊繃,目光如焰,而洶湧的內力在手心中慢慢的湮滅了,那青筋暴跳,指骨蒼白的雙手,彷彿要灼燒,廝磨出鮮血來。
“病成這樣的畜生,已經毫無用處了。”看管雙目陰沉,冰冷的瞳眸縮成一條直線;“沒用的都殺了吧!反正還會有源源不斷的賤民補上。”
“唰!”的一聲刀響,面色如鐵的士兵們整齊劃一的擺出了斬殺動作,只待命令下達。
“啪!啪!”幾塊石子從四人手心飛出,在昏暗中一閃而過,並準確的擊中了施暴者的手肘和大腿。屠刀應聲掉落,施暴者的膝蓋一酸,跪倒在地。
“怎麼回事?”看管如同半身不遂般,四肢發麻,微微顫抖。
“是毒氣入骨,侵蝕了神經。”楚玥劇烈的咳嗽了幾聲道;“礦洞封閉,深邃,難免有穢物,毒氣滋生,人待久了必然是遺害無窮。”
“啊!胸好悶,心好慌,頭好暈。”拓跋瑱裝模作樣的搖搖晃晃道;“是不是挖了見不得光的邪物。”
“定是如此!不然怎會全身麻木,暈眩乏力。”拓跋容也假裝低着頭,大喘粗氣道。
“會沒命的,快跑啊!”瞬間所有奴隸驚恐萬分,亂成一團。
“混賬!”看管憤怒道;“敢出礦洞者,格殺勿論!”
所有人一片噤聲,咬牙切齒的盯着那些個囂張,狂妄的殘酷魔頭,恨不能撲上去啃咬,嗜血。
“畜生就是畜生,命賤的狠。”看管一邊大罵,一邊朝礦洞出口跑去。士兵們也惶惶不安的撿起刀,向後退走。
寂靜中,唯有幾個被鞭打的重傷者,厲吼着。他們腥血四溢的口齒間不斷地發出詛咒。直到咽氣死亡,他們也露着猙獰地詭笑和死不瞑目的眼睛。
“誰還要像狗一樣的活着......”
“我們要反抗,我們要自由......”
“就算死也要死的有尊嚴,有骨氣......”
“對,死有何懼!”
“沒錯!拼了!就算死了也要化為厲鬼,拉他們下地獄......”
憤怒的聲音漸漸擴大,由幾個,一片,一大群,突然轟的一下,徹骨的仇恨蔓延了整個礦洞。
“要反抗!要自由!”怒吼的聲音隨着涌動的人群,衝出了礦洞。
突然,眼前驀地一亮,猩紅一片。
那頭頂深邃的天空彷彿被鋒利的群山劃破了遼長的裂口,捲起了漫天漫地的凜冽北風。在這腥風之中,那一把把高舉的血色屠刀,輝映出了駭人的死亡之氣。鋪天蓋地的紅色,彷彿雨般混亂的恐怖的密集的逼迫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