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過去的罪孽

即使違背榮耀，也要保護國王。

誰也沒想過，這句話背後到底包含了眾人多少的決心，凡是一個劍士，連榮耀都捨棄掉，那他的一身技藝可以說便失去了光輝，然而，即使如此，他們依舊選擇為了菲安娜，把那份榮耀捨去。

此刻，廣場上寂靜無聲，唯有索菲婭背着大弓走近菲安娜，她接過了紅龍手上的王冠。

這是象徵著埃加爾斯最高權力者的王冠，只有國王才能夠戴上，除了國王死去，就只有主動讓位，才能夠易主，因為裏面有着埃加爾斯上任國師蘭特-卡梅隆與他好友加入的魔法陣，一旦不是國王的人戴上王冠，就會裂開。

眼看着索菲婭一步步走近女王陛下，站在不遠處的貴族們都不知所措，其中一個青年貴族嚷嚷着：“我們趕緊衝過去，就會菲安娜女王！”

不過下一刻，一個年老的貴族就喝止了他：“耶魯，你想幹什麼，你連高級劍士不是，衝過去能幹什麼？滾回去！”

這個叫耶魯的貴族被年老貴族呵斥，卻沒有一點怒氣，乾笑着，退了回去。沒辦法，誰讓這位年老的貴族是埃加爾斯僅有三位侯爵之一的哈恩侯爵，地位和身份都比周圍的這些貴族要尊貴得多，此刻他一說話，其他的人立時都不敢說話了。

今夜，其餘的兩位侯爵並沒有來參加宴會，這其實在某種意義上已經是與費舍爾達成了協議。

雷諾-隆多，卡爾文-赫克里斯，這兩個都是埃加爾斯首屈一指的大劍師，以往的每一次菲安娜的生日宴會，這兩個人都不會缺席，然而唯獨今晚，他們沒來，而更巧合的是，就是這個晚上，費舍爾鼓動所有人進行逼宮。

若說其中沒有什麼貓膩，哈恩用腳趾頭想想都覺得不可能。

作為最年長的侯爵，哈恩原本就居住在珈藍城，對於十五年前的事情，多多少少有一些風聲。

從王宮裏傳來的說法是上任國王安德烈與王后因病去世，而其他的貴族也都是感染疫病而死。很顯然，幾乎所有的埃加爾斯國民都是不願意相信王宮裏傳出的說法，他們都認為，一定是菲安娜和費舍爾兩人給所有人下了毒，殺死了國王等人，這也是菲安娜殘酷無情之名的由來。

哈恩對這個說法表示好笑，就算再怎麼愚蠢的人也不會相信這個說法，偏偏這麼多人都信了。

當時的菲安娜才剛到七歲生日，而費舍爾也與菲安娜年紀相仿，兩個小鬼，竟然能夠把國王等人毒死，這說出去都不怕別人笑掉大牙。

所以其中必然有什麼緣由，否則的話，就算費舍爾再怎麼巧舌如簧，也說不動這麼多人選擇背叛。

周圍一些人老成精的貴族也都有了一些心理的猜測，也正是這一群人阻攔了其他貴族的支援。

鏡頭回到廣場上，索菲婭來到了菲安娜身前，兩人目光正對。

“菲安娜，讓位吧！”

“如果我不讓位，你們也不可能把我怎麼樣吧！”菲安娜知道，這是她最後的底牌，只要她不肯讓位，就沒有誰可以逼迫她。

“你真的不肯讓位？”索菲婭尤其有些加重，她身上的氣勢開始慢慢的積蓄起來。

菲安娜並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搖了搖頭，“我不想漢娜白白犧牲，你們老實說我比漢娜重要，可是，就算這一次我們應付了山野獸神，那麼下一次呢，下一個十五年之期你們又找什麼人去送死？而且，過去的罪孽，應該由我來了解，你難道不懂嗎？”

“如果你死去了，埃加爾斯就缺少了一個偉大的國王，我不否認漢娜有成為國王的潛力，但要想發揮她的潛力，需要很多的時間，反魔戰爭結束了，可不代表我們加安全了！”

“別忘了現在還是有不少人對我們埃加爾斯虎視眈眈的，沒有一個優秀的國王，下一刻，整個帝國就會陷入混亂，到時候死去的人，就遠遠超過當年的那場悲劇。這並非是一個假想，而是如果你真的選擇了自己死去，我們就要面臨的現實。”

“你可是我們的國王，也是埃加爾斯偉大的王，現在，我索菲婭-菲爾德再次請求您，讓位吧！”

索菲婭右手貼在胸前，單膝向菲安娜跪下，聲音沙啞地懇求着。

“請陛下讓位！”費舍爾是第二個跟隨在索菲婭身後，懇求菲安娜的人。

“請陛下讓位！”十字騎士軍的團長格洛西亞和四大暗衛首領也都跪下。

“請陛下讓位！”

……

他們身後，有更多的人單膝跪下，只是在懇求着菲安娜的讓位。

“請陛下讓位！”就連不遠處，哈恩侯爵也帶頭懇求，不過跟隨他的貴族只要一部分而已，其餘的都是一些年輕的不像話的小子，又怎麼知道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廣場上，此刻唯有漢娜站在菲安娜的前方，她越過索菲婭，來到姐姐菲安娜的面前。

“請陛下讓位！”這是漢娜說的唯一一句話。

但這一句話卻成為了壓垮菲安娜心裏希望的最後一根稻草。

“你們啊——”

菲安娜突然暴怒起來，有些聲嘶力竭地吼叫出來，彷彿荒野里一頭孤傲白狼的絕望悲號。

“你們知道些什麼啊？我根本不是一個明君，我只是一個自私的人而已！十五年前，就是因為我的自私，想父親不知限度的索取禮物，他才會為了我，即使冒犯聯盟契約，也要去追捕森林牧神聖亞倫，所以才會惹來山野獸神的報復！”

“連母親，連那些貴族叔叔們，都因為我的這句話，而死去！我才是那場禍事的罪魁禍首，一切的不幸都是因為我才會發生。而這十五年裏，你們都視我為明君，可是你們知道嗎？我從來都不是，我只是一個自私的小女孩，我一直以來，都只是在贖罪而已，你們知道嗎？我只是想贖回過去自己那份罪過而已！”

菲安娜的淚水一點一滴地落在地上，就像她的心中的惱怒和愧疚。

“十五年來，我每一天都在背着這一份罪孽，期盼着快些度過這樣的時光，然後按照十五年前的那個約定，靜靜地死去。這樣我就能夠得到救贖了，明明都已經快要成功了，可你們為什麼還要來攔着我？”

“我啊，渾身上下都那麼噁心的一個人，為什麼，你們還要來選擇拯救我？為什麼？”

這一刻的菲安娜，好像丟去了過去國王的威嚴，在眾人面前，像個任性的小女孩般哭叫起來。

然而，卻沒有人發出一聲的嘲笑，菲安娜的聲音，在哭叫中，讓廣場上的士兵都聽到了，也使他們都明白了過去發生的事情。

他們都沒想到原來十五年前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只是，他們都沒有選擇去責怪那個哭泣的女孩。

菲安娜雙手抓着頭髮，像個瘋子一般的拉扯，痛苦地聲音說：“現在，就連為了救下我這樣一個自私的人，還要把漢娜拿來當犧牲品！只有漢娜，只有她，絕對不可以！漢娜就是我的所有，是我從死神手裏搶過來的救贖！”

她看着雙手，看向漢娜，慘然一笑：“漢娜，只有你，絕對不可以！”

腦海中，菲安娜彷彿看到了曾經，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從一個血脈相連的親人肚子裏，救出一個新的生命，從此，那就是她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唯一一個與自己的血脈有着微弱感應的人。

然而，這時，一個嬌小的身影撲到了菲安娜的懷裏，菲安娜錯愕地看去，只見漢娜張着雙手把她抱住，在自己的懷裏抽泣。

菲安娜下意識地伸出手，愛撫着漢娜的腦袋。

“菲安娜，請你不要再自責了，好么？要是罪過的話，你的贖罪已經足夠了，這十五年來，你所做的一切，都已經足夠了！”漢娜抱緊菲安娜，她現在總算明白了，姐姐平日裏的自信其實都只是在掩飾她的痛苦而已。

“漢娜——”菲安娜轉過頭，右手一動，想要抓住漢娜，但是，突然，脖子上一個刺痛感傳來，讓菲安娜迅速推開了漢娜。

“漢娜，你剛才做了什麼？”菲安娜摸到脖子上，卻沒有觸摸到任何的痕迹，只有冰冷的一片。

漢娜用手背擦去淚水，帶着眼淚向菲安娜做了個調皮的鬼臉，說道：“姐姐，你上當了！”

“啪——啪——啪——啪——”

費舍爾拍着手掌走來，微笑地對漢娜說：“很好，漢娜，多虧了你的真情流露，我們的計劃成功了！”

他歉然看向菲安娜：“我一早就知道，普通的手段對菲安娜你是沒有任何作用的，為了這個時刻，我已經計劃了十五年了，現在終於該實現了！”

“費舍爾——”菲安娜瞪着費舍爾，這個男人竟然這麼可怕，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事態竟然還在他的計劃當中。

漢娜在我的脖子上抹了什麼？他們是想做什麼？單純的魔法可不可能對我奏效，精神力最強的索菲婭應該也沒辦法對我做什麼啊？但是為什麼，我感到有些不安呢？

腦海中飛速閃過各種念頭，突然，菲安娜腦海中閃過一個槽糕的猜測：“你們難道是想——”

“對不起了，姐姐！”漢娜說著，從魔法師長袍上的口袋裏拿出了五顆銀白色的魔法石。

看到那銀白**法石出現在漢娜手上，菲安娜心裏莫名的恐慌起來，似乎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你們居然連這種禁術都拿出來，就為了彌補漢娜與我之間的精神力差距，漢娜，不要這麼做，你會死的！”

菲安娜想要衝上前，奪走漢娜手上的魔法石，但一旁的索菲婭拉住了她，大劍師的力量足夠把她按住。

漢娜開心地笑了出來，突然間變得很輕鬆起來：“姐姐，這可能是我第一次違背你了，也是最後一次了，但請您原諒我的忤逆，埃加爾斯需要的是一個能夠帶着帝國走向輝煌的明君，而您就是那個一直走在前方的身影！”

“過去的我，理所當然地躲在你的背後，這樣的時間已經很長了，這次，請原諒我，也讓我充當一次你的臂膀！”

“不——”菲安娜絕望的喊叫聲讓所有人都動容，然而，他們都寸步不移，毅然決然地站在原處，面容肅穆地看向漢娜和菲安娜，似乎在見證些什麼事情。

“精神之海無限籠罩之空，幻光已存我心，滿天星辰升起，深空降落，光芒之力為紐帶，以身之血為祭品，以身之骨為祭台，精靈化身！”

漢娜慢慢吟唱起來，她吟唱地非常緩慢，幾乎是一字一頓，而漸漸地，有微弱的銀白色點點光芒從她的身上散出，而她的身體也漸漸虛化，像是容身在夜空中，被星辰包圍的神女。

“不要啊——”菲安娜想要掙脫索菲婭的約束，可是她的力量與索菲婭相比實在是相差太大了，她的那點力氣根本掙脫不了，就連想動用魔法都不行。

精靈化身，就是這個魔法的名字，本來是一個賢者研發出來，是一種類似於作弊的魔法，使用起來很簡單，但有非常大的弊端，那就是，會折損一個人的生命力，施術過度的話甚至還可能把人活活耗死。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所以這個魔法已經很少人願意隨便使用，只是，因為它能夠帶來的巨大力量，還是讓許多人繼續使用，這個禁術可是能夠借用大量的精神力，傳說中如果付出的代價足夠，連魔聖級別的精神力都能借到。

雖然從來沒有聽說過有誰能夠依靠這個魔法施展出魔聖級別的力量，因為那力量實在是太過強大，一般的魔法師根本駕馭不了，而等級越高的魔法師能借用的精神力有非常小，對高階的魔法師就顯得很雞肋。

儘管這個魔法缺點多多，但也足夠吸引許多亡命之徒的青睞，對他們來說，用的好，就是一個逃命的絕招。

而漢娜現在想要借的，就是大魔導師級別的精神力，這種程度的精神力借用，紫荊大陸上還是有一些相關的記載，可行性非常高。

借用龐大的精神力，漢娜就能夠施展一個禁術，精神之門！

這個禁術的強大之處在於，能夠短時間操縱一個人的身體，一旦漢娜施展出精神之門，她就能夠讓菲安娜解開王冠的聯繫，再加上，漢娜與菲安娜身上有着相同的血脈，對操縱菲安娜的身體也能夠起到不小的作用，這也是為什麼寧可讓漢娜借用精神力也要親自施展精神之門的原因。

而那個時候，漢娜就能理所當然地帶上王冠，成為新王。

這恰好是菲安娜絕對不樂意見到的，但此刻的她已經來不及阻止了，漢娜已經結束了精靈化身的魔法咒語。

她看向菲安娜，一字一頓地說：“我菲安娜-蘭斯洛特——”

“我——我——我菲安娜蘭斯洛特——”菲安娜明明不想開口，但是卻阻止不了，嘴巴不聽使喚地動了起來，雖然她努力地掙扎着，但也無濟於事。

而漢娜有繼續開口了：“願意將國王之位讓於漢娜-蘭斯洛特！”

菲安娜有種想把舌頭都咬掉的衝動，然而嘴巴忍不住開口說：“願意——將國王之位——讓於——”

菲安娜斷斷續續地跟着漢娜開口宣佈這史上最無奈地讓位宣言，眼看就要讀完了，突然，異變發生了！

轟！

一聲巨響毫無預兆地在王宮外爆發，瞬間把場上所有的人都嚇住了，不過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戰士，遇到這樣的突發事件，下一秒撲了上前，重重疊疊地把漢娜和菲安娜兩人包圍起來。

不過這聲巨響的出現，倒是幫助了菲安娜一個小忙，因為突發的聲響讓漢娜施展的精神聯繫稍微一頓，讓菲安娜有了喘息的機會。

“所有人注意，防備！格洛西亞，你帶騎士軍的人馬守在四周，警惕防備！紅龍，你們四個暗衛各自守在四個方向！小心保護好菲安娜陛下和漢娜公主！”在這一刻，索菲婭曾經在戰場上的威嚴又再次表現了出來，幾乎是她一下令，不管是暗衛還是十字騎士軍，都毫不猶豫地執行起來。

“你們看上面！”不遠處旁觀的哈恩侯爵等人發出一聲驚呼，索菲婭連忙順着他們的目光看去。

因為角度的問題，在不遠處的哈恩等人第一時間看到了剛才巨響之時，夜空中發生的事情。

在剛才那一聲巨響之後，他們都看到了，從王宮外有一道驚人的火光衝天而起，像極了今晚菲安娜女王給眾人觀看的魔法花火，只是不同的是，這道火光比之前的魔法花火要誇張許多。

菲安娜今晚給大家觀看的是點點的星光似的魔法花火，然而這到火光卻像是一條火龍，正衝天而去。

兀自升起，彷彿成為了一根與夜空連接的火柱，一瞬間便出現在所有人的視野里。

這條火龍到底不是真正的飛龍，才升到高空一百米左右的地方，達到最高點之時，速度便銳減了。

再一次一聲巨大的聲響發出后，火龍在夜空中炸開一朵光點組成的巨型火花，然後所有的光點竟然化成光雨，點點滴滴落下，一眨眼就落在了廣場上所有人的身上。

“天哪，這到底是什麼？”一個士兵伸出手，藉助落下的光雨，這光雨竟然像是真實的雨滴一般，落在手上，居然還會濺起微細光點組成“水花”，看起來，非常美麗。

索菲婭瞳孔收縮，作為一個弓箭手，她的眼力非常敏銳，在夜空中盛開的巨大火花時，那高空中似乎有一個黑影存在，這種詭異的情況實在是放心不下，索菲婭握緊了大弓。

“可惡啊，到底是誰？”相比較於索菲婭地警惕，費舍爾就有些氣急敗壞，不過他並沒有手舞足蹈的亂髮泄一通，只是殺氣滿滿的看向了夜空中出現的那道黑影。

明明就差那麼一點，竟然因為這突然爆發莫名其妙的巨響強行打斷了，計劃多年，眼看就差那麼一點，就能夠成功了，居然還有阻礙，這讓費舍爾怎能不憤怒得想殺人呢。

到底是哪個混蛋，破壞了他的計劃。

要是讓他找到那個傢伙，一定要大卸八塊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