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最殘酷的報復(大結局二)
疾馳而來的黑色SUV,就像帶着十足仇恨的薛焱,朝着他,怒氣衝天的開過來。
可不知為何,面對那疾馳的車子,薛焱卻絲毫沒有害怕的意思。
相反的,在這一刻,薛焱的心中反而多了幾分坦然。
所以面對那輛車,薛焱甚至沒有躲閃,反而是側過了身子,面對那車子。
“一切都要結束了……硯棋,對不起,這輩子,終究是我負了你……”
這樣默念着,就在薛焱想要迎接那死亡的碰撞之時,那輛黑色的SUV,卻在即將撞上他的前一刻,忽然調轉了方向,猛地撞上了馬路旁,A市中心公園,門口的石雕。
那樣的車速,那樣飛速的調轉。
車子朝着那石雕撞上去的時候,因為巨大的慣性,在所有人,都聽到了那一聲巨響后,車頭在那一瞬間,被那石雕撞得癟了進去,而後,又被狠狠的彈出來,滑到馬路中間,被馬路上正在疾馳的過往車輛撞到。
於是不過頃刻間,那輛黑色的SUV便徹底變形,整個車體,以一種扭曲的姿態,在馬路中央不住的翻滾着,直到,又觸上不遠處的路燈柱子,整個車體,才總算是停了下來。
而就在那死亡翻滾中,開到最大的車窗里,一個穿着大紅色連衣裙的女人,伴隨着那劇烈的翻滾,從車窗里,猛地滾了出來,帶着滿身的血污和傷痕,卻咧開了嘴,做出了一個大大的,笑着的表情。
那一刻,看到那個紅裙女人的那一刻,薛焱只覺得兜頭而來一盆冰涼的水,讓他的血液,瞬間從頭涼到了腳。
因為那個女人,那個滿身傷痕,奄奄一息的女人,就是——
“薛硯棋!”他大叫着她的名字朝着她的方向猛撲過去。
冒着煙的黑色SUV,橫躺在馬路中央,滿是血污的女人,以及那跪在那紅衣女人身邊,哭的不能自已的男人。本來風平浪靜的路面,在這一刻,猙獰到了極點。
此情此景,悲傷和絕望的氛圍,一點一點溢出來,使的周圍的人只敢遠遠的圍觀。
而被圍在那人群中央的,是靜靜躺在地上,倒在自己血泊中的薛硯棋——她那一身鮮紅色的裙子的裙擺,被她猩紅的鮮血染就着,再清風的微拂下,微微的顫動着,每顫動一下,便抖出一顆殷紅的血珠,落到旁邊的地上,便開出一朵血色的小花。
看着這樣的薛硯棋,薛焱跪在地上,緊握着拳頭想要抱起地上的女人,送她趕快去醫院趕快救治,可是她平躺着的,那樣滿身血污脆弱而不堪一擊的樣子,讓他甚至不敢伸手去觸碰她,因為他怕,他怕他一伸手觸碰,她便會像一個瓷娃娃一樣,碎在他面前。
可他真的不能失去她!
這樣複雜而又絕望的滋味,薛焱內心糾結到了極致,手足無措的像個犯了錯誤的孩子。
而看着這樣的薛焱,薛硯棋那張已然幾乎被鮮血遮蓋了的臉上,卻是笑的更加燦爛起來——
“薛焱……你終於要擺脫……我了……你開心么……”細碎話語,伴着細細的血沫,從她口中輕輕吐出。
但聽在他的耳朵里,卻是如同驚雷。
“為什麼!你明明已經決定好了的,你明明已經決定好了的要向我報仇的,可是你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忽然調轉方向!你為什麼不直衝着我撞過來!為什麼!為什麼!”
於薛焱而言,他早就猜到了薛硯棋想要復仇,他早就猜到了她想要報仇,所以他一切都順着她,一切都按照她的吩咐,可是這最後的時候,當他已然準備好,死在她手裏的時刻,她卻是忽然調轉了車頭,將載着她自己的車子,活生生的撞到了雕像上,又徑直飛了出去。
“因為我,你的三個孩子都死於非命,因為我,你甚至沒有見到念陽的最後一面,因為我,我毀了你的一切,你為什麼不撞死我!你為什麼,不幹脆殺了我!”
所有的絕望,所有的悲傷,被幻化成嘶吼,薛焱跪坐在薛硯棋的身邊,一邊語氣激烈,一邊不斷的用拳頭砸着地面。
可他越是憤怒而絕望,她的笑容,卻是越燦爛。
那樣的笑容,就像是火光映照下的罌粟花朵,美艷中的,帶着一股子決絕的冷意——
“我為什麼要朝你撞過去?我為什麼要讓你死,我為什麼,要讓你解脫……”她強忍着從身上傳來的劇烈疼痛,強撐着一口氣與他對峙着,“……死是一種解脫,而這種解脫,我為什麼要拱手送給你!”
她說著,笑容愈加凄美。
而他看着,一顆心痛的似是飄在油鍋里被煎炸着。
“不……不會的……你不會死!我會救你!我一定要救活你!”薛硯棋沉默而帶着絕望的人令人害怕,他絕對不就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死去!
於是他嘴裏叨叨着,渾身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竟是騰地一下躥了起來,想要抱住薛硯棋。
但是沒有等到他碰到她的身體,卻是得到了她劇烈的反抗——
“夠了薛焱!我受夠了這輩子被你支配的生活!這一次,你休想要奈何我!”
“不,硯棋,你不能死,我求求你好不好,我送你去醫院好不好,我真的不能失去你,硯棋,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好不好!”面前女人的一點一點的衰弱下去,可救護車的影子卻是遲遲未現。
那樣的絕望,薛焱忍不住哭着哀求。
可薛硯棋卻就是攥緊了裙擺,梗着腦袋——
“求我?你不能失去我……咳咳,咳咳……”重複着薛焱的話,薛硯棋劇烈咳嗽着笑着,細小的血沫,從她口中一陣一陣被噴出,“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知道你想說你還愛我,我知道你想說念陽還沒有死,我還不能死,我知道你想說,其實我是沈鈺,而你,便是曾經的薛子言……”
胸口劇烈的疼痛,恍若大石頭一般堵在心口,直壓得讓薛硯棋喘不過氣來。
而聽着薛硯棋這樣的話,薛焱那一雙眼睛,則是睜的許大——
“薛子言?”他緩緩的重複這個名字,因為這個名字,便是他當年,在那個小鎮的高中念書時,所用的名字。“你竟然都已經知道了?”
“我當然知道,你所有的一切,你所有的心思,我都知道……”
“那你為什麼還要這樣,你知道我是薛子言,而你是我的小鈺兒!那你為什麼還要這樣,我們回到過去不好么?我們重新開始不好么?我愛你,我是真的,一直愛着你啊!”
提到沈鈺和薛子言這兩個名字,有關乎高中的那些個回憶,像是洪水一般湧上薛焱的心頭,那樣手拉着手,輕聲細語交流,羞羞澀澀相擁的美好畫面,就像是幻燈片一般,在他腦海反映着。
可是薛焱的質問,卻再一次,得到薛硯棋帶着輕蔑的答案——
“正是你愛我,所以我偏要這樣……”嘴裏吐出虛弱的話語,薛硯棋的思緒被拉回,剛剛幾分鐘前,她的車還行駛在路上的那個時刻。
就在那個時刻,激動不已的宮崎,在電話里,把所有事情的真相都告訴了她。
如果說,之前有關於薛念陽,有關於讓她復仇,有關於薛淇淇所說的那一切事實,是讓薛硯棋震驚的話,那麼宮崎後來所說的話,便是一個極大的驚嚇。
因為宮崎告訴她,說其實她和薛焱的緣分,從很久之前,便已然開始。
而那個很久之前,便已然早到她的高中時代,在那個小小的高中校園裏,那個名喚薛子言的清秀男孩,便是當年的薛焱。
所以她薛硯棋這一生,從頭到尾,愛過的,其實只有一人,那就是薛焱。
從那時到現在,十幾年的光陰,她愛她愛到了骨子裏,可最後得到的,卻是那樣一個,被他操控數年,傷害的體無完膚的結局。
這樣畸形的愛戀,這樣令人絕望的苦戀,這樣讓人痛苦的感情。
這所有的一切給薛硯棋帶來的傷痛,是就算她知道了所有事情的真相,也再無法彌補的。
她恨他,恨他傷了自己的心,恨他害了她所有的孩子。那種恨,也是無論何種愛,都無法化解的。
所以其實她也還愛他,可是她無法原諒他,所以她只能報仇!只能用這世界上,最殘酷的手法報仇!
而這世上,最殘酷的手法,便是讓一個愛着你的人,看着你在她面前,緩緩的死去卻無能為力。
所以正是因為他愛她,她便偏要當著他的面去死!
“……所以薛焱……你傷心么,你後悔么?你愛我么?可是這一切都沒有用了……”薛硯棋語氣嘲諷着,聲音卻是越來越虛弱,“……沒有用了,都要結束了……薛焱,我們之間,這一次,真的,全部,都結束了……”
她說著,每一個字,都比前一個字,變得更輕,她說著,本還充滿仇恨,閃亮着的雙眼,逐漸變得無神,她說著,掙扎着抬起腦袋,緩緩的湊近薛焱,在他的側臉上,輕吻了一下。
“薛焱……願我們,再沒有來生……”
清冷的話語,伴隨着她沾染到他身上的冰涼血液,終究,在他的耳邊,緩緩的消散……
這一刻,薛焱下意識的伸出手,去輕輕摟住她的肩膀。
可是,一切都晚了……他終究,觸碰到她身體的時候,一切都變得冰涼了。
從鮮活着的,穿着紅裙的,美艷妖嬈的女人,到此刻,懷裏冰涼的軀體。
左不過,數分鐘的時間。
而正是這數分鐘的時間,薛焱只覺得自己的靈魂似是被從身體中抽走,被餓狼叼着一路遠行,直到被丟到北極那極寒的冰面上。
那種惡寒,兜頭傳來,那種絕望,自心底而生,那種悲哀,與生俱來。
“小鈺兒……沈鈺……薛硯棋,硯棋……我求求你,你睜開眼睛再看看我好不好,你張張口再罵我一句好不好,硯棋……我求求你,你就再睜開一下眼睛,哪怕一下也好!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而等到宮崎再聽到聽筒里車輛劇烈的撞擊聲后,尋跡趕過來的時候,看到的,便只有,薛焱,抱着一身血污的薛硯棋,在血泊里痛苦的場景……
碧藍的天空,萬里無雲的晴天,那樣的猩紅與血色下,那樣的絕望與悲傷。
那樣的場面,只一眼,宮崎終身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