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到了午間要去小憩下,掀開了被子,見榻上竟又有十來條的毛蟲在爬,驚得連那臉色都青白一片了,夫人想起昨日撞了慶哥時邊上那喜姊的眼神,知她素來就是個野小子樣的,況且這樣的事情別人又有誰敢去做?便怒氣沖沖地過去了南院,叫了她娘來看,哪知待二夫人匆匆趕來時,卻見床上已是乾乾凈凈,哪裏有什麽毛蟲在爬?夫人當場臉都綠了。

待二夫人走了,這才揪住了留在屋子裏的小蝶責問,說是那喜姊趁了她不在,早又溜了進來把蟲子都撿乾凈了,才大搖大擺地出去,小蝶也是不敢阻攔。夫人氣得罰了那小蝶跪了一夜的院子,還是二夫人自己後來又過來道歉,說是已經問了出來,確實就是那喜姊做的,已經罰她去跪了那黑屋子,這才饒過了小蝶。

自家夫人本就對南院裏的人沒甚好臉色,自那事情後,背地裏更是不知道罵了多少聲的「野丫頭小鬼頭」的,今日那喜姊和慶哥到她園子裏來偷摘牡丹花,她竟絲毫不怒,反而是面上帶了笑意,這又怎不叫人驚訝?

小雀搖了搖頭,瞧了下日頭,急忙道:「夫人,廚間裏葯汁該是熬好了,好回去喝葯了吧?」

許適容點了下頭,扶着小雀的手又慢慢踱回了屋子,待喝完了那苦藥,嘴裏抿了片甜杏脯,叫小雀出去了,自己便靠在了張軟椅上,右手無意識地轉動着左手腕上的一隻玉鐲,微微地發起了怔。

她因為職業的關係,從來就沒有佩戴首飾的習慣,尤其是手部,不但沒有戒指、手鐲類的東西,指甲也是不留的;只是現在,從她醒過來沒多久,她就發覺自己手上鐲子、戒指,不但戴得滿滿當當,那指甲竟也留得很長,身材的觸感亦很是陌生,就連頭髮也是一下長了許多,早間被小雀梳妝時,竟似垂到了腰下。

她看不見自己的模樣,只是她已隱隱有些感覺,現在的這個身體,很有可能已經不是自己原來的那個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她突地想起了聊齋志異中那個被陸判換了頭的女人,莫非自己真的是遇到了這樣的事情,只不過,被換的是整個身體,還有……時空?

她微微地閉上了眼睛,突然,她的耳邊響起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似是有個人在躡手躡腳地進來,她起初以為是小雀或者其他幾個丫頭進來,也未在意,待那人走得近了些,卻是聞到了絲陌生的味道。

桃花、麝香、脂粉、淡淡的酒氣,還有男人的體味。

「是誰?」她猛地轉頭望了過去。

只是話出口,她便沉默了。

這幾天的日子太平靜了,平靜得她都幾乎忘了,她應該還有一個「丈夫」。

楊煥近來很是鬱悶。

去年恰逢三年一次的科考,秋試時他被老爹逼着去應考了,結果自然是名落孫山。那楊太尉上朝與同僚寒暄時,聽說那官階比自己低了好幾級的通侍大夫家的兒子都考中,只等着明年春的會試了,只有他家的兒子沒用,自覺丟臉至極,大為光火,回家指着楊煥鼻子大罵一通自是免不了的。

本來被罵也就算了,楊煥自可左耳進右耳出的不當一回事,偏那楊太尉卻是動了真格,不但指派了兩個人高馬大的小廝作他伴讀,還嚴令每日裏將他看牢了要在太學裏讀書,若再發現惹是生非,遊手好閒,連腿都要打斷,那兩小廝見太尉大動肝火,也不敢怠慢,自是牢牢盯住了楊煥不放。

楊煥起先也不拿他爹的話當真,還當是嚇唬自己,他那樣的人,在太學裏又如何能坐得住?安生了沒幾日,便又故態萌生着要偷跑了出去快活。那兩個小廝苦勸不住,反被他一腳揣了個屁股墩,便也不敢再攔,只得跟了過去,回來了也不敢報告太尉。

楊煥起初還偷偷摸摸的,在太學裏熬幾日再偷偷溜出去混個一日的,漸漸膽子便大了,變成了在外面混幾日再到太學裏熬一日,到後來便連那太學的門都不踏進一步了。

那兩個小廝起先擔驚受怕的,待後來見回回沒事,那楊煥又時常給些小恩小惠堵他倆的嘴,早把太尉的話給丟後腦杓去了,反倒是忠心耿耿地做起了開路保鏢。

那楊煥正逍遙着,未想自己老爹有日竟是去了太學巡查自己的課業,結果自然可想而知,回了家要不是被老夫人和姜氏攔着,只怕自己那腿就真的要被打爛。

只是最後也是被重責了三十大板,怕下人不敢下力,楊太尉親自操的棍,在床上趴着卧了半個多月才下地,自此雖看見那書本仍是一個頭兩個大的,卻也終於老實地安生了幾個月。

前幾日裏,他如常地要去那毗鄰皇宮的太學裏苦熬日子,剛到那門口,卻被幾個從前里與他時有往來的京中紈褲們給拉住了,說是城南玉仙樓里新來了一群官妓行首,能執花鼓斗兒,會操龍阮琴瑟,纖纖的腳、嫋嫋的腰,滿身的風流俊俏。

楊煥本就是此道中人,又苦熬了幾個月,還不知何日是到頭,早就心生厭煩了,此刻被那幾箇舊友說動了心,又想起自己爹這幾日出了公幹不在京中,偷溜出去爽快一日應是無事,心一橫,便跟了那些人一道去了。

此時正是春暖花開,一群人叫了那玉仙樓的歌妓相攜游湖,楊煥見湖邊香輪暖碾,俏枝斜籠,芳草如茵,杏花如綉,身邊畫舫上又是紅妝佳麗,彈琴奏樂,與那些個友人推杯換盞,吟些酸詩,作些歪對的,當真是快活無比。

只這樂極生悲,說的只怕便是他這樣的人了,待日頭有些偏西,畫舫漸漸靠岸之時,正摟了身邊那名喚千一姊的喂酒之時,突聽千一姊嬌笑道:「哥哥好俊的容顏,連那岸上馬車裏的小娘子都盯着哥哥瞧,不肯松眼呢。」

楊煥心中得意,待喂完了那一盞酒,這才望了過去,卻是一下唬得不輕,一把推開了身邊的千一姊,方才灌下去的那些酒都便化成了汗漿,汩汩地往外冒。

那馬車裏盯着自己瞧的小娘子不是別人,正是自家的那夫人許嬌娘,見她柳眉已是倒豎,楊煥心中暗自叫苦,怕當場鬧起來自己失臉,急急忙忙叫畫舫靠了岸。

上了那馬車,放下了帘子便不住告饒,指天發誓只今日一遭便恰被碰到,那嬌娘哪裏肯信,不依不饒,青蔥樣的指尖便是點到了他面門,冷笑着道:「好個太學裏上進念書!原來背地裏都是摟着小娘子日日裏快活來着,待公公回了家中,瞧我要不要告訴他去,上次不過是躺了半個月,這次要教你躺個半年,瞧你還長不長記性!」

楊煥聽她說要告訴自己老爹,正被戳中了心病,想起方才那千一姊的婉轉嬌媚,再見自家這母大蟲的柳眉倒豎,又念想早幾年左擁右抱的快活日子,如今好不容易出來一此卻是教她碰上,又搬出了自己的爹來壓,心中大恨,怒道:「你只管去告,小爺我還真膩了這樣的日子,瞧他還真打死我不成?」說完便掀了馬車帘子,也不管那車子在走,自己便是跳了下去。

那嬌娘本也不過是嚇唬丈夫,好教自己日後捏了他把柄而已,哪知他轉頭竟是跳了馬車揚長而去,以為他又要返回去那畫舫上,自然不依,見他狀似輕鬆地便跳了下去,還以為很是容易,自己便也跟着跳了下去想要扯回他,哪知卻是一下跌到了地上,所幸是草地,倒也軟和,只正好是下坡的段,一時收不住勢,便往下滾了幾圈。

那隨行的小雀、幾個丫頭見自家夫人竟是跌下了車子,大驚失色,立馬便叫了起來,車夫急忙停了馬,哪知這嬌娘竟是滾到了馬的腿邊,那馬又正巧起了蹄子,結果給重重地踢到了頭,一下便是頭破血流。

楊煥本已往回走了幾步,待聽到身後動靜,轉回頭瞧見那嬌娘已是人事不省,急忙趕了過來將她抱回了馬車,這才匆匆地回了府。被聞訊而來的自家老娘姜氏給訓斥了一頓,又請了大夫給包紮了傷口,待一陣忙亂後都安置妥當了,見她沉睡不醒,便叫小雀幾個好生照料着,這才各自都慢慢散了去。

那楊煥見自己又闖了禍,心中沮喪,既怕嬌娘醒來撒潑和自己繼續糾纏不清,又怕楊太尉回來了曉得這事要責罰,愁眉苦臉地也不敢回屋子裏睡,只叫人在院中的書房裏搭了個鋪過了一夜。

待到了第二日,聽說人是醒了過來,只那眼睛卻是看不見了,當場呆愣了半晌,自知此事必定是瞞不過自己爹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白日裏出去和那些狐朋狗友的一道廝混,晚間若是回來,便仍睡那書房,只等着嬌娘自己尋過來哭罵。

哪知等了幾日,卻見正房裏都只是靜悄悄一片,既無指桑罵槐,也無雞飛狗跳,心中好生奇怪,偷偷拉住了小雀打聽一番,才知道這嬌娘自醒了之後便安靜地似是換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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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法醫辣手摧夫記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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