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陸晟明明可以一刀斃命,他卻偏偏不讓胡不竭死得太痛快。

胡不竭多處中刀,血流如注,一時又死不了,痛苦萬分。

一名武士走過來,一口唾沫吐在胡不竭臉上,怒氣沖沖地喝罵道:「你這廝一生之中害了多少無辜百姓,今日也知道被人害的滋味了吧?」

胡不竭哀求着,「求求你……求求你一刀殺了我吧……」他現在這樣比死了還慘,痛苦不堪,已經不想求生,只想求死。

武士笑道:「想死?哪有那般容易。你折磨別人的時候,可曾想過會有今天?」說完,他伸出手,毫不留情地從胡不竭肩上拔下一柄飛刀。

拔刀比中刀更痛,胡不竭凄慘大叫,叫聲驚得林中的鳥哀鳴着紛紛逃走,此情此景委實令人心驚。

一柄一柄飛刀被拔出來,胡不竭受盡折磨,轉眼間就進氣多,出氣少。

鳴柳和管事婆子嚇得昏死過去,雲儀則獃獃地跪在那裏,望着陸晟,如痴如醉。

陸晟對付胡不竭的手段她喜歡,很喜歡,如果他肯為了她這樣,她可要歡喜得瘋了,便是立即死了也會死得很開心,死得心甘情願。

「主人,這三個女子如何處置?」武士請示。

雲儀痴痴地向陸晟看過去,只見他冷靜的做了一個手勢,她的心頓時涼成一塊冰。

他方才的手勢是殺人,他要手下殺了我們……

武士得令,提着刀過來,一刀一個,將鳴柳和管事婆子殺死,接着轉向雲儀。

銳利的刀掠過面頰,她淚流滿面,驀然大叫,「四公子,你親手殺了我,可以嗎?」就算死,她也想死在陸晟手裏。被一個不知名的武士殺掉,死得可真是不值啊。

武士的刀停住了,探詢地看向陸晟。

陸晟臉色一沉,在內心冷哼。

雲儀這樣的女人哪值得他親自動手?一個普通殺手便足夠了。

武士見到陸晟的臉色,不再遲疑,揮刀砍下,雲儀應聲倒地。

她血流如注,眼睜睜看着自己的鮮血流了一地,感覺到力氣正一點一點地變小,自己快要從這世上消失了,她心痛難忍。

他連看我一眼也不肯,連親手殺我也不願……嗯,其實死了也好,最好再重生一回。若是她能夠再重生一回,一定要捕獲陸晟的心,把雲傾踩在腳底下,活得漂漂亮亮,無比風光。

懷着這樣的夢想,雲儀閉上了眼睛。

陸晟的步輿向許明寺的方向去了。

武士們有條不紊、悄無聲息地撤退到山林之中。

過沒多久,有一富商的家眷到山裏進香,途經此處,見了這屍橫遍野的情形,嚇得魂飛魄散,屁滾尿流,也不進香了,趕緊回城報案。

順天府聽說是幾十條人命的大案子,不敢怠慢,府尹親自帶了仵作過來驗屍查看。因為雲儀、鳴柳、管事婆子三人的衣着很講究,而且馬車上有宣王府的標記,雲儀身上又有一封給杜氏的信,所以雲儀等人的身分很快就查清楚了。

胡不竭的身分是後來才確定的,中間並沒有費太多功夫,因為胡不竭長得太特殊了,見過他的人都有印象,順天府的屬官之中便有一人和他同席喝過花酒,隱約記得他。

府尹命人到胡家,胡家人一聽便慌了,「公子確實沒回來。」

他們跟着衙役過來認屍,號啕痛哭。

一個是宣王的侍妾,一個是福建總督的愛子,順天府尹遇着這樣的案子,心中大叫倒霉。

橫死的幾十個人當中,有胡家的手下、清客、僕從,還有些人青衣青褲,沒什麽特色,但有幾柄刀上刻着「定」字,像是定國公府的人,看樣子似乎是胡不竭和定國公府的人因為雲儀打了起來。

順天府尹為官多年,相當圓滑,雖然心裏這麽想,但證據不足,他便絕口不提。

然而胡不竭的傷勢是瞞不了人的,他身上的飛刀雖然全被拔走了,但傷口特別,容易辨認,仵作驗屍之後,認為是同時中了十幾把飛刀,然後一把一把拔出,失血過多而死亡。

於太尉府有位姓高名泰的武師,飛刀傷人正是他的絕技,能同時射出十七把飛刀,非常出名。而且他的飛刀與眾不同,刀刃非常薄,形成的傷口正是胡不竭身上那樣的。

順天府尹聽完仵作的話,更頭疼了,「不止定國公府,於家也攙和進來了嗎?」知道這件事難以善了,他暗暗叫苦。

因為死者身分特殊,而且為數眾多,所以這樁案子朝野上下極為矚目,連皇帝也親自過問,順天府尹更覺得棘手。

這府尹姓塗,人卻一點也不糊塗,性情圓滑,不輕易得罪人。他仔細研究過這樁案子,覺得宣王府的態度最重要,便到宣王府求見宣王,先對在他治下發生這樣的命案再三道歉,然後委婉詢問宣王的意思。

宣王倒是沒有擺架子,對塗府尹很客氣,提到雲儀的死也只是嘆息而已,並不曾責備塗府尹治理地方不力,致使盜賊橫行,他的侍妾中途遇害。

塗府尹心裏安定不少,陪笑問起來,「宣王殿下,敢問您的這位如夫人可有什麽仇家嗎?」

塗府尹是想拍宣王的馬屁,所以很客氣地稱呼雲儀為「如夫人」,誰知他話音才落,殿外便傳來一聲冷笑——

「她是什麽樣的身分,也配稱作宣王的如夫人了?真是可笑。」

宣王忙起身相迎,恭敬地道:「母妃來了。」

原來是宣王太妃到了。

塗府尹腦筋轉得極快,立即明白情勢。

看來宣王太妃不太喜歡這位橫死的雲姨娘,宣王對雲姨娘的死也不怎麽傷心。也對,宣王就要迎娶王妃了,這才是他的大事,小小一個侍妾是死是活,又有什麽相干了?如此甚好,宣王府越不重視死者,他肩上的擔子就越輕。

他忙行禮下拜,「順天府尹塗強,拜見太妃娘娘。」

宣王扶着宣王太妃坐好,宣王太妃不悅地道:「宣王就要迎娶王妃了,這可是他的大事,你拿個侍妾的事來煩宣王,好沒眼色。」

塗府尹素知這位太妃娘娘是於家姑奶奶、太后親侄女,跋扈成性,向來不把人放在眼裏。他忙陪笑臉,「太妃娘娘教訓的是,下官知錯,下官只是想——」

宣王太妃甚是傲慢,不等他的話說完,便揚聲道:「來人啊,送客。」

連宣王都覺得有些尷尬,塗府尹卻不在意這些,一直打躬作揖陪不是,「太妃娘娘、宣王殿下,下官不打擾了,下官告退。」

塗府尹從宣王府出來,雖然在宣王太妃面前受了些氣,心中卻變得比較輕鬆。

宣王府這邊並沒有追究,但胡家那邊可就難辦了,胡不竭是胡總督心愛的兒子,他到京城是來遊玩的,順便辦幾件不大不小的差事。如今他在京城送命,該如何對胡總督交代?

胡家逼順天府尹找出兇手,為胡不竭報仇雪恨。

塗府尹不愛得罪人,不過胡總督再厲害也只是福建總督罷了,因此他對胡家遠不如對宣王府那麽殷勤,胡家只管催,他嘴上答應,其實不大理會。

胡家催得狠了,他還會有些厭煩,暗罵道:也不看看胡不竭是怎麽死的、是和誰死在一起的,還好意思說要報仇雪恨?

由於胡不竭是和雲儀死在一起的,城中其實已有流言,說胡不竭是個着名的色鬼,在山路上偶遇雲儀,見雲儀美貌便起了色心,要強行玷污。雲儀堅貞不屈,堅決不從,極力反抗,這才遭胡不竭痛下殺手。這種情況下,胡家還氣勢洶洶地以受害者的身分提一大堆要求,塗府尹覺得他們實在不識趣。

不過胡家還不是最不識趣的,更不識趣的還在後頭,雲儀的母親杜氏鬧到順天府衙門來了。

杜氏聽到了雲儀的死訊,如睛天霹靂一般,難以置信地道:「我的儀兒才剛剛及笄,花朵般的姑娘,怎麽會說沒有就沒有了呢?定是哄我的,我不信,我不信!」

直到見到了雲儀的屍體,她才號啕痛哭,哭得天昏地暗,竟比雲瀚去世時哭得還要傷心。

杜氏痛哭過後,要她的哥哥杜大人為雲儀討公道。「我的儀兒才嫁到宣王府不久便落了這麽個下場,宣王府要給我個說法才行。」

杜大人本來指望雲儀能在宣王府站穩腳跟,對他的仕途有些幫助,哪會聽杜氏的話去胡亂為難宣王府呢?

他皺眉道:「儀兒是在途中遇害的,和宣王府有何干係?妹妹莫要胡亂攀扯。」

杜氏的嫂嫂武氏和丈夫是一樣的心思,垂淚道:「唉,這也是儀兒命苦,怪不着宣王府。妹妹你要想開些,莫要鑽牛角尖,你還有儒兒呢,以後守着儒兒過日子才是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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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掌心寶 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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