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幕 上位者
夜晚
斯坦頓校長辦公室
亞伯坐在靠近落地窗的木椅上,外面璀璨星辰般的燈光將整個斯坦頓學院照亮得如同白晝,他輕晃着手中的酒杯,深紅色的液體在透明的玻璃杯中搖晃。
而站在他身後沙發上的是位臉色冰冷的金髮少年,冰藍色的眼睛晶瑩如藍寶石,瞳孔大海一樣深沉,最深處是看不透的幽深。
“撒爾,你們這次在歐洲的行動,你有什麼看法?”亞伯小小地抿了一口,深紅色的液體順着咽喉而下。
“我作為這次的領隊願意接受學校任何處罰,是我的過失才導致……”說到這他微微抬頭,眨了眨眼睛,濕潤的眼眶讓他的聲音有些嗚咽。“那些人在校園公墓中長眠。”
“其實並不是你的錯,沒人會想到神殿的人會在那裏等着。”亞伯嘆了口氣,輕聲安慰着這個執行重要任務卻遭受挫敗的學生。
“可是我是這次行動的主要負責人,是我主動要求作為領隊前往歐洲進行調查,也是我信心滿滿地說會將他們一個不剩地帶回來。可是現在這一切卻被我……搞砸了。”撒爾深吸口氣,語氣悲涼。“而且我記得校長你說過,既然有勇氣做帶領他們衝鋒的那個人,就要事先做好失敗的準備,這不是校長您開學時對我們說的話嗎?”撒爾頓了頓接著說,墨藍色的眼睛中流溢着歉意與自責。
“的確,”亞伯點點頭,“我是在你們開學的時候說過這樣的話,也告訴你們每個人都有成為沖在最前面的那個人,那個視死如歸的英雄。可是……”說到這他悲嘆一聲。“英雄不是那麼好做的,每一個成為載入史冊的存在之前都會經歷或多或少的低谷,法蘭西一世拿破崙、凱撒大帝蓋烏斯、漢帝國漢武帝這其中的每一個曾都經歷過失敗也經歷過低谷,但是最後卻一直被歷史計入史冊,所以說你也不必過於自責,失敗這種事情是無法避免的,沒有人的人生是一帆風順,這是必須經歷的東西,沒人可以例外。”
“可是我現在能夠站在這裏,卻是由那些倒下的人用生命換來的結果。”說著撒爾深吸口氣望着窗外的天空,銀色的星辰點綴在深藍色的夜空之中。“可是校長您知道嗎?這幾天我一閉上眼眼前都是他們的身影,我甚至能夠將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都想起,他們在行動之前對我說的話也全都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邊迴響。我甚至不止一遍的想,是不是他們在怪罪我這個失職的隊長,讓他們這麼年輕就離開了這個他們都沒有好好看過的世界,而這些都是我的責任。”說到最後他昂着頭努力不讓眼眶中的淚水落下。其實他也一直對自己說,那不是自己的錯,是運氣不太好,運氣這種東西是無法控制的,就跟你拋硬幣一樣,不能夠確切地猜出每一次的正反,而猜錯了一次就意味着失敗。而他第一次擲硬幣就猜錯了結局,也就意味着死亡和離別,意味着永遠無法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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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過那個讓人頭疼的火車司機問題嗎?不同的選擇意味着不同的結局。”沉默着的亞伯突然說,他舉起酒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下,乾枯的指節緊捏着空了的酒杯。“我想這個經典的政治哲學中常出現的問題你肯定也是聽過的,對吧?”他挑眉問。
“的確,聽過不止一遍。”撒爾點頭,“轉動方向盤只是撞死一個人,而不轉動則是五個人的死去。而大多數的人都會選擇前者,畢竟一個人死總比五個人死好,在普通人的心中生命這種東西是可以用數量的多少來衡量的,雖然他們嘴上說著生命是無價的,生命的寡多不能使天平偏移。”
“是啊,”亞伯似乎對此深有同感,“人們都說每個人都的生命都是同等貴重的,但是在末日的時候,先上諾亞方舟的總是那些在某一領域有建樹的優秀人才,而那些普通沒有任何天賦的平民活下來的機會卻十分渺茫。這就是偽善者的謊言,誰的社會價值較高誰就有更大的權利活下去,這就是世界不言的準則,也是上位者應有的決絕,不會因為某一個人的存在而將所有人的安危至於不顧。有時候你會認為這是一個殘酷的決定,但是當你做這些決定做多了的時候,你就會開始漸漸地麻木,甚至犧牲掉自己也在所不惜。”
撒爾站在後面聽了后好半天才緩緩開口,“這就是要成為上位者所必要捨棄的東西嗎?”
“的確是如此,但是這要看你自己的選擇。”亞伯站起身,挺拔而瘦弱的身影在燈光下投出長長的黑影,他抬起手將手中的酒杯放在背後的辦公桌上,兩者的撞擊發出清脆的響聲。“上位者意味着你要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要比別人更加有決斷力,有時候也要會做出最利於的選擇。”
“所以校長你是想說上位者都必須捨棄個人的感情因素嗎?”撒爾盯着面前的老人,眼神凌厲如礪劍。
“是啊,這是必須要做出的抉擇,所以中國歷史上才會有無情帝王的稱呼,就是因為如此。”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撒爾認真地問,他就只是想知道有沒有別的辦法可以魚和熊掌兼得。
“在我活了這麼久的歲月中並沒有別的辦法。”亞伯微笑着搖搖頭,似乎為自己學生的幼稚而好笑。“你知道嗎?最近我去了一趟中國北楓市,在那裏錄取了一名由校董會推薦的優秀新生,而我為了測試他的神魂等級,叫天風對他進行了私底下的測試。”
“私底下的測試?”撒爾皺眉,神色凝重。“這不是校董會和校規明令禁止的嗎?”
“是明令禁止的,”亞伯點頭,“但是為了斯坦頓我還是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因為一個軟弱的人是沒有資格站在戰場上揮刀的,這樣的人進了斯坦頓只會是綿羊進獅群,等着他的恐怕只有欺凌,所以為了他也為了斯坦頓我做出了那樣的決定。”
“哪怕他死在天風的刀下你也不會因此而傷心?”撒爾接着問,他現在很想知道自己崇敬的校長到底是不是他口中所說的上位者。
“傷心肯定是會傷心的,但是更多的還是確幸,至少斯坦頓裏面不會有這樣一個軟弱的學生。”亞伯嘆了口氣,似乎有種緬懷的語氣。
“所以校長你寧願轉動方向盤把那個工人撞死,以此來保全大多數的人?”撒爾聲音冷硬,像是不化的寒冰。“難道校長不知道天風下手從來沒有留手的習慣嗎?他要是死在天風的刀下怎麼辦?校長你難道就沒想過這些後果嗎?”
“他死了只能說是他的命,他不配受到校董會的重視,也不配成為斯坦頓的學生。”亞伯的表情突然之間變得如厲鬼般兇惡,柔和的眼睛中此時彷彿有猛虎要撲出。“你要知道我們的使命是什麼,是將蘇醒的神明再次弒殺將他們送進墳墓,而阻礙我們道路的人都將被清除,不管是神殿還是什麼,只要擋住了我的路,我都會毫不留情地將他們踩在腳下,所以我不是我不想去想這些事的後果,只是沒有機會和時間,我能做的就是在我認定的這條路上繼續走,不管未來會是怎樣的光景,這就是你們的校長,一個為了自己的目的而不顧一切的瘋子!這也是我們斯坦頓最初存在的理由,就是為了弒神,除此之外都是次要!如果到了必要的時候,犧牲我自己也是在所不惜。”說到最後,他無奈地嘆息,聲音中充滿了悲涼。“這就是我們的宿命,從踏進這道大門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我們能做的就是接受和改變自己。”
撒爾聽完之後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看着面前這個瞬間蒼老的老人,眼神中閃過同情的光。
“所以,你要做什麼樣的決定完全取決於你自己,想去做就去做,不要等之後才後悔。”亞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從他身後朝着門口離開。
“砰——!”亞伯將辦公室的木門關上,只留下撒爾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房間中靜靜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