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幕 約定

周六清晨

集祈猛地睜開眼睛，出現在視網膜中的是熟悉的如宣紙般的白色堊牆，中央的水晶燈飾在晨風中搖曳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自己又是和上次一樣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集祈在心中小聲地說，他從溫暖的被窩中伸出手在枕邊摸索着自己的手機，指紋點亮屏幕赫然出現的虛擬時鐘和上方顯示的日期讓他知道自己的猜想沒有錯，的確和上次那個夜晚一樣，自己又一次地在不知覺的情況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甚至還細心地將自己的衣服換掉，為自己蓋上被子。想到這，他不禁有些臉紅，因為他知道能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他弄回家的恐怕只有那個擁有神明力量的可怕少女了。他不會趁着給自己換衣服的時候將自己全身都看了個精光吧？集祈縮着腦袋透過被單的縫隙苦笑着看着套在自己身上的睡衣，突然有了一種站街女喝醉酒之後被負心漢隨意玩弄后便丟棄的悲涼，他看着窗邊在晨風中舞動得如舞姬的窗帘，甚至可以在那婀娜的舞姿中看到那個負心漢離去時的模樣。

昨天晚上一定是她把自己從電影院帶回家吧。為自己換好衣服蓋上被子之後一定是從打開的窗戶一躍而下，然後瀟洒離去。雖然每次和自己相遇嘴上沒有絲毫尊重自己這個主人的意味，行為上也是，但是卻是徹底的口嫌體正直，十足的傲嬌女。為自己換衣服蓋被子，和經常滿世界跑的母親一樣，在外面總是會擔心就在家的自己是否有好好按時吃飯，晚上有沒有掀被子，最近有沒有感冒一樣的瑣碎小事，但是在她心中，自己就是她所能擁有的一切，任何可能給自己帶來傷害的因素都會讓她心驚膽戰。果然，自己還是一直被關愛着的呢，並不是像自己想像中的孤苦伶仃獨自一人。想着，集祈熄滅了屏幕，在清晨的微光中再一次地閉上了眼睛，眼角卻滑落看不見的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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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子萱獃獃地看着自己手中被點亮的屏幕，紅潤的嘴唇被糯白的貝齒輕咬，那兩根在手機屏幕上來回跳動的拇指也像個來回抽動的鼓風機，在上與下之間來來回回來來回回，如重度選擇困難症患者一樣，猶猶豫豫，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昨天本來是一個很好很好的表白時刻，可是有時候是真的就差那麼一點運氣，我喜歡你這樣的話都已經到嘴邊，馬上就要蹦出來了。結果那個偌大的電影放映屏幕一黑，人群瞬間如沸騰的潮水般開始躁動，那句“我想和你一起走下去”也被淹沒在無盡的人潮湧動聲中，沒能讓那個她喜歡了不喜歡多少個日夜的少年聽到。或許就像貴樹手中的那封信，註定要在那個夜晚被寒風吹散，沒有交到明裡手中的可能。而她的表白計劃也和那封信一樣的結局，在吵雜的人潮中被無情淹沒。而現在的她似乎已經沒有繼續的勇氣，就像那個智者曹劌所說的一樣，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而現在的她已經過了最佳的進攻時機，勇氣已經開始衰竭。

可就算是這樣，墨紫萱心中那團燃燒了三年的火苗還是難以遏制地散發著炙熱的溫度，將她的心烤得又疼又癢，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就此認命，還是相信人定勝天。所以她一大早才會窩在被窩中來來回回地滑動着QQ聊天界面。

最後像是下定了決心，墨紫萱深深吸了口氣，青澀的胸脯在陽光下劇烈起伏。“集祈你起床了嗎？”她在心中默念了一遍，確定沒有什麼問題，點擊發送。

而另一邊的真準備繼續沉浸在睡夢中的集祈卻被手中發出震動嗡嗡聲的手機吵醒了，他用力揉了揉迷糊的眼睛，點開屏幕看着發來的消息。

“嗯，才醒吧。”的確是才醒，被墨紫萱的消息吵醒的。

墨紫萱看着出現在對話框中的回復，突然不知道自己該怎樣將這個對話繼續下去，她變換了幾次呼吸，輕咬嘴唇。“你最近這幾天有空嗎？我記得再過幾天就是北楓市的旅博會，據說晚上會有很好看的煙花晚會，要不我們約個時間去綠茵公園看看？”她其實並不是對那個什麼煙花晚會感興趣，只是單純地想找個借口擁有和集祈獨處的機會。

“好啊，”集祈答應地十分爽快，似乎這句話根本沒經過大腦的迴路，就直接脫口而出，出現在屏幕上發送過來。其實集祈對於這種熱鬧的場景並沒有多濃厚的興趣，只是單純地因為有人約他出去而已。就像這次一樣，儘管他喜歡在放假的時候宅在家裏打打遊戲聊聊天。

“要不我們就定在下個星期五吧，”墨紫萱抬頭看着掛在牆上用紅色馬克筆畫滿符號的日曆，她挨着順序數了數，發現下周五正好是她小提琴課程結束的日子，她有整整一天的空閑時間。而最近父親也因為生意的緣故出國談合同了，家裏面除了會按時來做午飯的保姆就沒有別人了。想到這，她不禁暗自欣喜，心中那頭小鹿宛如出籠般歡快地跳騰。

“可以啊，反正我最近幾個月都有空，你什麼時候叫我出去都行。”的確，他已經在斯坦頓新生註冊表上籤下了自己的大名，換言之，他現在已經是斯坦頓的學生了，根本沒有準備和參加高考的必要，這幾天就像是提前到來的假期，為他腐朽的家裏蹲生活增添了雄厚的資本。

“那好啊，我們可是約好了，下個星期五我們在綠茵公園碰面。”墨紫萱歡快地打出這幾行字，“還有你千萬不要遲到，我可是記得那個公園就在你家小區的附近，最多只有幾分鐘的路程。”

“知道啦知道啦，你就放心好了。”集祈搖搖頭回復，他看着字裏行間中充滿淡淡曖昧的字句，他突然想起了昨天落日餘暉對他說的話，“難道說主人你沒有發現那個叫墨紫萱的女孩對你來說，似乎已經超越了朋友的界限，到達了一個邊界，這也就是你們常說的朋友以上戀人未滿？”那她背後的潛台詞不就是我和墨紫萱郎情妾意，兩人暗送秋波？但其實集祈心裏知道，他對於屏幕另一頭女孩的情感說不上那麼的濃厚，就像是黑暗中前行的兩人因為寒冷互相尋找依偎罷了。就像某首歌歌詞中寫的那樣，友情般的喜歡，當熱如果他們繼續這樣發展下去，誰也不知道這友情最後會不會轉變成愛情。

或許落日餘暉昨天的土人出現就是為了斬斷這根不應該存在的暗線吧，其實你說的話我都相信，只是我沒有勇氣說出口罷了。就像是看見仙女的凡夫俗子，能發出的只有驚嘆，而不敢有任何的非分遐想，集祈熄滅屏幕，盯着鏡面中的那個有些失魂落魄的男孩，愣愣地傻笑。在他心中，落日餘暉就像是個捉摸不透魔女，從最開始的恐懼害怕，到現在懷念甚至是思念。集祈從未沒有在這樣短短的幾天中經歷過這樣的轉變，也從未對一個女孩有過這樣奇怪的情愫，綿綿如細雨般不斷絕，明明對於那個身影沒有多麼深刻的印象，但是腦海中卻時常浮現出她的模樣，精緻帶笑的臉龐上閃爍着靈動的眼睛，身後的落日映着她微紅的臉龐，殘破的世界樹在她餘暉中慢慢隕落，那副宏大而絢麗的畫幅在夢境中不斷地出現，讓他忘都忘不了，這應該就是所謂的強化記憶吧。集祈摸摸自己臉頰，縮在被窩中無聲傻笑。

自己可能是喜歡上她了吧，那個捉摸不透的魔女，集祈在心裏對自己小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