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消愁》

酒吧里人人搖晃，鶯歌燕舞，晃蕩晃蕩地就好像遠離人世的地獄一般，看不清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隱藏在暗處，偶爾有燈光亮起的地方，便是瘋狂迷醉的樣子。

激烈的鼓點擊打在舞台上，底下的人扭着身體，在狂亂的歌聲和電音里呼喊，酒杯舉起一口飲盡，便算是對這迷醉場景的敬意。

蘇流子拿起一杯酒杯，對吳梓豪挑了挑眉，問道：“你不會是想把我灌醉，然後做些什麼吧。”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微茫，似乎帶着無盡的魅惑，朝着吳梓豪勾了勾手指。

吳梓豪卻沒有什麼反應，只是向著蘇流子推了另外一杯酒，大聲說道：“喝這杯，不會醉！”

蘇流子笑了笑，知道吳梓豪並不是那樣的人，但畢竟是記憶中的人物，好久都沒有見到過這個人，蘇流子便生了些捉弄的念頭，於是她才做出了剛才那樣的舉動。

蘇流子稍稍坐直，將杯里的就一口飲盡，扭頭問道：“如果我喝醉了，你會怎麼辦？”

吳梓豪歪了歪頭，仔細考慮了一下，說道：“我應該會幫你開一間房。”

蘇流子吐了吐舌頭，稍稍靠近了點吳梓豪，因為酒吧里的音樂實在是太響了：“我真懷疑你是不是男人。”

“男人一般會做這種事嗎？我是紳士！”吳梓豪笑起來，和蘇流子碰了一下杯，心中的熟悉感便更加涌了上來，於是他對着蘇流子問道：“我們真的沒有在哪裏見過嗎？你實在是太面熟了。”

蘇流子這時候才輕輕掩嘴笑了起來，大聲地喊道：“可能是上輩子吧。”

音樂響起，重金屬搖滾在這時候的音量幾乎要撕裂所有人的耳膜，蘇流子的話便被淹沒在了這樣的音樂里，等到吳梓豪再問，蘇流子便抿着嘴笑，卻不說話。

“今天到底怎麼回事，看你坐在那裏好可憐的樣子。”吳梓豪對着酒保叫了一杯混合酒，便對着蘇流子問道。

“和爸媽吵架了。”蘇流子隨意回答，如果不講出自己和江凡塵他們認識，應當是沒有問題的。

“家裏原因啊，那我就不問了——當然如果你想說的話，我可以聽聽。”吳梓豪搖晃着杯里的酒，細細品了一下，發現這裏的酒真的挺劣質的。

他們兩個什麼地方都沒有找，就獨獨來到了這裏，不是因為這裏高雅或是因為這裏便宜，這一切都不是原因。唯一的原因就是這裏熱鬧。

不知道是在舉行什麼活動，總之全酒吧的人都很瘋狂，大聲叫喊着就好像開演唱會一樣的喧嘩，或許是因為這裏酒水半價的原因？

吳梓豪喝盡了杯里的酒，示意旁邊酒保再來一杯。

蘇流子淡淡地笑了笑，說道：“不過是因為我太不聽話了點而已。你就沒有過這樣的事情嗎？”

吳梓豪想了想，答道：“那當然有，我記得小時候經常惹爸媽生氣，雖然現在好點了，但是還是會讓他們不知道該拿我怎麼辦好。”

“你可能不知道，我小時候還燒過隔壁家的電線，那時候真虧沒有事，不過隔壁家的所有電器都用不了了，因為那電線燒到了總閘。”說完便自己笑了起來，似乎是想起這樣的事情，覺得有些忍俊不禁。

蘇流子也跟着笑了起來，因為她聽過吳梓豪講的這個故事，故事還有一個結尾，現在吳梓豪沒有說，可是自己當時可是記憶深刻。

小吳梓豪在燒了隔壁家的電線以後，被自己的老爸拉到隔壁家做客，就是為了看看他造成的後果有多嚴重。

那是個夏天，吳梓豪親口講過。那個夏天電線燒壞沒有被修好，過了好幾天那個總閘才被完全翻新了一遍。然而做客的那天，看到冰箱裏的肉全部壞掉了以後，吳梓豪的老爸當場脫下了吳梓豪的褲子打屁股。

在那以後，吳梓豪調皮搗蛋的事情便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每次要做壞事的時候，都會習慣性地摸一下自己的屁股，似乎還能感覺到那樣的痛楚。

於是蘇流子喝了一口杯里的酒，發現這裏的酒精說不高，竟然還挺高：“你一定被打屁股了。”

吳梓豪搖了搖頭，笑道：“確實，我爸可是很兇的，估計比你的爸媽都要凶多了。”

蘇流子微醺，感受到酒水順着自己的喉嚨滑下，產生了刺激的快感，就好像有一把毛刷刷在自己的喉道里一樣，她微微醉道：“凶個屁，我爸媽不凶，就是迂腐了點。”

“你知道嗎？以前小的時候，我和男孩子玩，他們就會管，那時候才多小？五六歲！”

“也就我的鄰居可以和我玩，其他的他們都不放心。”蘇流子撇了撇嘴，這時候又想到了年小滿，於是嘴角便由原來的垂下來變為微微揚起。

吳梓豪見狀，敏銳地問道：“看樣子你鄰居很特殊？”

蘇流子眯了眯眼睛，覺得酒精有了些上頭，回道：“還好吧，就是人笨了點，什麼都不知道。除了這點，和其他人也都差不多。”

蘇流子從前世開始就知道自己的酒量如何，如果別人是千杯不倒，那她就是幾杯就醉。

所以當她喝下第二十杯酒的時候，終於感覺上頭了，更何況這裏的酒精含量還是很高的。

於是她對着身旁的吳梓豪說道：“你說我醉了你會怎麼樣？”

吳梓豪愣了一下：“幫你開一間房。”

蘇流子哈哈笑道，拍了拍吳梓豪的肩膀，笑道：“你說的，不許反悔。”

吳梓豪心道不好，卻在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看見蘇流子搖搖晃晃地離開了座位。於是他在後面喊了一聲：“你要去哪？”

蘇流子覺得腦袋有點暈，不過她還是能感覺得清楚周圍的某些動靜，雖然知道吳梓豪在身後喊着你去哪兒，但是她卻沒有絲毫回去的念頭，她只是看着台上的那一群唱歌的隊伍，心中覺得有些吵，於是想走過去。

所以在吳梓豪都來不及攔住她的時候，蘇流子爬到了台上，頭髮微微散亂，走到了那個長的帥帥的主唱面前，相當霸氣且不可一世地對他伸出了手，手掌攤開，眼神微妙。

主唱的狂放歌聲漸漸笑了下來，伴奏的幾個結他手和貝斯手，鍵盤，都停了下來，於是整個酒吧里就剩下了因為看到這個少女上台時的喧嘩與起鬨聲。

在這樣的情形下，蘇流子揉了揉腦袋，輕聲說了一句什麼。

主唱沒有聽清，於是便問道：“什麼？”

蘇流子大聲了一點，氣鼓鼓地說道：“把話筒給我，你唱的歌太吵了！”聽到這樣的話，主唱便覺得這個喝醉了酒的小姑娘有點意思，於是制止了準備上台的工作人員，拿起話筒對台下的觀眾說道：“這位小姐看起來是喝醉了的樣子，不過……很有意思的是，這位小姐說要來獻唱一首，權當是送給大家的一個小彩蛋！可以嗎！”

台下的人群便大聲喊了起來，有的喊讓她下去，有的則是興緻勃勃地起着哄。

一時間口哨聲，噓聲一片，於是蘇流子在這樣的情況該接下了主唱遞過來的話筒，看也不看他饒有興緻的眼神，便對着話筒大聲輕輕地說道：“這個人唱歌太吵了，我來給你們唱一首安靜的！雖然你們可能不願意聽就是了。”

蘇流子眼神迷醉，看着酒吧門口外面都擠滿了人，心中雖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但也還是沒有管那麼多，在喝醉了酒的情況下，她只想好好唱一首歌。於是便開口唱了第一句。

“當你走進這歡樂場……”

第一句開口，酒吧里依舊吵鬧，依舊噓聲一片，主唱也笑了起來，這個小妮子嗓音挺不錯，但是唱功卻好像完全被這酒氣淹沒，破壞殆盡，所以這一句只是能夠聽而已。外行人聽不出門道，他卻很清楚。

“背上所有的夢與想……”

第二句開始，酒吧里的聲音便漸漸消隱了下去，所有人都泛出了一個疑問：這是什麼歌？

主唱微微愣住了，這一首歌他居然沒聽過。來不及反應，蘇流子便繼續唱了下去，嗓音帶着微微的沙啞，應該是喝酒喝多了以後自然的狀態，很放鬆，卻似乎帶着淡淡的哀傷。

“各色的臉上各色的妝，沒人記得你的模樣。三巡酒過，你在角落……”

這一段唱完，酒吧里便寂靜無聲，只剩下了蘇流子淡淡的唱歌聲音。吳梓豪也在底下，本來想衝上去把蘇流子攔下來的，卻不知為何停了下來。

“固執地唱着苦澀的歌，聽他在喧囂里被淹沒，你拿起酒杯對自己說……”

“一杯敬朝陽，一杯敬月光……”

後面的內容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而是沉浸在這一句歌詞剛唱起的時候，心中泛起的微黃色的回憶，淡淡的哀愁籠罩在他們浮躁的心上。

這酒吧里，誰不是失意人？

“一杯敬故鄉，一杯敬遠方……所以南北的路……靈魂不再無處安放。”

前面的部分才剛剛唱完，蘇流子就實在撐不住，便站了起來，可台下卻沒什麼反應，過了就好一會兒才都看向蘇流子的方向，反應過來她的歌已經唱完了。

於是酒吧里便響起了前所未有的，只有掌聲的聲音。

主唱扶住蘇流子，聞到了淡淡酒氣，輕聲問道：“這是什麼歌？”

蘇流子迷茫地抬起頭，沒注意到話筒還在自己的嘴邊，便說了出來。

“《消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