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年輕十幾歲的上帝
“聽說三班的蘇流子和十一班的年小滿在一起了?”
去食堂的路上,路上人聲鼎沸,蘇流子卻聽到有人這樣問道,然後又用絲毫不顧及周邊的音量大聲驚訝道:“那路謙呢?不是說蘇流子喜歡路謙的嗎?為什麼又突然變成了年小滿?”
那人搖了搖頭,同樣用茫然的語氣回答道:“我也不知道,這也倒沒聽說過……”話還沒說完,就瞥到了正在湊近她們,聽她們聊天的蘇流子。兩人嚇了一跳,馬上踏着急促的步伐離開。
蘇流子忍不住咧開嘴笑了笑,自從她和年小滿和好以後,就好像會特別在意這方面的事情,就算偷聽她們聊天也會莫名其妙處於一種很開心的情緒里。
在未來,蘇流子很清楚自己會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無聊且麻木,只剩一副還算好的皮囊,內在卻空洞無比,即便如此那一副好皮囊在未來也變得一錢不值,被生活摧殘至飽經風霜。所以蘇流子其實已經很久沒有被這樣議論過了。
上一世自己工作以後,已經變成了自己當初很鄙棄的小人物,平凡這個詞蘇流子本以為不會和自己扯上任何關係,卻沒想到成了很長一段時間,甚至可能更久的伴隨自己的標籤。
因此可能是出於年小滿的原因,也可能是出於蘇流子自己好像重新回到這如光如幻的高中生活里,她總是覺得這樣的生活實在很美好,也很值得期待。
尤其是當初自己心灰意冷,和年小滿之間的關係不得寸進,卻只能看着年小滿摟住江凡塵的肩膀,說以後江凡塵就是你嫂子了。這樣的情況和現在的狀況的對比,造成了蘇流子自我滿足的一個很大原因。
也許這一世,自己和年小滿就真的能在一起了。
蘇流子想着,忍不住笑了出來。
路旁的銀杏樹縫隙里透出的光照在灰塵滿滿的水泥地上,照到身邊的綠化樹叢里,蘇流子只覺得這樣的場景也很美好。還有平時擾地煩不勝煩的鳥叫聲,天上幾朵不算大不算小的流雲,滿地碎散的光影,這一切都映在蘇流子的瞳孔里,卻時不時地帶上年小滿的影子。
學校廣播響起,在中午的時間裏播報着播音員的聲音,男生聲線溫潤磁性,女生溫柔婉轉,蕩漾在這一條人群不算少的路上。
“……那些我們討厭的人或事,可能就會這樣慢慢變遠了吧。”男生這麼說道,“到那個時候,一草一木卻好像都變成了有情的東西,一下一下地鞭撻着我們的肌膚肉骨,最終成了凝在我們血液里的東西。”
蘇流子在喧囂的人群里慢慢走着,聽着好聽的播報聲,覺得喧囂的人群都似乎安靜了下來。
“而我們喜歡的人,喜歡的事,在未來的歲月里,都好像可能成為我們生命里唯一不想提及,卻想好好藏於心底的秘密,守至終老……”
“是不是每一個人的青春里都會有這樣一個人,喜歡又討厭,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只有在某個特殊的時間點,看到陽光灑在他的側臉,才會覺得,要是餘生能和他一起度過就好了。”
女生的聲音有些微微顫抖,似乎是這直白的句子下了她一跳,卻又不好不讀下去。
蘇流子笑了笑,心中卻泛起莫名的感動。
青春就是這樣,這個年代不算久遠,高中生卻是在最清純的年紀,拉個手會臉紅,牽牽衣角就顯得有些過分,伏在耳朵邊上講個悄悄話都要看周邊的同學有沒有在看自己。
男生給女生送一杯奶茶,就已經是很明顯的暗示,周邊的人也沒有辦法不起鬨。用很幼稚的方式,笨拙地吸引某些人的注意力。八卦滿天飛,花痴遍地跑。信息沒有爆炸,相互之間的聯繫還習慣用短訊。
重生到這青澀幼稚的年代,蘇流子突然在這一瞬間,覺得重生也不是什麼值得恐懼害怕的事。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以往某個想不通的問題,想不明白的事,在某個時間點,似乎會被其他東西觸發開關,比如學校不經意的廣播,比如別人青澀幼稚的八卦行為,比如食堂門口放着的泔水桶。這些毫無關聯的事物堆疊在一起,就一下子讓人想明白了糾結的問題和事。
蘇流子覺得自己也是如此,對十七歲不再那麼恐懼與害怕,這是遊戲嗎?蘇流子自問。
但就算是是遊戲,蘇流子覺得在經歷了年小滿這個事件的改變以後,自己也想好好玩下去。如果真的能把人生玩成一個橫版RPG遊戲,那也是一定能過關的吧。
這樣的話,其實完全沒有必要為什麼事恐懼,自己只要闖關,過關,闖關,過關……不斷循環就好,直到自己已知的信息用光,自己已經活到了當初一事無成的年紀,那時候才可以停止。
蘇流子走到食堂里,伴隨着擁擠的人群,她很樂觀地想着。
蘇流子拿起了餐盤,挑了一個人不算多的隊伍排起隊來。過了大約五分鐘以後,她也來到了窗口前。然而看着裏面擺放着的某些菜式,卻不知道算是葷菜還是素菜。
於是她指着最裏面的紅燒茄子,抬頭問那個盛菜的大叔:“大叔,最裏面的那個菜是……”話沒說完,蘇流子便像是被掐住嗓子的鴨子一樣,突然沒了聲響。
只見她瞳孔縮了起來,呼吸紊亂,眼睛不自覺地睜大,手也忍不住擋到了自己的嘴前,以便捂住接下來可能發出的驚呼聲。
陰影下,大叔摘下工作帽,露出蓬亂的頭髮,滿是污垢的臉,髒亂的形象和潔白的工作服完全不相符合,
蘇流子之所以想要驚呼,當然不是因為他髒亂的形象,也不是因為他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眼神空洞,而是因為面前的這個穿工作服,手上還拿着巨大勺子盛菜的大叔,蘇流子見過。
儘管蘇流子見到的形象和現在的差別也有很大的誤差,這個人只能說是大叔而不能說是大爺,光是面部形象就已經相差了很多,但是她還是毫無阻塞地把他認了出來。
“是你!”蘇流子幾乎要叫喊出來,但還是生生抑制住了這樣的驚呼。
面前的大叔,是年輕了十幾歲的“上帝”。
暴風雨,驟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