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低谷
穆晴昕把行李箱放在客廳的角落,抬眼看了一眼對面緊閉的房間門。
離她回來過去了兩天時間,這兩天裏她哪裏也沒去,想着要陪陪青怡,希望她能早點從丟角色的低落里走出來。
也許是這件事給青怡的打擊比旁人想像中更大,她比起享受穆晴昕給的關愛,似乎更願意一個人獃著。
整整兩天,除了必要的吃喝拉撒,她其餘時間都把自己縮在房間裏,進出都不忘關上的房門明明白白地預示着並不想被打擾。
就在穆晴昕一籌莫展的時候,方子平的電話如約而至。
劇組那邊似乎比他倆預計的還要着急,催促她今天就必須進組報道。
在必須要走的理由督促下,她終於走到那扇這兩天她在心裏幻想無數次要推開的門前付出行動,伸手敲響了房門。
“進來,門沒鎖。”屋裏傳來青怡的聲音,這兩天裏她一直都是這般無精打採的語氣。
穆晴昕推門而入,青怡正抱着手機,裹着被子窩在床上。
以前她也見過青怡在家裏穿着居家服的模樣,但從沒有如此不修邊幅過,現在的她好似已經自我放逐一般,對所有的一切都不甚在意。
“青怡,”她徑直走到她床沿坐下,想說的話都是昨晚收拾東西時一遍又一遍在心裏排練過的,現在講出來就跟背誦演講稿一樣順暢。
“我知道這個角色丟了你很難過,但接下來你還會遇到很多可以接的角色,也許還會有比這個更好的機會,你不能現在就這樣自暴自棄。”
青怡聽她講完,敲打手機屏幕的手指頓了一下,接着把手機扔到床一側,抬起眼和她對視。
“你覺得我在自暴自棄?”
穆晴昕有些發慌地看她,從兩人認識以來青怡從沒用這種眼神和語氣和她說過話。
她覺得自己說錯話了,但對自己離開這幾天的擔憂壓過了一切,她非常希望青怡能夠現在就振作起來。
“你這幾天什麼都不幹,也不出門,我以為你....如果我的措辭有問題我向你道歉,不過我也只是希望你能早點走出來,還可以去準備下一個面試,拿下一個...”
“哪裏來的下一個面試?”青怡打斷她,嗤笑了一聲,“你以為劇本合約都是天上白花花掉下來的嗎?”
“青怡......”
“你根本不知道這個角色對我意味着什麼,我又是怎麼努力才得到的,又有什麼資格說我情緒低落?”青怡越說越激動,“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什麼都不用做就有人給你送角色來!”
穆晴昕先被她突然加大的音量嚇了一跳,又被她話里的含義傷了心。
處在一個魚龍混雜的圈子裏,她不是沒有想過會有人對她近幾個月的好運指指點點,但從沒想過青怡在會在這個範圍內。
從第一次見面就對她那麼溫柔,她還以為不管旁人怎樣,青怡永遠都是理解她的那個。
一直到今天這個夢境才突然破碎。
原來她心裏也是這麼想的,她是靠着別人的施捨才拿到角色。
空氣里瀰漫著尷尬的沉默,青怡話一出口就開始後悔自己的衝動,穆晴昕現在的神色已經不是用簡單一句受傷就能形容的,盯着自己的雙眸一瞬間失去了所有光彩。
她明白剛才穆晴昕說的每一句話都處於對自己的關心,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現在就是遷怒而已,最終開口道歉。
“對不起,我腦子一團亂,講了一堆胡話。”
穆晴昕掩飾性地吸了下鼻子,裝作無所謂的開口,“沒關係,你沒事就好。”
“我只是看着你現在越來越好,再看看自己依然原地踏步,覺得我倆之間的距離在逐漸放大...小昕...我覺得好迷茫,”聊開了話題,青怡現在反倒能輕鬆講出來,“這麼多年了也不知道自己還在堅持什麼。”
“別這麼說,我們不是約好的嗎,要一起努力。”穆晴昕握住她攤在床上的手,“不要現在就說放棄,我會幫你的,等我想想辦法。”
青怡眼裏泛起水光,也緊緊回握住她,“謝謝。”
在去車站和方子平匯合的路上,穆晴昕一直在考慮怎麼同方子平開口。
她想來想去只有兩種方法可以讓青怡振作一點,一是幫她把原角色拿回來,看她對這個角色執着的念頭,應該是喜歡得不行,能拿回來當然是最好。
二是重新幫她物色一個新角色,讓她能有個方向往前走,徹底忘掉這件事。
她對自己有幾斤幾兩認識得很充分,知道這兩點她都沒有能力去實現,只是實在不忍心看好友這樣意志消沉。
所以她準備找瑞納的金牌經紀人方子平談談,無論是人脈還是劇本,她相信他都不缺。
方子平出現在她視線里時,依然同以往一樣裹着做工精良的西裝,冷眉冷眼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不過這次他身後還跟着一個嬌小的身影。
才短短兩天沒見,小柔似乎換了個人似的,在後面努力跟上方子平的步伐依然有些凌亂,但忽略眼底隱約的慌張,昂首挺胸的模樣看起來自信了不少。
不知道那天方子平和她講了些什麼?
穆晴昕心裏有事也沒心情仔細打聽,和兩人簡單打過招呼就又開始陷入到如何開口的思考中。
軟座小包廂里沒幾個人,但畢竟涉及到一個朋友的私隱,而且這個朋友還不是瑞納的藝人,她想等個小柔離開的空隙再和方子平聊。
偏偏小柔一反常態,完全不像幾天前剛見方子平那時一樣害怕,反而就跟和他被膠水黏在一起了似的,寸步不離地跟着他,好像自己是做了他的助理。
眼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車到站他們接着就要搭車去劇組,更沒有機會和方子平獨處,而再次見他肯定要等她拍完戲回津市之後,時間越長,機會越低。她終於忍不住朝小柔使了個神色。
“小柔,你要去洗手間嗎?”
“啊,我不去了。”穆晴昕繼續使眼色,“一會下車會很忙,你要不現在去吧。”
“可是...我現在不想去啊...”小柔很無辜地看她,不明白小昕姐怎麼非要她去洗手間。
發現小柔的反射弧比自己的還長,穆晴昕在心裏長長嘆了口氣,正不知道怎麼繼續哄下去的時候,一直在一旁閉目養神中的方子平突然開口。
“不想去洗手間的話,現在去餐車給我買杯咖啡吧。”
小柔也不知道被方子平怎麼洗腦了,聽到他的安排倒是一句意見和疑問都沒有,站起來就往外走,還順帶問了下穆晴昕要不要喝些什麼。
她什麼都不想喝,但為了能讓小柔晚點回來,又讓她帶了些其他的吃食。
小柔的身影剛消失,方子平就把視線投向她。
“你要跟我說什麼?”
穆晴昕一驚,“你怎麼知道我有話要說?”
“剛才那假到不行的借口,是個正常人就知道你有話要單獨說。”
一時間她也分不清方子平是黑她找的借口爛,還是諷刺小柔粗大的神經。
“再不抓緊時間,她就要回來了。”
被方子平一提醒,她趕緊回神,把青怡的事情從頭到尾同他講了一遍。
聽完全文的方子平,看她的眼神意外的茫然,“跟我講這個幹嘛?我又不認識她。”
“你能不能幫幫她。”
“怎麼幫?”
“看看能不能找人幫她把角色要回來,”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強人所難,穆晴昕咬着下唇又提了另一個更簡單的方法,“或者幫她找個新角色,一般的角色就可以。”
方子平嗤笑一聲,“兩個我都做不到。”
“為什麼?”至少第二個對他這個在圈裏身份地位超然的人來說,根本沒有什麼難度吧。
“首先,她的角色到底是因為什麼被搶,被誰搶,不僅僅是替代她演戲的那個演員,還有這個演員背後的人和關係現在都不知道,要跑清楚這些關係再上下打點,需要耗費我多少精力你知不知道?這還不一定真的能把角色拿回來。我自己手裏藝人的事情都忙不過來,沒有這閑工夫去做多餘的事。”
“如果她很想要這個角色,這些都應該是她的經紀人和公司應該去做的。”
“至於找個新角色,還是那句話,我和她非親非故,為什麼要平白無故給其他公司的人送角色,這讓我底下的人怎麼想?”
“我沒有想要什麼重要角色...”
方子平嘆了口氣,打斷她,“跟角色好壞沒有關係,是送角色這個動作,明白了嗎?”
穆晴昕被說的一臉低落的模樣,讓方子平即將噴涌而出的火又憋了回去。“你現在需要集中精力拍好自己的戲,這種事情靠你根本解決不了。”
“你朋友現在應該做的就是忘掉這個角色,和她的公司商量下一步該怎麼走,給新角色也應該是她們公司來幫她找,不是跟無頭蒼蠅似的四處問。”
幾乎和那晚秦楊的話一模一樣的勸解。
可是就青怡之前那樣的表現,讓她就這麼輕易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