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你是誰?」年少輕狂的他怒氣沖沖地質問,雖是滿懷的怒氣,卻因一身頹唐的氣息給掩得瞧不出任何的氣勢。

「我是誰不重要,但你知不知道你是誰?」

「我是庸郡王!」他挺起了胸膛,說出這個讓他無比驕傲的封號。

「我所知道的庸郡王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不是你這種酒色財氣皆通的紈褲子弟,你辱沒了你爹的一世清名。」

「你是什麼東西,憑什麼這麼說?」他那因為酒氣而有些混濁的眸子瞪着眼前莫名其妙出現的男人,大聲的質問着。

「就憑我與你爹自少年就結為好友,我便有資格說你一說。」沐郎山一身溫雅,唇角含笑,但語氣冷然地說道。

好友英年早逝,唯一留下的獨子竟成了這模樣,他的心裏充斥着無限的惋惜和不舍。

本以為皇上瞧着好友的功績也會好好對待失怙的孤兒,得到最好的教養,卻沒想到竟整個被養歪,心裏頭忍不住想要拉這個桀傲的少年一把。

想到這裏,他驀地伸手握住寧莫北的手腕,別瞧沐郎山一副儒生的模樣,其實力氣還是很大的,久浸酒氣之中的寧莫北完全掙脫不開,只能被他直直地拉了出去。

身為郡王府的主子爺,他的隨從自然也不少,只要一揚聲,就會有人來助他脫離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可是他卻奇異的不想揚聲,到最後不用沐郎山強制,他也乖乖地跟在他後頭走。

沐郎山帶他去的地方不遠,只不過隔着酒肆約莫十來間的店鋪。

他才剛走近,就聽到一個小姑娘的清脆嗓音,清亮的聲音透着一股同沐郎山的淡漠。

「黃掌柜的,不如你來給我說說,為什麼今年江南風調雨順的,生絲產量比去年多了五成,可你進的生絲價格也比去年多了五成?」

寧莫北聞言一愣,好奇的連忙幾步上前,便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正與一個年齡可以當他祖父的掌柜,有條有理的說著話。

「三姑娘,這……雖然江南今年生絲產量多,但質地並不很好,那頂級的生絲價格反而漲了一番。」

「嗯!」小丫頭聞言,點了點頭,臉上漾起了一抹笑。

就在老掌柜以為今日自己過關之時,她又朗朗地開口說道:「黃掌柜的,這頂級生絲的價格是漲的,但不是漲了一成,而是漲了一分,上旬的時候胭脂坊的駱掌柜才進了一船的生絲,質量極好,買價卻不到咱們的七成,不如黃掌柜給我解釋一下,咱們這批生絲到底有什麼好的,能夠貴上這麼多?」

「這……這……」

寧莫北眼看着那小丫頭把老掌柜給擠對地說不出話來,眼中流露出一抹讚賞。

不知怎地,那小丫頭自信滿滿的模樣徹底地吸引了他的目光。

看似稚幼的孩子,但卻渾身光華流轉,彷佛刻進骨子裏的傲氣竟讓人捨不得移開目光。

這時沐郎山扯了扯他,示意他離開,等到走了十幾步開外,沐郎山才對着他說道:「她是我的女兒,這幾年是被當成承嗣女養大的,做為一個承嗣女,要學的東西很多,可那丫頭從不喊苦,身為她爹,我倒是從不遺憾沒有一個兒子,你雖然是個男孩,可卻沒有那丫頭的硬肩膀,你覺得你能讓你爹驕傲的和我說出一樣的話來嗎?」

沐郎山正色地盯瞧着寧莫北,語氣帶着濃濃的責備,但寧莫北卻無法為自己辯駁一聲。

「孩子,別人要你成個什麼樣,那是別人的事,重要的是你自己要成為怎麼樣的人,若是你當真遇到什麼困難,你可以來找沐叔叔,只要不是渾事,沐叔叔都會幫你的。」

望着沐遠山離去的身影,再想着方才那一身粉紅,嬌俏可人的小姑娘在面對大掌柜時的那份從容淡定。

渾渾噩噩過了那麼久的頹唐日子,寧莫北頭一回撥去了眼前的迷霧,終於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在接下來那幾年奮發振作的日子裏,他竟莫名地養成了一個習慣,只要每每遇到難處,他都會忍不住地溜去沐家,偷偷地瞧上那個嬌俏的小姑娘一眼。

即使只是一眼,她的驕傲與能力都讓他與有榮焉,然後努力鞭策自己,想讓自己成為一個足以與她比肩的男人。

亮如圓盤的明月緩緩地爬上天際,明兒個就要成親的沐琅寰卻沒有半點新嫁娘該有的忐忑,她依然遵循往日的習慣,酉時末便散了發,躺上了榻,讓春雪替她拿了本遊記,半倚在榻上看得津津有味,看到有趣之處還不忘嘖嘖稱奇的自言自語。

她的悠閑讓留在房內當職的春雪和春雨感到瞠目結舌,雖說三小姐從小便很有自己的主意,且氣質端凝,少有什麼事能讓她緊張,可面對女人家一輩子的大事,三小姐的表現也未免太淡定了。

「小姐該早些歇了,明兒個寅末就得起身,還得忙上一天呢!」

沉迷在手中的那本遊記之中,春雨的話沐琅寰半聽半漏的,揮了揮手隨意地說道:「不過是拜個堂,也不是什麼大事,別吵,正看得精采呢!」

聞言,春雨更錯愕了,成親若不是大事,到底在三小姐的心目中,啥事才是大事啊?

「可是……」

當她正要張嘴反駁,便聽到門外花徑上傳來拐杖重重拄地的聲音。

只要聽到這聲音,沐府上下沒有人敢不趕緊打起精神。

沐老太爺一進門,就衝著春雨和春雪揮了揮手,兩人對視一眼,又飛快的瞧了眼依然半躺在榻上,彷佛完全沒有發現老太爺到來的沐琅寰一眼,在沐老太爺那雙依然矍鑠的目光中,疾步退了下去。

「咳!」沐老太爺見丫鬟離開了,但自家孫女還是連頭也不抬,當下便被氣樂了,重咳了一聲,提醒她別太拿喬。

沐家幾個主子,膽敢這樣無視他的人,也就他這個孫女兒了,也就她的脾性最像他。

他都已經站在這兒好一會兒了,她還能氣定神閑地看着她手裏的雜書,彷佛整個人扎進了那本書里,完全沒有意識到他的存在似的。

沐老太爺見她這樣,也沒有如春雨她們憂心的那般大發脾氣,只是左右環顧着這間已經被收拾得喜慶的屋子,還有掛在邊上的那件綉滿了喜慶圖樣的大紅嫁衣。

他緩緩幾步踱了過去,仔仔細細瞧着那件嫁衣,看得有些失神。

沐琅寰此時終於放下了書,站起身來,瞧着祖父那微駝的背,眸中一陣熱意襲來。

她怔怔地望了一會兒,眼努力地眨了眨,又眨了眨,這才將鼻頭的那股子酸意給眨沒了。

沐老太爺瞧完了嫁衣、又瞧了瞧那頂用一顆顆鴿子蛋大的珍珠鑲得滿滿的鳳冠,確認了鳳冠和嫁衣的細緻,知道沒有委屈了這個他向來疼入心坎里的孫女,他這才心滿意足地回過身,就見孫女正怔怔地望着自己,不由得掩去了方才盈繞心頭的柔軟,叨念出聲。

「你這丫頭傻愣愣地瞧着我做啥?越來越沒規矩了,知道我進來了也不懂得叫人。」

「祖父。」沐琅寰從善如流地低喊了一聲,清脆的嗓音似乎多了幾分沙啞。

沐老太爺一聽,心不由得一緊。「方才使的那個小性子,是在怪祖父將你許給那樣的男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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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王以色侍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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