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淺瑜垂眸開口,「先用飯吧。」她心裏已經有了想法,只等陸照棠回來行事,他們不知何人所為,她卻知道。
本來一室溫情的飯桌上頓時變得沉默。
飯後兩人向院子裏走去。
石板路上,陸照棠幾步走近握住淺瑜的手,「寶兒,對不起。」
他似乎對她說過許多次對不起,淺瑜垂眸,「我知道這事定然不是小妹所做,但到底心存芥蒂,綏遠,事情未查清楚之前,你我還是分房睡吧。」
母親與妹妹如此對她,只讓他心存愧疚,點了點頭允諾,「寶兒,我會調查清楚的。」
淺瑜斂容,沒再開口。
陸照棠心窒,他有許多話想與她說,如今卻無顏開口,只能站在院子前,看着不曾回頭看他一眼的人消失在門扉。
關於西海岩島還有些事要商討,所以陸照棠一早便要進宮,與淺瑜一同用飯,兩人好半晌無話,淺瑜看了眼他的錦靴。
暗紅描金的靴面,除了兩人不再熱絡外,一切倒如前世那般。
陸照棠起身準備離開,看着淺瑜眼眸低垂,輕輕開口,「寶兒,晚上我會早點回來陪你一同用飯。」
雖然知道他今晚會回來得很晚,淺瑜還是神色淡淡的點了點頭。
而陸雙芙自昨晚起就一直哭,昨天娘親狠狠的斥責只讓她更感委屈。娘親不知道外面的流言蜚語,不能理解她的感受,只是如今連娘親都不能理解她,她又能向誰訴苦呢?
撫了撫她的後背,看着伏案哭泣的陸雙芙,田茹蓧輕聲道:「芙兒別哭了,綏遠會調查清楚,還你清白的。」
陸雙芙抬起頭,面色通紅眼睛浮腫,恨恨地道:「還我什麽清白,昨晚他就不斷地盤問我接觸了什麽人,那嚴肅的模樣好像真的是我做的,他要是真想還我清白,他怎麽不去盤問盛淺瑜,自從她來了之後,家裏就沒有安寧過,嗚嗚嗚……」
田茹蓧手下一頓,垂下眼瞼輕道:「他只是在調查而已,說不定也問了淺瑜,你和他說清楚就好。」
陸雙芙氣惱地甩開她的手,「你喜歡他,所以幫他說話是不是?我為什麽要說,我有什麽要說的?我一個閨中女子能接觸誰,我能說出什麽呀嗚嗚嗚嗚嗚,他那意思明明就是我找了殺手去殺她。」
田茹蓧聞言鬆了口氣,耐着性子撫了撫她的後背,「芙兒別生氣了,他總歸是你哥哥,絕不會害你,或許他只是一時遭人蒙蔽,識不清人而已。」
院子裏斷斷續續的哭聲一直不曾停過。
淺瑜手下寫着信,可那風格不是自己習慣的,怎麽看都覺得彆扭。
景清急匆匆進來時,淺瑜已經將信裝進信封里,抬眼看了眼局促的景清,「說吧。」
景清一咬唇,「果然和小姐說的一樣,田家小姐一早就去了陸二小姐的院子,真是物以類聚,這郡王府烏煙瘴氣,奴婢都煩了,哼!」
淺瑜笑道:「過些天哥哥要回京,咱們回府小住可好?」
景清眼眸一亮,「真的?」
淺瑜點了點頭,剛剛收到哥哥的來信,雖然她有些驚訝為何哥哥不等爹爹娘親一同回來,但能先見到哥哥,總是一件開心的事。
【第二十二章使計誘出真兇】
用了午飯,淺瑜一如往常在書房譯書文。
到了傍晚的時候,陸照棠身邊的小廝回來稟告,「幾位王爺相邀,推辭不下,郡王差奴才回來遞話。」
淺瑜早知道陸照棠今日不能按時回府,但她等的不是陸照棠而是這個小廝,她將上午寫好的信拿出,命景清交到他手上,吩咐道:「如今天色有些晚了,丫頭們去不安全,你去跑一趟吧,什麽都不要說,只把這信交到田家下人手上便可。」
小廝點頭,剛要轉身,淺瑜又開口——
「等等,郡王在哪個廂房?」雖然已知曉,她仍舊問出了同上一世一模一樣的話。
小廝想了想,撓了撓腦袋,「天字東廂房。」
小廝怕耽擱事,一路小跑到了田府,按照郡王妃吩咐,一個字都沒說,將手裏的信交到那守門下人手中。
此時田茹蓧已經準備睡下,自打知道盛淺瑜平安無事的回京,她便一直沒有睡好過,今日探過那蠢丫頭的口風才放下心來。
門被叩響,珠兒走進門來,將手裏的信拿出,「小姐您的信。」
田茹蓧面色如常,恍若沒聽見一般,抬手摘下耳墜,直到珠兒再次開口——
「小姐,是陸郡王身邊的小廝送來的。」
田茹蓧一怔,急急回身拿過。
確實是綏遠的字跡和印章。
看了信中的內容,她不知如何是好,信上什麽多餘的話都沒有,但字裏行間她能感受到他的懷疑,和……不忍。
他既然懷疑她,卻沒將這些告知京兆尹,而是約她出去相見,是不是他對她其實有那麽一絲情誼?畢竟她才是和他自小一起長大的人。從第一次兩人相見她便再也忘不了他,他的不忍是不是說明了他其實也注意到她,對她尚有憐惜之意呢?
眼眶隱隱涌動淚水,田茹蓧閉上眼眸,輕呼一口氣,「命人準備馬車。」
她的心從來沒有這麽忐忑過,看着鏡子裏的人,面色紅暈、妝容妥帖後,這才收回目光,她雖不如盛淺瑜好看,但卻比任何人更愛他。
輕輕打開抽屜,拿起裏面的藥粉,今日她終於能與他相處,所以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否則等婚期一到,她再無可能,為妾也好,她只想成為他的女人。
花燈閃爍,大堯京中夜晚的街景繁華熱鬧,穿過人群,馬車停到了大堯最好的酒樓——品鮮樓。
楠木雕花的樓梯響動,繡鞋穩穩的一步一步踏上樓梯,停到了東側一處廂房前,壓下心中的悸動,田茹蓧輕輕叩了叩房門,門內沒有響動,她咬了咬唇,將門推開。
月白色的疊紗裙穿在她身上極美,平日拿着書卷一舉一動彷佛透着仙氣,如今倒着酒水卻多了幾分別樣的滋味,屋中之人便是盛淺瑜,無論何時都令人看了自慚形穢。
淺瑜聽到門聲,淺淺一笑,「不是他,你失望了?既然來了,便坐下吧。」
田茹蓧低低一笑,隨即嘆了口氣,關上房門,緩緩上前落坐。「寶兒何時也會耍心機了?」
淺瑜自顧自的把手下的酒杯倒滿酒,「不是我會耍心機,而是為了保命。」
她抬頭看向田茹蓧時仍舊笑容恬淡,「幼時與你一同長大,不管怎麽樣我那日與你所說的話不變,我希望你幸福,茹蓧你還要繼續走下去嗎?」
田茹蓧冷冷的看着她,她這副寬容大度的模樣,令她看了生恨。
淺瑜笑着將酒杯放在她面前,「你若決定罷手,自罰一杯,過去的事我便既往不咎。」
田茹蓧瞥了一眼那酒杯,冷哼一聲,將那酒杯砸碎在地。
因為了解,淺瑜並不生氣。
她若不砸這酒杯誰都不會知道今日的事,她會好好離開,自己也會如同之前說的那般既往不咎。
看着砸碎在地的酒杯,淺瑜輕聲道:「田家表少爺的親娘是青州刀門大小姐,田伯伯在青州任職時與她曾有過一段情誼,那日刺殺我的人用的是青州獨有的九燃鍛鐵,技藝精湛,刀門獨有,我看過的書太多,知其一二,無論是你還是那表少爺,或許是你們兩人,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件事與田家再脫不了干係,剛剛我給過你選擇,茹蓧,我同你說過,我非聖人,事不過三,不是我軟弱怕事,而是我對你仍未有最壞的揣測。」
田茹蓧低低一笑,手摸向身後的匕首,隨即冷聲道:「是我又如何,我就是想你死,你一次不死,我就要下手第二次,什麽你給我選擇的機會,我根本就沒得選擇,我喜歡他這麽多年,他卻獨愛你一人,我算什麽?我只是你們的陪襯,盛淺瑜,你今日與我說完,你覺得我還會放過你嗎?你到底是書看得太多看傻了,還是覺得自己當真是第一才女所以妄自尊大了?!」
田茹蓧漸漸起身,向她走近。
淺瑜仍舊端坐在椅子上,輕輕嘆了口氣。一個女子最丑的時候便是歇斯底里的時候吧,好在她薄情,所以從未如此這般過,因為上一世毀容,她如今挺在意自己的容貌的。
砰!木門被人大力踹開。
來人沒有多做思考便朝着那握着匕首的手一踢,力道之大,田茹蓧痛得倒在地上。
陸照棠慌張的走近淺瑜身側,「寶兒可有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