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蹙起以男人而言略顯秀氣的兩道眉,傷着腦筋,想着不如乾脆爬過隔壁院子,溜進瀝府去看個究竟算了?!

打定主意後,他抬腿正準備藉着老松樹榦上的藤爬下牆溜進隔壁時,忽見涼亭里有影子晃動,他嚇一跳,趕緊縮回腿,仔細往涼亭望去——

喝,方才顧着瞧那塊福石沒留意其他,涼亭里居然有人,而這人背對着他躺在涼椅上,似在假寐。

他睜大眼睛眺望涼椅上的人的衣飾,衣料看似上等織錦,一般的下人可穿不起,這人應該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宅子的主人瀝諾。

他得意起來,這下好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自己真的有好運道,這樣都能撞見這姓瀝的!

老天要幫忙,自己還客氣什麽,當然得把握機會摸清楚對方的底了,他眉角一翹,「哎喲!」一聲假意的慘叫之後,身子翻過牆,「跌」下樹,落在隔壁院子的地上了。

不過跌落的姿勢沒抓好,屁股落地後是真疼的,令他坐在地上一時爬不起來了,表情齜牙咧嘴的。

「很疼嗎?」

不一會兒,藍筱悠頭頂傳來一道低沉好聽的詢問聲,他心頭一跳,正主兒上鉤了,自己這摔值得了!

他猛地抬起頭來,迎面對上的這人長身玉立,五官極為精緻,清俊得彷佛謫仙,他忍不住屏住了氣息,捂住了嘴巴免得流下口水來,自己的容貌也常教人贊為美男子,但若與這人比起來,似乎完全不是一個層次,人家是仙,自己不過是凡人。

「疼嗎?」這人見他只是痴傻地望着自己不說話,那好聽的嗓子再朝他問一遍。

「疼死了……」藍筱悠張嘴回話,邊搖頭讚歎,想不到啊,世上還有如此貌美的男子,連語調都太過溫醇動人……原來這姓瀝的是個如碧玉似的翩翩公子,就算是男人,見了也失魂的。

「喔?這樣啊,既知疼,何必裝腔作勢地跌下來?蠢人干蠢事,就如你這般吧?」

「嗄?」

「地上不臟嗎?坐着不起來,你不僅蠢還很不愛乾凈。」

「你——」

「不用辯解了,本公子也沒空聽你廢話,別礙着本公子休息,怎麽來就怎麽回去吧!不送。」

以為和善俊美的臉龐,轉眼間露出了嫌惡的神色。

藍筱悠張着嘴,傻眼,別以為人俊心定也美,放屁!這人分明「表裏不一」,是個毒舌歹心的!

他瞬間清醒,收起痴愣相,扶着摔疼的屁股站起身,斜眼對着這毒舌的傢伙問:「敢問公子是否便是這家的主人,瀝諾公子?」

「本公子正是瀝諾,可這與本公子讓你快快滾有何關係?」

這人說話簡直欠揍!他袖裏的手指扭起來,握成一團,忍着才沒揍出去。「瀝公子可真見外,我是住隔壁的藍筱悠,所謂萬金買鄰,遠親不如近鄰,你是不是正好敦親睦鄰一番的招待一下我?」他皮笑肉不笑,厚着臉皮問。

「雖說左鄰右舍本該往來,但本公子卻疏忽了居必擇鄰這事,沒先打聽清楚鄰居的品行,這會兒才發現隔壁住的居然是個愛偷窺的!既然你不請自來,不知禮數在先,本公子又何必惺惺作態假裝歡迎的招待你?」

藍筱悠現在不只想揍人,還想動手捅這人一刀了,自己在平縣行走何曾受過這等鳥氣,這傢伙到底仗着什麽敢對他這般囂張狂妄?!

「我本是上門正式拜訪的,可門房推託說你不在,我便作罷,往自家院子逛逛,卻不小心跌落你這裏,哪裏偷窺什麽,你可別誤會。」他忍氣說。

「逛院子能逛上樹去,還能誇張的由樹上落到本公子的院子裏來?這可是咄咄怪事了,倘若不聰明就別學人家禿頭頂,這樣只會成為笑柄。」

這人說話半點縫不留,眼裏插棒槌,直戳人痛處!

藍筱悠氣炸了,臉皮忍不住發顫。「這麽着吧,不請自來算我冒犯,這廂擺桌賠罪,請瀝公子今晚賞光到平縣最大的酒樓『小南春』吃一頓怎麽樣?」他按下火氣,堅忍為爹,爹交辦的任務向來自己沒有辦不成的,非得探到這人的底不可!

「油!」瀝諾冷冷的望着他,然後吐出這個字。

「油?」何意?

「本公子最討厭的就是油腔滑調浮油之人,本公子崇尚精實,不想染油,這頓飯就免了吧!」

不賞臉就算了,打了嘴巴還吐唾沫蹬鼻子上臉的,藍筱悠氣得內傷,臉上笑容再也掛不住,拉下臉來,表情臭得薰人。「瀝公子不來便罷,敦親睦鄰做不了,那咱們兩家以後就互不打擾了。」這傢伙不上道,自己也不是非結交不可。

「本公子正有此意,就這麽辦吧,請!」瀝諾再次催人滾了。

藍筱悠鐵青了臉。「走就走!」轉身要往大門去。

「等等,本公子方才不是說了,怎麽來,怎麽回,你這身衣服沾了地上的塵泥,這還想過廳踏廊,弄髒本公子的地方嗎?」

他聽了這話,整個人爆開了。很好很好,自己平日行事夠囂張,想不到今日遇到對手,這人比自己更王八蛋!「姓瀝的,小爺記住你了!」

「記住最好,下次再私闖民宅,本公子就該報官了。」

「哈,報官?你難道不知小爺是誰?」

「即便你是平縣縣令之子,難道犯事就不必審?」這人顯然清楚他的身分,但沒因此有所顧忌。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當然得審,而且得秉公審,只不過,私闖民宅這等小罪,還用不着小爺的爹出面,小爺自己就能擺平。」他撐鼻瞪眼。

「喔?你這是在告訴本公子,審也是白審,本公子這是白乾活?」

藍筱悠笑着點點頭,這傢伙總算有點明白得罪他沒好處的!

瀝諾靜默了片刻後,露出了教人骨頭髮冷的笑容。「不白乾活的方式多得很,本公子自然是能將你送進大牢吃幾天牢飯的,只是懶得費這心思在你這油小子身上,眼下你若再不走,本公子直接讓人將你丟回自己院子去!」

「你敢——」

「阿志,動手!」

瀝諾一喊,之前讓他吃閉門羹的門房不知從哪個方向跑出來,捲起袖子真要將他抓起來往牆外丟。

藍筱悠愕然,自己若真被丟回去,受傷事小,自尊心受損才是大事。「算算算了,我自己爬牆回去!」

然而難堪的來了,他下得來上不去,伸手構不上老松樹藤,牆爬不上去,試了幾次都狼狽地滑下來了。

某人看不下去蠢人的爬牆表演,最終還是讓阿志將不速之客給丟回去了。

藍筱悠姿勢難看的躺在自家院子的地上,滿身塵土,不遠處路過的下人紛紛吃驚偷笑。

很好,自己算是和這姓瀝的正式交惡了,哼,此仇不報非君子!

「你說這是隔壁藍小子乾的?」瀝諾外出幾日,回來後神情陰沉的瞧着自家原本潔凈無塵的廳堂,此刻地上滿是一道道的泥腳印。

阿志滿臉氣憤。「沒錯,今日一早隔壁縣令家的藍少爺帶着官府的人過來,說是昨夜有人在官道被搶劫,劫匪逃躲到咱們這附近來,得逐戶搜查,便帶着人硬是闖進府里來,將咱們這弄得一團髒亂。」

「可搜到了劫匪?」

「哪來的劫匪,您瞧,這幾天無雨,這滿地的泥腳印分明是藍少爺故意讓人在腳底抹泥,藉機闖進咱們宅子弄的。」

瀝諾眼微微眯起。「這小子是來報復的?」

「可不是,這幾日您不在府里,有所不知,藍少爺鬧出的事可不只這一件!」阿志越說越憤慨,那手在空中劈來劈去,似乎恨不得藍筱悠就在眼前,自己能劈死他。

「這小子還做了什麽?」

「他還——」阿志剛要再開口說出藍筱悠的劣跡,就聽見後院方向傳來高昂的唱戲聲。

「這怎麽回事?」瀝諾立刻蹙眉。

阿志表情更氣憤了。「公子,小的要說的就是這個,藍少爺在後院搭了高台,天天請人來唱戲,一唱整天不停歇,吵得小的一聽到這聲音就想吐!」

「這小子吃飽撐着了,走,本公子親自去瞧瞧!」瀝諾甩袖往後院去。

到了後院,果然看見圍牆外隔壁的院子架了一座高台,有個女伶正在上頭扯嗓高唱,那聲音拔尖,唱得聲嘶力竭,好不賣力。

「公子,那女的天天來唱,而且就對着咱們的方向唱,之前您不在就算了,如今您回來了,咱們可不能再姑息,是不是該找隔壁算帳去?」阿志忍無可忍地問。

「這小子做這麽多無聊的事,不過是想激怒本公子,本公子何必隨他起舞?讓他去鬧,沒多久就會覺得自己蠢了。」瀝諾雖不爽,但還是懶得理這小子,轉身走了。

阿志見主子居然走了,馬上心急的追上去。「公子,您不能不管啊,您會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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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瓢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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