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第一章老天眷顧得新生】

「小姐,可要用飯?」景清看了看日頭進入內室,低聲詢問。

放下手裏的書,盛淺瑜揉揉眉心,即便已經很小心了仍然碰到旁處,一陣不可抑制的疼痛讓她柳眉緊蹙,全然沒了用飯的心情,但她必須得吃,她要好好的活着。「備飯吧。」

今日吃的是清粥素食小香瓜,她比往日多吃了些,心情也調整好了不少,一側布菜的景清卻低泣起來。

放下食箸,淺瑜重新將面紗戴上,淡淡道:「哭什麽,我今日多吃了兩碗你這丫頭倒是哭上了,難不成餓得急了?」

景清的眼淚連成串的掉落,一邊搖頭一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傷心不已也聽不見小姐的打趣。

看她這個樣子淺瑜自顧自的凈了手,「行啦,我知道你心疼我,快別哭了,你也用飯去吧,讓景溪過來伺候吧。」

「奴婢就是不平小姐這樣美好的人卻要在這郡王府受這樣的氣。」她哽咽着一個字一個字吐的清晰,似是越說越氣,清秀的小臉漲得通紅,她的小姐是京都才貌雙絕的將軍府小姐,本應與姑爺兩廂美滿,卻被那端陽公主橫插一腳,如今尚沒有名分卻時時住在府里,讓她的小姐如何自處。

看她越說越急,淺瑜反而笑了,家族沒落,父兄戰死疆場,她身邊卻還有疼她的人,人道她淡然豁達,卻不知她早已心灰意冷,而今活着不過是為寡母硬撐,為幼弟做依靠,看着銅鏡里的自己,即便隔着面紗,臉上的傷疤也能看得一清二楚,雖然以前不在乎這顏面,如今沒了卻在乎起來了。

此際正是桂花大開時節,沁人馨香翩然而入,淺瑜打開窗子道:「隨我出去走走吧。」

她好些時候沒出過房門了。

她喜歡桂花,倒不是因喜歡它的香氣,而是因為哥哥喜歡,她小時候因為聞不得桂花香,哥哥為了她砍掉了滿園的桂樹,重新種上桃花細心栽培,所以她院子裏的桃花樹一直伴着她長大,看着郡王府小徑兩側的桂花,她眼神朦朧,桂花是世間最好的花,她當初怎麽就聞不得呢?!

「嗯……綏遠,別……別在這裏……」女人的嚶嚀聲響起。

淺瑜回神卻渾身一僵,綏遠,是她那夫君的表字。

「嗯啊……綏遠,你我尚未成婚……別……啊……我們去房裏……去房裏吧,被人撞見不……啊……」

這個聲音她再熟悉不過了,霄延帝的異母妹妹,端陽公主。

她毀容那晚與她一同被擄的端陽公主因為被自己的丈夫救走而倖免於難,直到那時她才知道,曾與自己恩愛纏綿的丈夫竟然移情他人,她的心早已在那晚大火灼痛中死了,所以他不時將端陽公主接入府中她也視若無睹。

她撫上胸口,心不是早已死去,那為何還會難過?是了,因為那時的少年小心討好,比哥哥更加寵溺自己,所以她心動了。

景清看着小姐的模樣心裏更疼,她家小姐也曾是萬千寵愛、大將軍的掌上明珠,如今卻被人這般輕賤,這兩人故意在小姐的院前苟且,便是要羞辱自己的小姐!她眼眶通紅,嘴唇微合,喃喃開口,「小姐……」

淺瑜抬手制止了她的話,面色淡淡的繞過月桂樹,看着那交疊的兩人,看清了人,心裏竟然鬆了口氣,那一絲絲的期盼終於散了去,再轉過頭時淺瑜已經神色淡然,毫無波瀾了。

她父親是功績豐厚的鎮北將軍,哥哥同樣是戰功赫赫的少將軍,即便戰死沙場也是一代忠烈,她是名門之後,絕不許自己為父兄蒙羞,如今自己是這郡王府的夫人,這兩人在她院前苟且折辱與她,她也不是任人揉捏的包子。

她側過身吩咐景清道:「去叫人來,就說後院失了火。」她一介公主都不怕有損名聲,自己害怕什麽。

坐在房內,淺瑜寫好了和離書,帶着景清去了後院,路過那處人聲吵雜的院落時,聽着那人憤怒的斥責,她心裏好受許多,看着指甲上快要退去的蔻丹,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許久不曾染指甲了,什麽時候自己竟然活得越發無趣。

馬車轆轆,直奔皇宮,她與陸照棠的婚事是幼時先皇所賜,即便和離也要有皇命,拿着哥哥生前給的令牌,她隻身進了皇宮。

新帝她不熟悉,卻聽過不少他的傳聞,他貴為太子時便征戰四方,手段狠絕,繼位後行事果斷,雷厲風行,但也暴戾恣睢,獨斷專行,無人敢忤逆,別的她半信半疑,但能從一個不受寵的皇子成為帝王定然手段鐵血,自古王侯哪個不是踏着血路登上帝位的。

因為父親和兄長的關係,她料定這位新帝會給自己幾分薄面,便吩咐面色發白的景清在宮外候着,略略整理儀容就跟着公公進了御書房。

「臣女拜見皇上。」她恭敬行禮,以忠烈之後盛淺瑜的身分而不是郡王妃的身分。

「你有何事?」那聲音沉冷平淡。

淺瑜緩緩抬頭,見到這位新帝微微詫異,也難怪這位皇帝至今沒有娶妃,六宮粉黛見了這位也要自慚形穢了吧!只是一個晃神她便恢復鎮定,單刀直入道:「臣女懇請皇上恩准,賜臣女與陸照棠和離。」

霄延帝瞧着這面戴紗巾的女子略作思索,這才想起盛家確實有那麽一個毀了容的女兒,陸照棠後院的事他懶得管,心裏也知道早晚有一天他會為了娶端陽過來請旨,但沒想到來請旨的不是他而是他這位夫人。

他眼眸一眯,「自古女子從一而終方證善德賢名,朕當你是一時衝動,自去與陸照棠相守,不要讓一世忠烈蒙羞。」

他說這話時着實把自己也噁心到了,他本就厭惡女子,更討厭那男男女女情情愛愛,竟也能說出相守二字。

握了握手裏父親去戰場前給她的血玉,想起父親說過的話,臨行前爹爹仍舊將她當作孩子一般囑咐道:「寶兒乖,切莫衝動行事,若有人欺負了我的寶兒,只管修書與爹爹,爹爹會一筆筆記下,他日回來定要他好看。」

她的父親從不會讓自己受委屈,如今爹爹不在了,她也會保護好自己。

淺瑜冷冷一笑,「臣女即便長伴青燈也不願與那人相守,他今日能折辱與臣女,明日便能羞辱我盛家滿門忠烈,臣女即便不為父兄,也要為幼弟維護我盛家臉面,懇請聖上下旨賜臣女和離。」

她一番話說得鏗鏘有力,態度也不卑不亢,隔着一層面紗,他似乎能看到那下面猙獰的疤痕,即便是這樣,她仍能自信開口說和離,不似那塗脂抹粉的閨閣女子,卻像臨危不懼的女將軍,竟讓人有些移不開眼睛……

什麽懇請,明明是脅迫,他今日若是不同意,豈不是與那陸照棠一樣羞辱了她滿門?

眼眸微眯,他冷冷開口,「盛將軍一代英烈,豈會讓你和離!回去吧,朕就當做你沒來過。」

從皇宮出來的時候,看着素紗窗外的車水馬龍,平日熱鬧的景象此時卻格外令人煩躁,她不會放棄的,她一定要和離,郡王府的人和事她不再留戀,既然放下了她就必須離開!

在景清的服侍下用了晚飯,她思慮着明日再次入宮的事。

「小姐,奴婢剛剛從外面回來,姑爺……陸郡王與那端陽公主的事都傳遍了,角門的小黑還說今晚書肆說的便是這事,都編成故事了,估計這端陽公主以後也沒臉出去了。」

拿過茶杯抿了口茶,那端陽公主要是在乎臉面的人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她倒是不在意這事能傷她幾分,只是不希望自己將來和離被人捉錯而已,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她明日進宮更有了把握。

放下茶杯,忽然有些眩暈,幾個踉蹌,嚇得景清上前來扶,「小姐你怎麽了?」

淺瑜手扶着額頭,死死咬住唇瓣。

「匡當」一聲,房門被人踢開,幾個丫鬟婆子魚貫而入。

端陽公主隨後大步跨進門來,紅腫的眼眸惡狠狠的盯着她,「盛淺瑜,你讓本宮顏面掃地,本宮便要你的命!怎麽樣,喝了這茶是不是難受得緊,盛淺瑜,你還當自己是將軍府的小姐不成?你以為你那爹爹和哥哥當真戰死沙場不成?

「本宮不怕告訴你,不過是皇兄怕盛家得權而謀划讓他們死在亂箭下罷了。綏遠喜歡的是本宮,今後疼愛的人也是本宮,你是第一美人又如何,如今容貌盡毀,夫心背離,命也落到本宮的手上,可惜啊,你今日就要死了,否則你會看到本宮更顯達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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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嫁入龍門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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