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我會走
醫院。
手術室外站了很多人，有壓抑的哭聲，抽噎聲，怒罵聲，祈願聲，還有從手術室里傳來的，滴滴的器材聲。
整個環境壓抑到極點，隨着門開，醫院從裏面出來，沈江邵最先迎上去：“大夫，我爺爺怎麼樣！”
“老首長……身體已經極限了，再強求對他也是一種折磨，而且老首長本人也，沒什麼活的意志……趕快通知家人吧。”
“說的什麼狗屁胡話！轉院！這醫院他媽……他媽的……我爺爺身體……”沈江邵說不下去了，捂着臉聲音哽咽。
他迅速抹了把臉，背對着奶奶，狠狠拍着自己的額頭，等聲音穩定后，他才回頭：“奶奶，我們轉院，爺爺的身體一直很好，我們，我們一定可以治好爺爺的，您別憂心，別……”
“傻孩子。”沈老太太看着他通紅的眼睛，“我們去看看他吧，那個臭脾氣，醒了看不見我們，要發脾氣了。”
沈江邵從沒這麼想哭過，一個大老爺們，比個女人哭的還厲害，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身後有疾步聲，走路都帶風。
“小叔。”沈江邵回頭，看到小叔，眼眶又是一熱，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沈於毅嗯了一聲，他已經問過醫生了，老爺子心裏一直有事，肝上的毛病實在不好治，最重要的是老爺子一直不配合。
“我去通知大哥二哥。”沈於毅看着母親，聲音很沉，沒有多餘的表情。
“江邵，陪好奶奶。”說完，就去到一邊打電話。
桑以安大着肚子，看了眼沈老太太，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麼，但聲音都堵在嗓子眼裏，最後還是只看了他們一眼，就去找沈於毅了。
沈於毅看樣子已經打完電話了，正在抽煙，他最近煙癮小了很多，他身上的煙味都淡了許多。
他從知道這個消息后，就很冷靜，過分冷靜。
就算沈老爺子做了一些過分的事，可那終究是他的父親，將死之際，就算平時再怎麼生氣再怎麼冷漠，心裏肯定也難受。
這一點，她深有體會。
當初阿爸罵她說不要她的時候，她心裏很不好受，要是阿爸阿媽出點什麼事，她會愧疚死的。
沈於毅抽了兩支煙，才說：“嗆到你了吧，站遠點兒。”
“……沒事。”她就靠牆站着，也不看他，背靠着牆。
沈於毅一路上都沒說話，來了就去找了醫生，然後找了沈老太太和沈江邵，接着就在這裏抽煙了。
“以安，接下來我要處理下沈家的事，陪老爺子幾天，你這幾天別……別走。”沈於毅單手壓着額頭，聲音壓得極低。
桑以安盯着地面，肚子已經很大了，只能看到一點點腳尖，但她不想抬頭，怕他看到眼淚。
“不走，行不行，在我身邊獃著。”沈於毅又點了支煙，把手伸到窗外，煙霧一絲絲地散開。
“我，還有工作。”
“配音已經結束了。”
“學校還有事。”她抿了抿唇，嘗到一絲咸澀。
沈於毅吐出一口煙霧，舌尖都是苦的，他面無表情地點頭：“知道了。”
桑以安眨了下眼，看到肚子那兒的衣服濕了一片。
她看到沈於毅的腳動了，準備離開了。
卻在她面前停住了，然後她的頭被揚起，他火熱的吻印了過來，帶着煙味，是哭的。
“我愛你。”沈於毅說，然後在她額角重重一親，放了手。
桑以安靠着牆，手撐着冰涼的牆面，那溫度透過掌心，一寸寸傳到身體裏。
我也愛你。
最愛你。
地上的眼淚越來越多，她用力咬着手指，路過的人有看的，有問的，有安慰的。
在醫院哭，不是奇怪事。
但一個孕婦哭的這麼傷心，應該很少見吧。
她哭完，去衛生間洗了把臉，用冷水壓着眼睛，她也不知道自己呆了多久，是林琅一來叫她的。
“沈叔叔叫你。”
桑以安皺眉，老實說，她現在不想見沈老爺子。
對沈老爺子，她實在是沒有好感。
但是，現在這種情況，她是不可能不見的。
從衛生間出去，經過走廊時，看到了沈於毅，他神色無常，比她看起來鎮定多了。
林琅一停在病房門口，和她說：“沈叔叔說，想和你單獨說幾句話。”
桑以安沒有回應，推開門就進去了。
沈老爺子看起來很虛弱，身上帶着各種儀器，還戴着氧氣罩，只見他手指動了動，讓桑以安過來。
“您想說的話，我知道。”她往前走了幾步，停在床邊。
“您放心，我會走的，不會纏着沈於毅。”“但是我也想告訴您，我很愛沈於毅，我離開，不是因為您，是我不想讓他為難。”
她聲音不大，為了不讓外面的人聽到，所以也不清楚，沈老爺子聽清沒。
沈老爺子擺了擺手，費力地拿開氧氣罩，呼吸粗重，蒼白的臉上佈滿汗水。
“您還是戴上吧，我不想負什麼責任。”桑以安皺着眉，卻始終不想碰到老爺子。
“……對，不起。”沈老爺子啞着嗓子說。
桑以安微頓，只能應聲：“我聽到了，您可以戴上了吧。”
“於毅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是開心的，但他有沈家……現在還有琅一，不能再讓沈家……難堪了。”
桑以安一聽這個，心口的怒火燒的很旺，她幾乎想把這裏的東西全部砸碎！
沈家！又是沈家！
究竟要讓一個沈家困到什麼時候！
Diana的事情是他的錯，偏要別人來承擔一切！
“琅一……會給你一筆錢，那算是我，補償給你的……你把孩子留在沈家，出國去海外都可以……拿着錢，好過一些。”沈老爺子斷斷續續地說著。
桑以安咬着牙，冷笑一聲，她現在都想反悔了，不如好好和沈於毅在一起！
“錢，拿着，不要讓自己過……苦日子。”沈老爺子咳了幾聲，主動戴好了氧氣罩，吸了一會兒后，用口型比劃着。
“我死了，你就走吧。”
“於毅放不下你，別攪得你們兩人都苦。”
“你是個好孩子。”
桑以安只是冷漠的站着，看完他全部的話，手按着肚子：“說完的話，我就走了。”
身後傳來摩擦衣服的聲音，她回頭，看到他又想摘氧氣罩了，她站定，深吸了口氣：“放心，我一定會走。您再多說一句，我就不走了，我就和沈於毅在一起。”
沈老爺子果然住了口，其實她覺得很好笑，不過是談一場戀愛，有必要一直這樣反覆告誡她？
不過是一件……小到可以忽略不計的事，硬是演成了生離死別。
沈於毅，你真是攤上了一個好家庭，有一堆愛你的人。
下輩子，當個普通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