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二章、蹙腳的詩

第八章第二章、蹙腳的詩

說實在話,知妻莫若夫。

我的老婆宋文改這個醋罐子,作為自己同床了共枕了多少年的老婆。那我是知道,很厲害的。譬如說,那年,有個朋友來約稿,我寫了一首挺蹙腳的詩,發表在一個小小的地方,連自己都不好意思,說給別人聽。

誰知道,那王建春那人,真的很可鄙。那天,他一進我的家門,人都還沒有見上,就大驚小怪,衝著屋子裏大聲地說:陳老師,想不到哎,你還會寫詩哦。你那詩,還寫得不錯喲。恭喜,恭喜你啊。

我當時趕快閃了出來,連示意他的動作,都來不及做了。宋文改在裏面聽了,當著人家外面來的客人,表面上,還沒有什麼事。才過了幾天,通過了一番地氈式的,翻箱倒櫃式的搜索,終於找到了我這首自己早已經深藏了的詩。這一下子,就等於找到我陳本虛作風敗壞的滔天罪證了。

那死女人手上拿着它,一衝,就衝到了我的書桌前面,一雙眼睛銅鈴子一樣,大大地,死死地瞪着我,手就這麼朝到桌子上一甩:你說,你給我好好地說說,你這個流氓,到底,又在想誰了?你還在捨不得,你那曾經的心上的人嗎?啊!

那首詩,叫做《別鳳凰》:

能不能再回來也不敢問自己沒有天真的回憶沒有如詩的興趣看那凄苦的雲飲那如雪的劍轉過了山轉過了水淚蒙住了眼前的路但蒙不住沉沉的身影呵知道前面已經沒有一切那是因為我欺騙了你

這真的是一首極為一般的詩。可她一邊發惡一邊大聲地說:我知道,陳本虛,你是在想你原來的那個臭婆娘,那個臭麻皮了。你以前,竟然還欺騙了人家。為什麼,你一回回,都是個大騙子?

我輕聲說道:你不要搞錯好不好。我欺騙了誰?人家這是在寫詩。這是在辦公室。

根本就不理我,居然還頂了回來:你們這些人,不是常常都在說,是以詩言志?你心裏不是這樣想的,手上怎麼會這樣子寫?你一定是當初,欺騙了別人。可是現在你慚愧了、你後悔了、你心裏想她了,是不是?你要是真的想她了,那快去把她找了回來,我宋文改,是不會纏着你的,完全是可以讓賢的。

看到她那凶神惡煞的鬼樣子,一下子,我真的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不過這一回,宋文改倒沒有一倔到底,看到了向校長的這個陣勢,當然知道大事不好了。一時間嚇得魂飛魄散,慌忙拔腿,收拾了一些生活用品,逃也似地回她大水田的娘家去了。

天下的事情就是這樣,這個人在無事生非時,賊膽子有天那麼大。可事到臨頭,卻又嚇得屁滾尿流了。這是很多女人吃了飯,沒事幹的必然結果。

好在人家白霧溪的向陽花家,畢竟出自一個校長知識分子家庭,到底還有一定的修養,有一定學問的。一見那惡婆娘自己縮頭王八退了回去,也不再深加追究了。

鳳凰城,只是湘西大山裏的一個小小的縣城。

向陽花的白霧溪,更是個小小的鄉村。方圓只有一公里的地方,東邊打一個屁,西邊都聞得到香。想人家一個黃花閨女,出了這樣天大的事,向陽花的心裏,當然就很難受。畢竟還是一個才出學校大門的年輕人。尤其是一家一家人大大小小的面子,往哪兒放才是呢?

向陽花坐在家裏,看到一家人天天悲凄不過的樣子,彷彿天塌下來了的樣子,怎麼忍受得了?一怒之下,她不顧我的私下極力地勸阻,也丟了父親費盡心機得來的,她自己萬分喜歡的教師工作。一個人就去了東莞打工。

就在宋文改去到玉龍溪,大鬧了學校的第二天,我仔細想想,雖然出手的是我的萬惡的老婆,可責任畢竟在我的身上。自己就親自買了了些禮品,提到白霧溪村去,要向陽花的一家人道歉,算是負荊請罪吧。

可是我才在他們的村口,就被她的幾個親戚,差一點給打死了。

說實在話,我陳本虛自幼長在湘西,在道上,曾經也是有幾手功夫的。如果說是要跟那幾個嫩崽崽們單挑,他的那些什麼狗兄貓弟,全是不在我話下的。那天只是老是想着自己畢竟是理虧之人。根本就沒有還手的心情,哪裏又有還手的力氣。只好像一條豬狗那樣,只是躲避再三,讓人安安逸逸地修理自己了。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天下也沒有白挨的打。

讓我心安理得的是,才過了幾天的時間,向陽花她竟然偷偷地,找到鳳凰城我的家裏。相見之下,我們兩個人兩眼對兩眼,往事彷彿恍若隔世一般。人,一下子就親近了許多。

我們不約而同地,不管不顧地,都撲向了對方,竟然相擁相抱,號啕地大哭了起來。

兩個人都哭了,但哭的內容,是不一樣的。

向陽花她想到的,是自己有生以來,天大的冤屈。

我呢,也想着這麼一個涉世不深,一臉幼稚的女子,不明不白地,為了我陳本虛,受這麼大的身心傷害。世界上的事,就是這樣的。我們風馬牛不相干的兩個人,只是在文學上有一點共同的愛好。兩個人之間,那是乾乾淨淨,清清白白的。可這事情哦,讓宋文改胡亂地這麼一鬧呢,在別人的眼睛裏,我們倆個人,一時間真的是里裡外外,都不是人了。

其實,這事情對我們兩個當事的人來說,真的就是一個說不清,扯不明的天大冤枉。從這件事裏,我想像得到,人世間的好多女子,好多的男人,被別人說的那些閑言碎語,其實當中的絕大部分,都是捕風捉影的。都是那些三街四鄰的長舌婦,平白無故,無事生非,製造出來的。

天下本無事啊。

眼前弱女子向陽花,還有我,不就這樣是了平白無故,無事生非人的受害者?最為可恨的,同樣也是個女人的宋文改,把一個少女不可能忍受的髒水,潑到了人家的身上。她到底想沒想過,自己這樣子做,讓人家妙齡少女,怎樣能夠活得下去?

陳老師,以後,我怎麼辦才好?在我氣得發抖的懷裏,如露珠一樣晶瑩透亮,如新棉一樣香柔細軟的向陽花,一邊抽泣,一邊問我。

面對着埋在我的胸中的頭,我不能回答。又能如何地回答?我還有什麼資格,回答這個橫禍天降,心靈和身體,都受到了嚴重傷害的小姑娘?

只有緊緊地抱着她,想籍此賠了我內心的種種不是。這事情對於我來說,雖然我本人,並沒有什麼直接的過錯。可是誰叫那宋文改,是陳本虛的臭老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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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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