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 你們的女兒早就死了
轉眼到了十二月末。
人們的心思全放在了聖誕節和即將到來的新年上了。
上午只有兩節課,夏格都上的心不在焉,好不容易下課,她第一個衝出教室,飛快的下樓,很快就在轉角處看到了程悅挺拔的身影。
她安靜的靠在牆上,姿態隨意而疏離。
來往的女生全都情不自禁的打量着她。
有的還在討論她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為數不多的人認出她是小明星程悅。
夏格還站在樓道上,見到這一幕,她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
程悅似有所覺,抬起頭,就見她笑的一臉傻氣。
他失笑,下巴略微一抬:“還不快點過來。”
夏格飛快的跑過來,撲到她的懷裏。
程悅把她抱了個滿懷。“程悅,我好想你呀。”
她仰頭,笑眯眯的看着他。
程悅哼了一聲:“想我你都沒來探我的班。”
夏格羞愧的低下了頭,轉化話題:“你的戲殺青了?”
“對!”程悅牽起她的手,“還有很豐厚的片酬,這個年可以過的很舒坦了。”
“嗯嗯。”夏格又抬起頭,笑着說,“以後說不定有一天,你會成為家喻戶曉的明星。”
程悅睨了她一眼,“然後呢?”
“然後,苟富貴勿相忘。”夏格說著,拽了拽她的衣服,“我的意思是,你會走的越來越遠,越來越多的掌聲和燈光都只因為你一個人而存在,而我註定只是一個平凡的小人物,到了那個時候,你不要忘記了我。”
程悅捏了捏她的臉,語氣依然不悅:“說什麼呢,我是那種有錢了就會忘了你的人嗎?”
夏格勾了勾唇角,心滿意足:“那就好。”
程悅揉了揉她的臉頰。
“我們去外面吃午飯吧,我已經吃了好久的盒飯了。”程悅開口。
夏格不好意思地絞着衣角,語氣有些抱歉:“我不知道你今天拍完戲會來找我,我已經答應和江陵一起去吃午飯了。”
程悅目光微斂,語氣有些冷:“就是那個鮮嫩無比的小正太?”
夏格小幅度的點了點頭,拽了拽她的袖子:“你還吃了他一碗酸辣粉呢,而且我已經答應他了,再放鴿子不好吧。”
“那好吧,是我來晚了。”程悅冷笑。
夏格沒說話,衝著她無辜的眨了眨眼睛。
程悅最終抵不過她的眼神,“你和他去吧,晚上我再和你去吃好了。”
她勉強的對着夏格笑了笑,程悅和夏格面對着面,因此不知道在她身後江陵正在緩緩朝他們靠近。
倒是夏格一眼就看到了江陵。
江陵的神色很柔和,脖子上圍着的那條黑白交織的毛線圍巾蓋住了大部分的臉,只露出一雙閃着瑩潤的光澤的眼睛。
“夏格姐。”江陵眼含笑意,朝她揮了揮手。
程悅聽到聲音轉身,嘴角原本還勾起溫柔的弧度,不過很快,她的瞳孔就微微收縮了一下,但是臉上卻並沒有流露出任何不悅的情緒。
“那我就先走了。”程悅笑着開口。
“不一起去吃飯嗎?”江陵神色溫柔。
“謝謝你的好意,我還有點事,先走了。”程悅彎了彎眼睛。
“好吧,再見。”江陵也笑了起來,看着程悅離開的背影,臉上依然帶着淡淡的笑容。
“夏格,我們走吧。”江陵笑嘻嘻的看着夏格。
......
兩個人到達市中心的一家餐廳,江陵還特意定了一個包廂。
這讓她感覺到有些疑惑。
好好的幹嘛定包廂啊,不就是他們兩個人嗎,有什麼事怕被別人知道?
還是,夏格心裏猛然一驚,他該不會是要向自己表白吧。
夏格看着他的神色,這個年輕人非常不善於隱藏自己的情緒,滿臉都是好像有什麼事情要向自己說。
江陵抬頭,對上夏格疑惑的目光,心裏忽然一陣悸動。
“夏格,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說。”他的聲音輕淡而溫柔。
夏格面露好奇,點了點頭,“什麼事?”
江陵頓了一下,才說:“其中的東西我說不清楚,你等一下。”
他的眼裏掠過一絲無奈和擔憂。
然後他就起身,打開了包廂的門。
夏格輕咳了一聲,整理好了衣服,等待着他再次進來。
再進來的卻是一對年紀四十幾歲的夫妻,夏格驚訝的睜大了眼睛,想問他們是不是走錯了。
誰料那個女人見她,劈頭就問:“你是夏格,你的外婆叫劉敏紅,對不對?”
夏格臉色瞬間一沉。
這個女人是誰,為什麼會對自己的身世了解的這麼清楚?
看到夏格的表情,夫妻倆立刻就知道自己沒有認錯人,眼前的少女正是他們失散多年的女兒。
她想去擁抱夏格,但這時夏格抱着自己的身體冷冷的避開她,說:“你們到底是誰?想怎麼樣?”
女人哭道:“我們是你的爸爸媽媽啊,二十多年前,我和你爸爸都是劉老師的學生,我們兩個人在一起,卻遭到家裏人反對,把我們兩個硬生生的分開,分開之後我才發現懷了你,當時我不想打掉,一個人從家裏跑了,後來是劉老師收留了你。”
夏格冷笑:“反正都是你們丟掉我的,為什麼現在來和我說這些?”
“我們一開始過的也不好,直到後來有了名氣,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和江陵開口,就一直.......”
江陵?原來他是你們的兒子!
“我的親人只有外婆一個,可是她已經死了!”夏格突然崩潰,“你只知道現在對不起自己的良心了來找我,你們真的有心打聽,就該知道我七歲的時候父親去世,母親改嫁,拋下我了,現在我終於知道了,我為什麼是被放棄的那一個!”
“你們有沒有嘗過被全世界拋棄了只剩下自己的感覺,你們知不知道外公去世了之後我和外婆過的是怎樣的生活?你們有沒有嘗過冬天在街上賣報紙,被凍的毫無知覺又掙扎着活下來的滋味?你們的女兒早在你拋棄她的那天就死了!死在你們二十年來不聞不問的冷漠裏!”
夏格大口喘着氣,看着女人慘白的臉色,心頭有一種惡意而暢快的感覺。
她是夏格,她能證明自己不需要別人的關心也可以活的很好!
夏格轉身,向外走去:“我不想當你們的女兒,我當一個沒有父母的孤兒也很好,如果你對我還有一丁點的親情或者愧疚的話,就不要把我的身世告訴別人。”
“夏格,你不願意承認我們尊重你的意見,但是可不可以給我一次機會,我們要怎麼樣你才能原諒我們?”女人的態度卑微至極,語氣和眼眸裏帶着滿滿的乞求。
像是驚雷劃過,夏格瞬間豎起全身的刺,不假思索地反擊道:“絕無可能!”
夏格的話像是一把尖刀戳在女人的心窩兒上,順着胸膛一直往下,劃到膽囊,整個人都變得苦澀起來。
那一刻的畫面,她怎麼可能忘記——
這時身後有什麼東西緩慢的跪了下去,在地板上砸出沉重的聲響。
女人目光乞求地望向自己。
夏格神經般地扯出一個笑來,她想說就算你給我下跪我也不會原諒你的。
可實際上她瘋了一樣推開包廂的門,對着站在門外的江陵譏諷一笑,大步朝外跑去。
那一笑,冰冷至極。
江陵獃獃地站着,那一剎那如墜深淵。
.......
夏格時隔多年,再次踏進了酒吧。
她倚在吧枱上,眉目間有着說不出的倦意和化不開的孤寂。
她無數次地想起她和秦天羽分別的場景,就是因為自己的母親是殺人犯,所以直接導致了這場門不當戶不對的感情走到了盡頭。
她還記得秦夫人和自己說過,哪怕自己父母是一個普通的工薪階層,也勉強可以。
但是殺人犯的女兒,這個說出去太難聽了。
無法接受。
冰涼至心的酒流淌而下,順着她的脖頸沾濕兩肩和衣領,卻冷不過她蜿蜒的嘴角。
她喝了很多酒,卻怎麼都不醉,中午這個點,酒吧里的人並不多,但是也有看中她,準備撿屍的男人。
男人端着一杯酒坐在他身邊:“美女,怎麼了,不開心啊。”
“管你什麼事!”夏格皺着眉,眼睛滿滿的全是血絲。
夏格轉身就走,外面的寒風吹得她一個縮瑟。
天空好像飄起了細小的雪花,十二月份末尾就下雪了嗎,晉市的冬天還真是好冷啊。
她不知道是自己的幻覺,還是真的是雪花。
夏格就在漫天的白色中一個人哼着斷斷續續的歌謠,時而咿咿呀呀的唱着外婆交給自己的戲。
不知過了多久,她唱累了。
“秦天羽!”夏格幾乎吼了出來,淚水順着臉頰淙淙而下,“你知道嗎,我的媽媽不是殺人犯,是青衣!是名家!你知道嗎,江陵也不是喜歡我,他是我的弟弟啊!”
過往的行人看着這個哭哭笑笑的渾身酒氣的女孩子,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不過都是看着一個瘋子的眼神。
夏格淚如雨下,卻說不出話。
只是一味的搖頭,嘲笑命運的無情和捉弄。
冰涼的雪花飄到她的眼睫上,霎時間化成了一個細小的晶瑩水珠,她一路走到公寓的樓下。
滿頭青絲早已被紛紛揚揚的白雪覆蓋,她在樓下哭的肝膽俱裂,哭的惹得小區的人紛紛打開窗戶。
寒風呼嘯,吹散了夏格飄長的發,清晰地看到了那張悲喜交加的臉。
她一個人蹣跚的行走在一片純潔凄美的雪地中,惆悵的背影似乎有一層淡淡的憂傷籠蓋着,讓人心碎。
程悅剛剛在外面吃完飯,回來就看到了夏格瘋癲的樣子,大步朝她跑過來。
把她帶回了家裏。
她喝了點熱水,倒在床上沉沉睡去,這一睡,就是四五個小時。
直至傍晚,天色在半黑半明之間,霓虹燈依次漸亮。
程悅在江陵哪裏知道了事情的經過,氣氛不憤之間,也有一個小小的慶幸。
她可以去找秦天羽,告訴他,自己的媽媽不是殺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