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千萬年後都作了土

130 千萬年後都作了土

靈均循着侍女們說的方向,來到了城外一處恢宏氣派的陵前。

只見元陽君正坐在陵頭上一口一口地喝着悶酒。

靈均在底下仰頭道:

“元陽君,您老人家這一大早又是起了什麼興緻,竟跑到別人的墳前喝起酒來了?”

元陽君惺忪着一雙醉眼往下看。

一見是靈均,他立馬興奮地拍了拍身下的碑額,高聲道:

“看,這是我扶桑大帝給自己修的陵墓,氣不氣派?”

靈均心下一沉。

“哎呀,軒轅那老小子走了,以前成天跟在本帝身後轉悠的那些個小嘍啰們也都沒了,寂寞呀,還不如給自己修個好墓,早點兒進去躺着舒服……”

元陽君一聲長嘆,仰頭又是一口酒,又手舞足蹈地招呼靈均:

“來來來,快上來,跟本帝一處坐坐!”

喝醉了的元陽君,與平常那清冷無塵之人判若兩人,難得的有了些煙火氣。

靈均飛身而上,在元陽君身邊坐下。

元陽君一頭栽倒在了靈均肩上,大着舌頭指着遠處一片碧海說道:

“你看,這裏視野好吧?一片汪洋,扶桑花漫山遍野,有白雲有霞光有海鳥,本帝將來長眠在此,也就不寂寞了……”

靈均抬頭遠眺,極目竟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扶桑花海,鮮紅如火。

碧海凌波,曉風和煦,蒸騰着一片融融春色。

靈均回頭一看,陵墓的形狀恰似一條蜿蜒的巨龍——

他這才記起,元陽君的原身乃是一條青色巨龍。

“我的時間不多了……”元陽君在靈均頸窩間喃喃。

靈均沒有聽清,便問:“什麼不多了?”

元陽君卻又在靈均肩上尋了個舒服位置,閉着眼嗅了嗅那獨屬靈均的清香,滿足一笑,又睡了。

靈均側頭看靠睡在肩上的元陽君,清晨的霞光正映在他如玉的面容上。

此刻的元陽君因酒醉而緊閉着雙眼,長而濃密的雙睫微微顫動,安靜得宛如一個沉睡着的嬰孩。

很難想像,這數億年來,沒有了昔日夥伴的陪伴和曾經鐵劍飲血的生活,如他這樣一位天縱奇才的神,是怎樣在這與世無爭的碧海城裏度過他平靜復平靜的一日又一日?

可再偉大、再卓絕的神,終會有寂滅的一天。

千萬年後,盡作黃土。

回頭望元陽君給他自己修的這座恢宏龐大的龍形陵墓,靈均的手就不覺去抓住元陽君的手,緊緊一握——

若真到了那一天,自己又將如何?

是歡欣鼓舞,還是悲傷痛哭,又或是……殉情相隨?

他們之間,已經沒有情了。

靈均如是自欺。

似乎無論哪一種選擇,自己都不會開心,他無法騙自己:內心深處,他比任何人都希望這傷了他、負了他的人能好好活着,一直活下去。

彷彿只要這人還在,那麼即使自己還是恨他,都遠比再也看不見他要好受些。

真是……犯賤啊。

二人就這樣依偎着坐在高高的陵崗之上,面對着一穹的青天白雲,面對着漫無邊際的浩瀚大海,靜靜地從晨光熹微直坐到落日斜暉。

清爽的海風徐徐拂過,漁人唱歸,歌聲渺渺。

靈均這才想起,他與元陽君之間糾葛數百年,卻從未有過這樣安靜相偎的時刻。

這樣的相處,幾乎讓人錯以為就是天長地久。

靈均輕輕撥開遮住了元陽君雙眼的幾縷亂髮,卻被一個大力撲倒在了身後的陵崗上。

溫熱的觸感急切地撬開了靈均的唇,在他的口中輾轉勾纏,像是一葉在海中浮沉、迫切要找到一處港灣停靠的舟。

元陽君一張令天地都失色的臉近在咫尺,微睜的雙眼似醉似醒,龍涎香的氣息洶湧而來,靈均幾欲窒息……

手中聚起的氣劍舉起又落下,靈均最終還是任身上這人糾纏着自己的舌,攻城略地。

直到那雙不老實的手又開始悄摸摸地探進靈均的衣袍下擺……

“砰!”

靈均一把推開了身上這死性不改的老色鬼,整了整衣襟,橫眉冷對:

“元陽君若是寂寞了,您碧海城裏數不清的美貌宮女供您消遣,犯不着跟晚輩玩兒這個斷袖。您不怕晚節不保,晚輩卻還想留着清白去疼愛我宮裏的美人呢。”

元陽君凄慘笑笑,站起身來,踢開腳邊幾個空酒罈,踉踉蹌蹌地向前走去。

靈均還來不及出手阻止,元陽君便骨碌骨碌地滾下了陵崗,一聲慘叫貫徹寰宇——

當靈均費了吃奶的勁終於把爛醉又重傷的元陽君給扛回了他的流風殿時,翼遙正抱着一個枕頭站在靈均的回雪殿前哀怨着一雙眼睛,默默地看他。

“今晚我不回回雪殿了,元陽君摔傷了,我要照看着他。”靈均道。

翼遙瞬間暴跳如雷:

“那老傢伙又玩什麼兒花樣?他什麼本事什麼功力你不知道,他能把自己給摔傷了?你……”

“元陽君要是出什麼意外,咱們這場仗也就別想打贏了。”

靈均輕飄飄拋下這麼句話,砰地一聲關上了門,將翼遙的罵罵咧咧關在了門外。

“難得你肯陪我一晚。”

元陽君不再昏醉,睜着一雙清明的鳳目,側靠在床榻之上,散了一頭烏髮,調笑看靈均。

“您老可別多想,我是怕您今日這樣又喝醉又吹海風又摔跤的,明日要出發時,您就卧床不起了。”

靈均脫了外袍,穿着一件裏衣坐到了書桌前,翻那剛命宮女們端來的幾摞東海新呈的公文。

元陽君走下床來,踱到桌邊,拈起一本摺子邊翻邊笑:

“我竟從不知,你也會處理這些事務。”

“父皇從小就把我當做皇位繼承人來培養,這樣的政務,原本就是司空見慣。”

靈均飛快地掃着手中的摺子,看到不滿或滿意的地方,停下來,批註一下,又繼續往下看。

元陽君坐到了靈均的對面,突然低了聲音問:

“你很喜歡這些?”

靈均嗤笑一聲道:

“堂堂一男兒,不喜歡這些,難道還要學女人家繡花做飯?”

話一出口,靈均和元陽君二人俱是一愣。

還在凡界時,靈均為了追彼時還是季承晏的元陽君,除了繡花,可真是把女人家的手藝給學了個十成十。

若是再給二人一些相處的時間,靈均保不準有一天還真去把繡花給學了來做鴛鴦枕套。

“靈均,從前你為我放棄的,我全沒珍惜。”元陽君垂了眼,神色凄惶。

“還好您老人家全沒珍惜,我如今才知道,還是做東海太子最適合我。”

靈均凝神看手裏的摺子,渾不在意道。

元陽君神色悲戚地看了看靈均,不再說話,起身回到床上躺下了。

等靈均處理完公事,熄燈上床時,元陽君還沒睡。

靈均被擁入一個熟悉的溫暖懷抱,龍涎香的味道絲絲漫入他的鼻間。

靈均本能地就要掙脫。

“別動。就今天這一晚,讓我再好好抱抱你,我不會做什麼…”

“翼遙這幾日夜夜睡在你回雪殿,我只作不知道。”

黑暗中,元陽君疲憊的聲音在靈均身後幽幽響起。

靈均默了眼,不再掙扎。

次日,晨光一照進碧海城,靈均一行人就簡單收拾了下行李、離開了碧海城——

按照線報傳來的消息,女魃元神修復的速度愈來愈快,但奇怪的是,東海的戰事卻始終是那麼不痛不癢地進行着。

以妖族為首的女魃聯軍沒有認真打,以東海軍隊為首的天魔盟軍也沒有好好迎戰。

敵我雙方簡直就像在過家家一般消磨着時間。

原本請扶桑大帝元陽君出山是為了抗擊女魃進攻,如今看來,似乎完全沒這個必要。

元陽君於是提議繼續去收集鑄煉迦南法印的寶物,第一站就是棲鳳谷。

按元陽君的說法,靈均他們必須趕在三個月後的黑雲蔽日之前,再拿到火鳳涅槃之灰、浮生平陽之箭、神女心頭之血、活佛圓寂之舍利和雨蛟泣血之淚這五樣天地間至陽、至幻、至柔、至真、至陰的寶物,煉成迦南封印才能將妖神女魃重新封印。

一聽這話,靈均的眉毛就狠抖了幾抖——

所以,即使把元陽君這廝請出了山,他們還是要繼續收集寶物來鑄煉迦南封印嘍?

這處境跟沒請他之前有什麼區別?

五樣寶物,這樣天之南地之北的分佈,而他們就已經在碧海城裏耗費了小半月之久!

“或許女魃的本意並不在於攻陷天界。”元陽君在去往棲鳳谷的雲頭上如是分析。

“那會是為了什麼?”靈均和翼遙二人一說到正事,立刻十二萬分的嚴肅,竟異口同聲地問了出來。

元陽君見二人勾肩搭背狀,不悅一皺眉,像是想起了什麼可能,眼中閃過一絲猶疑,但片刻又平靜道:

“我們先把寶物收集齊了再說。”

然後,元陽君就不說話了,一個人獨佔一個雲頭,望着腳下悠悠蒼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面對靈均和翼遙逼視的目光,元陽君傲然挺立,目光隱有閃爍:

“這五樣寶物雖分佈零散,但我們身為神仙,騰雲駕霧后不過就是一會兒的功夫。”

於是靈均他們就這樣花了整整三日所謂“一會兒的功夫”,才來到了火鳳隱居的棲鳳谷。

幽深不見底的棲鳳谷外,元陽君素來清冷的臉難得地有了些許追憶往事的蕭索。

一聲鳳吟,一隻巨大的赤紅色鳳凰尾曳着熊熊火焰降落眼前。

須臾之間,一個長相異常俊美的紅衣男子便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大帝,您終於來了。”

那紅衣男子彎腰一禮,恭敬道。

“流錚,許久不見。”

元陽君一笑,上前扶起了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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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陽君總是想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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