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元陽君的暖床小廝
事實證明,“陪元陽君十天”這個任務真不是好完成的。
因為陪元陽君的第一天晚上,元陽君就令靈均為他暖床。
暖床……
“你這碧海城四季如春,連海水都是暖的,要本太子暖床個鬼啊!”
元陽君金碧輝煌的流風殿中,靈均叉着手,惡狠狠覷向某位尊神的眼珠子快要蹦出眼眶。
元陽君不為所動,一本正經地睜眼說瞎話:“本帝體寒,畏冷。”
靈均聽這話,簡直想眼前把這無賴給直接揍趴下叫爹——以前不論做仙還是做凡人,一年到頭,這貨的身子都熱得跟個小火爐似的,到了夏天更是成天四肢並用地纏着生來體涼的自己來消暑降溫,恨不能長在自己身上。
現在這廝卻跑來跟自己說他體寒?
那當初一到夏天就手腳並用纏着自己的不放的人是誰?!
纏着自己……一念及此,靈均腦袋裏飛速閃過的那些由“糾纏”而擦槍走火的“有色畫面”就讓靈均的耳根微紅。
果斷轉身,靈均不跟這無賴啰嗦,解開外袍,麻溜地往華麗的床上一躺,扯過薄薄的錦被就把自己給裹了個嚴實。
但床上那鋪天蓋地而來的元陽君的氣息和這曖昧的空間快要把靈均一顆心給撞得跳出胸腔——
無數凡間和尋寶途中二人燕好親昵的畫面閃現腦海,一個畫面接一個畫面,擋都擋不住。
靈均才找回凡界的記憶不久,而這些凡界的記憶就像是被冷落了許久的娃娃,終於有人理了之後,簡直不能再活躍,成天變着法、沒有任何徵兆地就往靈均腦袋裏躥,像是要補回過往數百年的孤獨似的,常讓靈均措手不及。
靈均現在躺在元陽君的床上,裹着元陽君的被子,想着元陽君和自己曾經的不良畫面,只恨不得自己從沒出生過。
用被子把羞得無地自容的自己越裹越緊時,靈均猛地感到一隻溫暖的手穿過被子的縫隙撫上了自己的背,摩挲徘徊。
靈均僵直了身子,冰冷的話從被中悶悶傳出:
“把手拿開——你要是再對本太子動手動腳,本太子寧願拼了這條命去把那女魃給滅了,也不會再來求你。”
背上動作的手一滯,很快,退了出去。
靈均心下一松——這廝要是再摸下去,自己身下那物可就要控制不住了。
都被這廝禍害到這地步了還能對他起反應——犯賤!
靈均惱怒地想,感到身上的被子已被焐熱,正要起身下床,便被一個有力的懷抱隔着錦被給牢牢箍在了原位。
“季承晏你瘋啦!放開!”靈均氣得掙扎不停,同時手肘用力,狠狠地擊向身後人的胸膛。
“唔。”身後傳來元陽君一聲悶哼,抱着靈均的手卻絲毫未松。
靈均越掙扎越來氣,出手更是越來越狠,無奈隔着被子,雖是力度狠毒,但始終沒有直接擊打的效果來得立竿見影。
因此元陽君雖抱得艱辛,但箍着靈均的雙臂反而越來越緊。
靈均亂扭亂打了半晌,見實在掙脫不過,索性放棄了掙扎,癱在元陽君懷裏像條死魚般不聲不響了。
這人的力氣向來大,做凡人時如此,做仙人時如此,變回了神時仍是如此——
自己怎麼就這麼不中用?無論有無法力,是否為東海太子,都永遠逃不出這人的禁錮……
靈均默了雙眼,心中開始暗恨自己無能。
元陽君卻絲毫未覺靈均異樣,反而以為懷裏人是默許自己抱他了,面上一喜,低沉的嗓音便湊近靈均耳邊可憐兮兮道:
“小安,今晚你睡在我殿裏,讓我抱一晚,好不好?我一個人睡不着……”
語氣可憐又撓人,是這人從未在靈均面前展露過的示弱姿態。
靈均不吭聲。
元陽君便像得了赦令般,一雙大手穿過層層縫隙就要去摟靈均的細腰。
自凈心池畔這小傢伙吵着要斷情絕愛之後,這手感頗佳的小蠻腰他真是好久沒摸上一把了啊,真的好想念啊……
元陽君此時內心十足一個老色鬼,面上卻始終是一本正經的清冷。
“你他娘地給本太子放尊重些!”
一聲暴吼,靈均一個彈身,掀起一腳就沖元陽君的心窩處狠狠踹去。
“唔!”一聲悶哼,一個高高的拋物線,元陽君連人帶被子重重摔在了牆角。
靈均起身下床,抓過屏風上的外袍就飛速穿上,捅上鞋子、戴好發冠,靈均拉開殿門就往外走,甩都不甩地上那人一眼。
“別走。”元陽君拉住靈均衣袍一角不放,目光懇求。
靈均冷淡掃去一眼,知道自己扯不過他,乾脆揮手就是一個氣劍,割斷了袍角,推門就大步而去。
元陽君怔怔盯着手裏那一小塊邊角利落斷裂的碎錦,心中一痛,良久,才抬手擦去了唇角的那抹刺目鮮血。
這小混蛋,什麼解釋、什麼餘地都不要,真是斷得乾脆啊——
自己剛剛都有故意把流血的那邊嘴角面向他……
如今,他真是半點都不在乎自己了啊……
也好,這樣的話,將來小混蛋就不會太傷心……
讓小混蛋傷心的事,他做一次就夠了,絕不想再做第二次了。
靈均衝出了流風殿,趁着夜色一路劈花斬葉,只把路上遇見的碧海宮裏的每朵花、每棵樹都當做了它們那該千刀萬剮的主人,招招致命,毫不留情。
於是靈均一路走,一路劈,所到之處,花殘柳敗,好不凄慘。
但這樣殺傷力強大的發泄卻絲毫沒有減輕靈均心頭的燥郁。
沒錯,他為臨出殿時那人嘴角的那抹鮮血燥郁了——神力強大到元陽君那個份上的神,怎麼會因為自己這小小仙人絲毫沒有用上仙力的拳腳就吐出血來?
靈均可不認為這是因為自己仙力強大。
明白自己竟然還會為那人受傷而燥郁,靈均就更燥郁了。
燥郁中的靈均一路劈劈砍砍,碧海宮裏的宮女們領了自家主人的命,全都戰戰兢兢地立在一邊不敢上前勸阻,唯恐自己與這東海走得近了要被自家主子叫去喝茶。
因此靈均在一眾宮女的注目之下劈着劈着,便覺得自己很有些二世祖的囂張跋扈,老臉一紅,停下手來。
深吸一口氣,靈均扯過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宮女劈頭就問:
“說,你家主子最近是不是受了什麼傷!”
心裏頭火大,一方面為自己的犯賤,一方面為元陽君的身體,靈均此時聲色俱厲的模樣簡直不要太可怕。
那被靈均抓着逼問的小宮女從未見過向來溫溫柔柔的東海太子這副凌人模樣,當即就是“哇”地一聲哭嚎,暈了過去。
……
自己有這麼可怕嗎?
靈均把懷裏暈過去的小宮女遞給其他宮女接好,面上訕訕。
“太子爺若真的擔心尊主的身體,可以去問問思君姐姐,我們這些三等宮女是不能近身侍奉尊主的。”
一個領頭人模樣的宮女恭身建議道。
這東海太子和尊主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其實碧海宮裏上上下下都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自家尊主獨身一人苦等了那人數億年,如今能有人代替這人讓尊主傾心,即使二人如今有些誤會,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能讓自家尊主多得些照顧,她們這些做奴婢的總是開心的。
因此這宮女便大着膽子對靈均開口建議了這麼一句。
誰知這東海太子卻根本不領情,斜眼把她一看,便冷哼道:“誰操心那老男人的身體,便是死了也不幹本太子的事!”
說完,湖藍色的衣袂一甩,走了。
一眾宮女留在原地目瞪口呆——莫非,是她們猜錯了?這東海太子和自家尊主之間並非郎情妾意,而是血海深仇?
“他真是這麼說的?”
空蕩的流風殿中,元陽君倚身榻上,單手撐頭,幽幽問道。
背對着前來稟報的思君,看不出他的喜怒。
“回稟尊主,太子爺確實是這麼說的。”思君恭恭敬敬地回答着,心裏卻有些澀澀——
自家主子對那東海太子究竟是個什麼心思,明眼人其實都看得出來,但觀那太子模樣……只恨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了吧。
思君在元陽君身後靜靜立着,一雙美目仰慕又同情地望着榻上這個尊貴至極卻又孤獨至極的神,她已經做好了準備來承受尊主的怒氣,即使尊主向來喜怒不形於色。
但榻上那個人卻始終不改悠閑姿態,只是淡淡地一擺手道:
“他說的對……你下去吧。”
思君驚訝於尊主的平靜,卻明白自己奴婢的本分,雖心有疑惑,但還是順從地告了聲退,快速又安靜地退出了寢殿。
殿門輕輕闔上,元陽君閉着的雙目驟然睜開,沉默盯着手中那塊湖藍色衣料,清俊的雙眼中滿是苦澀隱忍。
良久,手中紅光一閃,那塊衣料便化為了灰燼,消弭於塵……
這邊靈均人前說得絕然,人後卻通宵查閱了碧海宮裏所能找到的所有有關神仙的醫藥典籍。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還會這麼在乎,他甚至都沒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在犯賤地在乎那人的身體,動作就已經比腦子還快,一本本可能記載有元陽君這種自愈體質還輕易吐血現象的典籍便已經攤開在了他面前。
沒有任何相關的記錄,連有關元陽君這種自愈仙體的記載也沒有。
動用仙識去詢問遠在天庭的葛仙翁,葛仙翁也是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
——或許只是這廝的又一場苦肉計。
黎明將近時,靈均這樣想道。
這廝不是慣會欺騙自己、騙取同情么?
對,定然只是一場苦肉計!
想到了這一種可能,靈均便鬆了一口氣。
這樣一種揣測,也不知是否真能化解掉他心頭那揮之不去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