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蘇一楠
沈小晚是個非常坐不住的人，而李逸辰似乎遇到熟人去敘舊去了。所以她一個人就漸漸地開始不安分了。坐在飛機上根本就hold不住自己想要走動的心思，只是怕影響到別人，於是無聊到在自己座位上厚着臉皮和隔壁座位的一個大約十幾歲的小朋友搭訕起來。
“你好煩啊。”
這句話是那個塞着耳塞安靜看書的少年說得最多的一句話。
本來他是安靜坐在座位上看書的，沒想到隔壁座位一個看着像二十多歲的女人轉過來看着他，問他在看什麼書？本來想着她只是對他的書比較感興趣所以就告訴她書名了，結果沒想到她問了一個問題之後又接二連三問了他一堆問題。例如這本書好看嗎？說的是什麼故事？告訴了人們一個什麼道理？寫這本書的寓意到底是什麼？為什麼一個人出國？為什麼不和家裏人一起？出國是旅遊的還是來念書的？多大了幾年級的......巴拉巴拉一大堆有的沒的，明明一遍遍說她好煩，但是她好像聽不懂的樣子，剛剛開始還會尷尬，不好意思什麼的，但是緊接着那種尷尬不好意思的情緒就消失了，他都嚴重懷疑這個女人是不是演員？裝傻的技術倒是非常熟練，運用自如啊！
沈小晚其實是覺得這個彆扭的小孩很好玩，也許是覺得有點像年少的自己吧？但是卻又跟年少的自己不一樣。而且他那娃娃臉超級像一位故人——大學時一起組的的樂隊裏的一個好朋友也是娃娃臉。所以既是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又有種羨慕他身上自己所沒有的特質吧？
不過這小孩沈小晚是真心喜歡他的。明明不耐煩還要回答她的問題，然後還會不依不饒地加上一句你真的好煩啊！現在已經很少能遇到這種小孩了，雖然他一直在說她很煩，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這個小孩很可愛，很有趣，所以倒也不介意他的不耐煩，反而覺得小朋友就應該這麼有活力，因為現在的小朋友壓力太大了，沒有這個年齡該有的樣子，反而顯出不符合自己年齡的一種成熟。
真是彆扭的小傢伙！
沒有理會小朋友的不耐煩，沈小晚直接從自己包包里拿出一盒法國進口的月桂餅乾斯派庫魯斯SPECULOOS，還有一盒蘭斯的玫瑰餅乾BiscuitsRosesdeReims，還有一盒法密愛茴香糖AnisdeFlavigny，隨後遞給少年問他要不要。
結果少年並不領情就連頭都沒抬就說不要，不必了。沈小晚看他態度這麼冷硬倔強的脾氣也上來，直接撕開一包斯派庫魯斯放到嘴裏想着不好吃也要假裝一下，騙一騙小朋友吃一點，也想讓他知道自己真的沒有惡意，是真的想跟他分享一下自己擁有的美食而已。結果送到嘴裏嚼了幾下發現真的超級好吃，果然進口的零食和自己家裏那邊的不一樣。
少年聽着沈小晚的讚歎聲以及一直在飄進鼻子裏的那一種淡淡的餅乾味，發現自己會時不時偷瞄她手上拿着的餅乾以及她吃東西時的表情，似乎自己的注意力真的有點被這個厚臉皮的女人吸引過去了。
意識到這個的少年忽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在沈小晚快要抬頭看他的時候又立馬低下頭假裝看書。
他的這些小動作全都被沈小晚看在眼裏了，捕捉到他已經開始有點動搖的心理變化，於是更加順理成章把餅乾遞到他跟前請他吃，還說要讓他在這幾樣東西里挑一盒送他。
少年盯着沈小晚的臉看了看，似乎在思索着什麼。隨後似乎放下了心裏的那一點點小彆扭，輕輕地合上書拿了一塊放到嘴裏。少年看樣子應該是中產階級人家的小朋友，身上那種特有的氣質以及他優雅的吃相彰顯着這一點。
少年吃完以後點點頭，一改剛剛有點不耐煩的氣焰，非常有禮貌地點點頭說道。“很好吃。”隨後還加上了一句，“謝謝。”
沈小晚揚起嘴角笑了笑，不自覺地伸出手揉了揉他的發頂，少年似乎僵了一下，隨後有點彆扭地別開臉。
沈小晚沒發現的是小朋友的耳尖爬上了可疑的紅暈，耳尖泛着紅可愛的紅色。少年覺得自己心裏甚至蔓延出了一種不可名狀的微妙感覺來。
“叫姐姐，小傢伙。”沈小晚收回放在他頭髮上的手直接搭到他肩膀上，強調了一句。
少年聽到她這句話反而又有點恢復了剛剛的狀態，沒有出聲。
沈小晚覺得可能是小朋友覺得尷尬或者是不好意思叫她姐姐，所以也沒有強迫他一定要這麼叫。於是換了個話題，“我叫沈小晚，小朋友你呢？”
少年聽到在她口中說出話的“小朋友”這三個字覺得意外的刺耳，很不想聽到人家叫他小朋友，他都十八歲了怎麼所有人看到他都叫他小朋友？
“蘇一楠。還有我已經十八歲了，不是小朋友了。”蘇一楠淡淡地說道。
沈小晚憋着笑看了一眼彆扭的人兒，“好好好，不叫你小朋友了。那我，叫你楠楠?怎麼樣？”
單純只是覺得跟小朋友交朋友喊疊字比較好，只是沒想到蘇一楠居然會臉紅了一下。
“咳……”蘇一楠不自然地咳了一下，輕掩尷尬，“我們……好，隨你喜歡吧。”
猶豫了一會兒，又把那句“我們還沒有熟到叫這麼親密的地步吧”生生地咽了回去，最後還是話鋒一轉答應了。最為奇妙的是，他居然覺得他的名字從她嘴裏喊出來居然格外的好聽。
完全沒有想到她一句話居然讓小朋友想了這麼多，只是得到他的同意之後就開始一直楠楠前楠楠后地和他瞎聊着，扯扯家常，聊聊他的喜好，互相簡單了解一下自己的一些基本情況。
在沈小晚問到他為什麼獨自一個人坐飛機飛到異國他鄉的時候，蘇一楠又重複了最開始那一句話，“你好煩啊。”
這時候沈小晚才發現他對於這個問題的抗拒，似乎非常不想回答。凝神一看，他的眉頭輕蹙，手上也在快速而又不耐煩地翻着剛剛已經合上的書本。
“楠楠，你是不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不妨告訴姐姐。姐姐也許不能體會到你內心的不開心，但是到底姐姐社會閱歷都比你多，也許可以幫你分析一下，開導一下你，你說呢？”
沈小晚輕聲細語地緩緩拍着他的背說道。似乎生怕大聲一點他就會被嚇跑一樣。
蘇一楠到底還是個孩子，這時候忽然擁有來自陌生人的溫暖，感覺整個人如沐春風，內心裏那根一直強忍着，緊繃的弦此刻面對這樣的溫柔時似乎開始慢慢放鬆開來，只是這些事情在陌生人面前坦誠相見，真的可以嗎？
“嗯?”沈小晚低頭重複問了一遍，詢問他的意願。只是一低頭，就被眼前忽然紅了眼眶的男生嚇到了。果然她的第一感覺沒有錯，這個男生內心裏懷揣着太多心事，承載了太多他這個年齡不該有的情緒和情感，得不到這個年紀的小孩該有的情感發展，壓抑了太多太久，所以面對她此刻的溫柔才會瞬間紅了眼眶吧？
他到底心裏裝了多少事情？
沈小晚也被眼前的情景觸動到了內心裏最為柔軟的一角，處在這個剎那的她心裏只有滿滿的心疼，還有想要伸出手給他一個大大的，溫暖的擁抱的念頭。
而她也是這麼做的，伸手一把攬住他的肩頭把他拉進自己，靠近自己懷裏。另一隻手則在他的背上輕輕地拍着，像是在哄一個得不到糖的小孩一樣。
那麼溫柔，那麼慈愛。
“楠楠，不管你經歷過什麼或者現在正在經歷什麼，沒有什麼噩夢是過不去的，夢醒了之後整個世界都還是美好的，至少你在為夢想為理想奮鬥的那一刻世界是美好的。所有的不好的事情都會慢慢隨着時間的推移而流逝，隨之而來的則是美好未來。你要相信，並為之而奮鬥。”
沈小晚抱着他，盡量溫柔地跟他開導着他，但是開導的前提是根據自己的經驗給出的告誡以及讓他相信希望，也要讓他知道這個世界的殘酷。而不是一味讓他知道這個世界都是美好的並且一直沉溺在這個空洞的幻想里，而是應該讓他看一下這個世界美好的同時，殘酷陰暗的一面也仍然存在。
輕輕地推開他，拉過他的手，讓他感受一下從自己手上所傳遞出來的溫暖。
“但是楠楠，你同樣要知道，這個世界雖然美好，但也同樣殘酷。例如弱肉強食，例如不是所有事情你努力了就一定會有回報，再例如只有相對公平而沒有絕對公平……所以我想跟你說的是，這個世界沒有你想得那麼美好，但也沒有你想的那麼陰暗。”
蘇一楠認真地盯着沈小晚的臉看了好一會兒后，眨巴了一下眼睛，垂下眼瞼看着自己的腳尖，抬起頭看着她，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跟她說。只是最終還是搖搖頭，苦笑了一下，“算了，跟你說也解決不了什麼，下次如果還有機會見面的話我再告訴你吧。”
“嗯……”沈小晚拖長着尾音看着蘇一楠，最後也只好點點頭尊重他的決定，他不想說那便不說吧。
“謝謝。”蘇一楠彷彿有點害羞，眨巴眨巴着眼睛地別過臉輕聲說了一句。
沈小晚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不用謝，我又沒幫到你什麼。”
話音剛落，就要站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身後卻忽然冷不丁地傳來一聲壓抑着的低喝聲，“沈小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