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黑夜來了，黎明還會遠嗎？
“菲菲熱咖，滴滴香濃，非比尋常！”
三天不見，韓小菲滿嘴都是廣告人的韻味。
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樣，不厭其煩地向趙芊蕙兜售這句傳銷達人般的洗腦詞。
趙芊蕙微微頷首，發現這裏的空間確實比海淘店大了好幾倍，同時容納數十人咖啡簡餐都絲毫沒有問題。她被韓小菲特別安排進了VIP行政包間。
推開門，一股濃濃的咖啡味撲鼻而來，趙芊蕙深吸了一口氣，心情瞬時舒暢了許多。
一進入包間，就感覺這裏好似一個世外桃源。
僻靜雅緻，十多個人落坐，也絲毫不顯擁擠。
更加讓人心曠神怡的是，迎面就是環湖公園，湖光山色盡收眼底。
時值初秋。
霧氣繚繞的遠山，水波粼粼的近湖。匯合著秋風、落葉、棕藤、石椅、潔雲、藍天，組成了一幅正午暖陽的秋日私語。
趙芊蕙順着鋪就歐式咖色羊毛地毯的包間走道，一直走到了落地窗前。
一款藤椅一架木桌依着窗邊。
古樸典雅的設計里又透着幾分時尚。
她緩緩落座，隨手翻着一本亦舒的語錄，迎着秋日清風，品着香咖，躺着藤椅，曬着暖陽，怎麼著都是一件極致享受的愜意事兒。
趙芊蕙似乎完全沉浸在了這如詩似畫的景緻之中，片刻間彷彿忘記了所有的煩惱。
“一個成熟的人，往往發覺可以責怪的人越來越少，人人都有他的難處。”
隨意中翻到了亦舒的這段話，字斟句酌起來，這話確實不假。今天圍困醫院的所有人都有他們各自的難處吧？
我趙芊蕙應該釋然，不必責怪。
譬如記者，需要關注度需要曝光率。
至於病患家屬，能夠多得到一些利益，自然可以減輕患兒對家庭業已造成的沉重負擔。
念到這些，她頃刻沉靜了許多，完全沒了在醫院會議室時的焦躁憤懣，雲淡風輕的氣韻又一次伴隨左右。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大約是思量清楚了這個道理，如是說來就實在沒什麼風浪可以讓自己舉棋不定了。所以她招了招手，示意大家一邊喝咖啡，一邊談對策。
環顧四周，她發現少了一個注射外科醫生。
趙芊蕙緩緩地走到了門外，赫然看到那個醫生正與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咬耳朵。
見到她的身影，他們立即從洗手池散開了。
迎面走來的注射外科醫生，臉盤方正，濃眉大眼，年齡差不多三十七八歲，香港中文大學醫學院博士畢業，在入職旭日美容外科醫院之前，在韓國進修過兩年，技術紮實，口碑不凡。
這樣光鮮的個人硬件，完全可以有更優渥的地方向他拋來橄欖枝。趙芊蕙剎那有種預感，但她卻是不十分確定。
注射外科醫生見眾人都在等他，臉頰泛紅地向大家點了點頭，接着便抱歉地落座了下來。
“既然大家都到齊了，我們就開始吧。首先感謝大家在旭日美容外科醫院深陷危局之中的不離不棄，這一點，我想等葉總裁自由時，一定會身體力行地感謝諸位。”
趙芊蕙放緩着語速，一字一句地說著。
雖說聲音不大，但優美的嗓音足夠滲透到包間的每個角落。
“經過大家的一致努力，醫院工作逐步走上了正軌，業務量也一度恢復到歷史同期水平的80%。同時，各方籌措資金，將分支機構欠下病患的醫療費全部償清，不過，事情似乎遠不像想像的這般簡單……”
接着，趙芊蕙將哈克斯坦病患代理基金會要付諸法律途徑，進一步訛詐精神損失賠償一事，與醫療骨幹作了彙報。
“我說趙總，照這麼下去，不僅醫院的聲譽會受到極大的影響，連帶着還會導致我們的私人薪酬得不到保證，我想大家遲早會軍心渙散，不攻自破，畢竟沒有誰可以只在夢裏活着。”方才最晚進來的注射醫生緩緩地支起了身子，抑揚頓挫地說道。
“戴維醫生，有想法，您儘管直說。”
“我要辭職！”
“我也要辭職！”
“我也是……”
這個名叫戴維的注射醫生挑明了自己的去留之意后，旋即有幾個骨幹醫生也同時站立了起來，向著趙芊蕙攤牌。
趙芊蕙瞬間淚目，頃刻又忍着將眼淚逼了回去。
她竭力剋制着情緒，揚了揚素手，雲淡風輕地笑道：“我尊重大家的任何選擇，不管大家做出什麼決定，我都對曾經的並肩戰鬥表示最誠摯的感謝！不過，若有一線可能，還是懇請諸位能夠繼續留下來，黑夜來了，黎明還會遠嗎？”
“趙總，這種心靈雞湯，前些年一定沒問題。可是現在，我們每個人都要養家餬口，沒有經濟來源什麼生活質量都談不上！我也不瞞您說，剛才水池那邊的唐總開了一個我無法拒絕的價格，非常抱歉，我撐不下去了！”
戴維醫生說完，緩緩地起身，抱歉地攤了攤手。並將事先準備好的辭職申請，恭然地交到了趙芊蕙手中。
她遲疑了一下，又沉聲問了一句：“戴維醫生，還有留下來的可能嗎？我們真的不願失去您。”
在得到戴維醫生鐵了心的決絕回答之後，趙芊蕙也算是死了心。
接着，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在這十多人的骨幹會議中，有五個人陸陸續續遞交了辭呈。趙芊蕙扼腕嘆息地在上面簽署了自己的大名。
每一次落筆，就像是被抽離了一根肋骨一般。
簽到第五個的時候，胸口疼得無法呼吸。
她感覺自己要塌了！
趴在桌子上休息了片刻，才算是緩過了一些元氣。
趙芊蕙輕抿了一口咖啡，苦澀的感覺從嘴巴一直滲透到喉嚨，接着漫過食管胃腸，湧向奔流的血液，繼而溢滿全身每個麻木不仁的細胞。
在這絕望至極的關頭，她的眼前浮現了一個人的影像。
他面龐俊朗，神情堅毅。
葉子軒！
他彷彿攜帶着一股奇妙的力量，來到她身邊。
頃刻之間，趙芊蕙思路清明。
她起身環顧四周，打量着留下來的半壁江山。
緩緩踱步，輕拍着每個人的肩膀，直抒胸臆地深情感嘆：“感激您們可以留下來陪我繼續戰鬥，只要葉總裁恢復自由，您們的薪酬一定會有個驚人的變化！我們永遠相信，永遠相信美好的事情即將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