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周家怪夢
都道相思苦，原來只此般。
何時心可死？須以吾身先！
生平不會相思；
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遊絲；
空一縷餘香在此，盼千金遊子何之；
證後來時，正是何時？
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
瘸子一臉淡然地看着床上的周奶奶，盯了好一陣子，卻只搖頭嘆了一句：“痴兒，痴兒……”便轉頭出了屋子。
我見狀趕忙追出去，瘸子出門后直奔靈堂，喚來了周叔和他媳婦，不知說了幾句什麼，兩人臉色一變，匆匆地便出了門。
“狗蛋，跟我過來，”瘸子臉色陰沉地沖我揮了揮手，帶着我進了靈堂，對着周老爺子的壽材拜了一拜，道聲：“周老哥，得罪了。”接着指揮着我揭開棺材蓋，就在棺材蓋被打開的一瞬間，瘸子猛地向前一步，一掌劈在了我的後頸上，我只覺得肩膀一陣麻木，眼前一陣金星冒過便昏了過去，在我清醒的最後一刻，我看見了棺材中的老爺子的臉：面色烏黑，皮膚鬆散地拖在頭骨上，似乎血肉均已化盡，而且不知是我眼花還是如何，我竟然看見周爺的嘴角大大地咧着，一個異常詭異的笑容浮現在這個曾經和藹的爺爺臉上…………
……夢，一個離奇的夢。夢中的周爺化成了鬼怪，夢中的我化為了黃巾力士……
棺材蓋掀開的一瞬間便被一股強橫的陰氣炸飛，周老太爺的眼睛猛地睜開，彷彿不受重力影響般的從棺材中躍了出來，一聲怪叫撲向了我。身後的瘸子一改平時的邋遢樣子，眼中精光暴射，劍指一掐，口中快速念到：“天清靈，地清明，難分難斷三世情，奈何黃泉均已過，望鄉台前再無情，今日奉請六甲兵，驅散魑魅救生靈。急急如律令！！”一指點到百會穴，一股神光便從我身上迸發而出，彷彿神兵下凡。
一神一魔見面便斗在了一起，轉眼便是數百回合，卻始終難分上下。一旁的瘸子見天兵難以取勝，雙手法決一變，又念到：“陰陽目，目陰陽，陰陽目及千里荒，洞悉乾坤曉陰陽！”於雙眼一抹，兩眼之中黑白二色愈加分明，死死地盯着神魔之戰，片刻之後，大喊一聲：“上仙攻它左腿！”金甲神聞言未及反應，卻被那妖魔搶了先，虛晃一招，夾着陰風朝着瘸子撲了過去，一雙鐵鉤似的利爪直奔瘸子胸口而去，金甲神緊隨而上，一掌朝着妖魔的左腿拍去，霎時間陰風大作，妖魔與瘸子的慘叫一同響起，待得慘叫聲絕，便是天清地明…………
夢已罷，待我幽幽轉醒之時卻已是次日巳時。
嗅嗅身邊的空氣，並不是我熟悉的香火廟堂，聽聽耳邊的聲音，並不是我熟悉的瘸子誦經，看看周圍的環境，也並不是我悉的山上卧房。在那一瞬間我竟產生了恍惚，我是誰？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竟然在心裏問了自己一句：這就是我的身體嗎？未待解答，便已清醒過來。瘸子呢？我急忙起身觀察了下周圍的環境，陌生。
“狗蛋，醒了？”
我聽到這熟悉的字眼，趕忙回過頭去。從前在山上起床起晚時候總是會聽到瘸子這樣看似關切的“問候”，然後便是一頓類似於“早睡早起身體好”，“一日之計在於晨”，“黑髮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等等的嘮叨，一直嘮叨到我痛心疾首地捶着胸口向他保證以後一定早起才肯罷休。可這次的聲音卻不是來自於瘸子，而且後面也沒有一系列唐僧似的嘮叨，待我看清來人後，發現卻是周叔。
“我師傅呢？他怎麼樣了？周姥姥（因為周老太太和我姥姥關係好，按照我們村的習慣便也稱之為‘姥姥’）呢？”我一臉焦急地問周叔。
周叔卻是一臉的茫然：“你說劉師傅么？”
“對啊，我就認了這一個老頭當師傅，不是他還有誰？”
“劉師傅昨天幫恁爺看了一下，說是屍體在棺材裏沒有擺舒坦，恁爺又是個倔強老頭，心裏不高興，覺得恁姥沒把他的後事辦好，所以才來嚇嚇恁姥，劉師傅指點過之後就回廟上了。恁姥現在精神頭好的很，一大早就跑去去村口找你姥姥拉家常了，估計這個點也要回來了。”說著還往外探了探頭。
“周叔你別騙我，事情怎麼會這麼簡單？是不是劉老頭不行了，要是的話你就給我直說，我扛得住的。”
“這龜孫孩子，雖然我聽說你師傅平時對你嚴厲點，你也不能這麼盼着他出事啊，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沒心沒肺呢。”周叔面色不悅地斥責我。
“不是我咒我師傅，事情肯定不會這麼簡單啊，我師傅給你小聲說話時候我看見你和嬸子臉色都變了，就知道這事情肯定不會是這麼小，你和嬸子出去是不是準備什麼法器給師傅做法了？還是出去買葯給師傅治傷了？”
“……”周叔一臉的無語，“當時你師傅對我們說的是：‘這都到飯點兒了，你們家這麼遠把我叫過來，熱水沒讓我喝上一口，午飯也不準備讓我吃么？’我和媳婦一聽這話覺得怕是師傅嫌棄我們家教不嚴，子孫輩的都不懂事，於是慌慌張張地出去割肉買菜給準備午飯了啊，再說，這麼小的村子能有多大的妖怪需要劉師傅興師動眾地做法驅邪？你師傅說你膽小被你爺爺的屍體嚇昏過去了，托我照顧照顧你，沒想到你這一下子就昏睡了將近一整天，對了，你師傅還留了話，讓你醒了之後趕快回山上，廟裏還有三千紙元寶沒疊呢。”
………………
我在心裏默默地咒罵了瘸子千百遍：祝你出門被車撞，撞斷一條腿。突然又想到瘸子已經瘸了一條腿，於是重新咒道：另一條腿也撞斷，讓你以後不能走路。卻又想到如果他不能走路了我以後還得背他……唉，算了，繞他一次吧……
儘管一天沒有進食，但我卻絲毫沒覺的飢餓，婉言謝絕了周叔的午飯招待之後匆匆趕回山上。雖然我自從知道了瘸子向山間精靈交“保護費”的事情后就對他的戰鬥力產生了嚴重的質疑，但他的掐算本事卻當真是讓我五體投地，說不定他早已經算好了我什麼時間會醒過來，要是回去的稍晚一會兒，我說不定又要被他的嘮叨逼到痛心疾首對天發誓了。
經過村口的時候正好遇見了姥姥，硬要拉着我回家吃飯，我極力解釋山上有要緊事要趕快回去才擺脫了姥姥，儘管這樣，臨走時候姥姥還是偷偷往我兜里塞了一百塊錢。和姥姥坐在一起的周老太太看見我時候卻變了一下臉色，而後又立馬恢復正常，依舊和藹地問候了一下我最近的生活情況，但我心裏卻在那一瞬間確認了自己的想法：這事，絕對沒有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