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醉漢
······書接上文。
“叫喚什麼！”
府衙內巡夜的人急忙跑出來阻攔，不過更夫的聲音還是吵醒了縣衙內剛剛改完公文，此刻正伏案小憩的縣太爺。
“怎麼了？有話進來說，別吵到附近百姓。”
守夜人正和更夫小聲爭辯時，縣太爺正好衣襟走了出來，呼喚更夫先進府衙。
不過更夫竟然拒絕了縣太爺的邀請。
“大老爺快帶人出城看看吧，城南有神仙！”
更夫激動地跳了起來，剛剛平復一些的心情又激動起來。
“老爺剛剛才睡着，你這腌臢就來搗亂，再胡謅就把你抓起來送進大牢，”守夜人一把揪住了更夫的領子，低聲威脅道，“趕快滾。”
“大老爺啊，我沒說謊，城南真有神仙，我剛剛看的真真兒的，城外有一道霞光衝天而上。”
······不論如何，更夫還是堅持自己的原話，軟磨硬泡非要縣太爺帶人出城查看，最後太爺被磨得無奈，只好吩咐手下叫醒了衙役，騎上幾匹老馬連夜出城。
到了城外，四周黑乎乎一片，壓根沒有更夫所說的光芒。
“這是怎麼回事？”
向來脾氣溫和的縣太爺也終於動了火氣，語氣中不免帶着些不快。
“再往前走走，再走走。”
更夫的聲音越來越小，周圍的黑暗讓他自己都對記憶產生了懷疑。
剛才這裏真的有光芒出現嗎？
又走了老遠，還是沒有任何異樣，除了黑暗還是黑暗，除了死寂還是死寂。
“到底怎麼回事！”
縣太爺強忍的火氣終於爆發，一天的疲憊激發了這位愛民如子的大人心底壓抑的火氣。
“大大大人，”更夫一骨碌從馬上摔了下來，哆嗦着直叩響頭，“剛才，剛才我真的看到了，小人沒有騙您啊，我沒有說謊，沒有說謊······”
“好了好了，”縣令是個心善之人，見更夫這般模樣難免動了慈悲，於是大手一揮打斷了他的話，“打道回府，這事我就不再追究了，你以後也要謹慎做人，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
說罷，縣令便在幾位衙役的環繞下踏上了回城的道路，可就在這時，小路的對頭突然傳來一陣歇斯底里的大叫。
“難道有土匪攔路打劫？！”
縣令心頭一急，迅速調轉馬頭，加鞭朝那個方向跑去。
衙役們只好也趕忙跟上，生怕縣令出什麼意外。
······
跑了老遠，衙役們看到了正在前面徐行的縣令，於是急忙縱馬跑去，離得近了，便聽見了縣令口中小聲的念叨。
“怪哉，怪哉。”
“縣太爺，怎麼了。”
“你們剛才也聽到那陣喊叫了吧。”
衙役們紛紛點了點頭。
“可我跑了這麼遠怎麼一個人也沒見到？”
“對呀，對呀。”衙役們紛紛應和，不過顯然是在應付。
“說不定是什麼野獸的叫聲被咱們聽錯了呢，咱們還是回去休息吧。”一個人低聲建議道。
“對呀，對呀。”其他衙役立刻跟着紛紛應和，這次倒是真心。
“也好，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吧。”縣令愛民，自然也不忍心讓這幫衙役跟着他大半夜遭罪，於是同意了他們的建議。
可還沒等他們掉頭，一個黑乎乎的東西便從不遠處滾了出來，一邊滾一邊夾雜着“啊啊”的大叫。
衙役們齊刷刷拽出寶刀，一躍下馬，將縣令緊緊護在了中間，齊聲喝問。
“來者何人！”
那東西沒有回應，直接從地上一躍而起。
這下大家可是看清了他的面貌——渾身溜光，皮膚黝黑。
很明顯，這是個喝多了正在耍酒瘋的醉漢。
衙役們長鬆了一口氣，隨後照着縣令的吩咐將這醉漢綁結實了丟到馬上，帶回縣衙。
路上，這醉漢仍在拚命掙扎，口中烏拉哇啦高喊不止，最後只好將他的嘴也塞上，這才把他順利帶回去。
回城之後自然是縣令派人照料這個醉漢，一夜無話。
到了第二天，這人的酒勁似乎還沒醒，不過好在沒有了昨晚的鬧騰，現在正老老實實躺在客房睡大覺。
屋內一片安詳，不過屋外可是鬧翻了天。
原來縣令昨晚安頓好醉漢后又緊接着收到了在外巡遊的探子送來的消息——今天將有一幫響馬洗劫縣城。
這事如果放到哪個邊境小城倒不算什麼大事，但俗話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這縣令愛民如子、管理妥當不假，但若論打仗殺人，他可完全不在行。
所以聽到這個消息后，縣令立馬慌了神，他這一慌不要緊，底下的人比他更慌了，於是不久之後，整個縣城便亂成了一鍋粥。
吵吵鬧鬧一整天，也沒有一個人想出應付馬賊的方法，有人便提議逃跑，可這小縣城的住戶都是世代住在這裏，哪裏捨得離開？
於是到了黃昏時分，大家全部聚到街上，做好了等死的準備。
不得不說恐懼真是一個有趣的東西，他可以讓君子變成小人，在人們面前卸下可悲的偽裝；也可以讓英雄變成懦夫，在自己的人生字典中捨棄自己引以為傲的榮耀；當然，它也可以讓平凡的人們自甘久困於患難之中，而非去接觸那不可預知的死後。
一個馬賊來訪消息將它帶給了全城百姓，又讓全城近萬人老老實實畏縮在一起，靜靜等待區區幾百號響馬賊的屠殺。
那副場面，想起來還真是滑稽可笑。
紅日西落，避無可避的縣令終於下了狠心，將北城門打開，其餘城門全部封死。
北門正對縣令府，所以縣令的意思是領着全部衙役與響馬拚命，就算不能保住縣城，最少也要殺殺他們的銳氣，不能由着他們在城中胡作非為。
可惜縣令這個幼稚的想法都未能實現。
入夜，響馬入城，眾衙役立刻嚇軟了腿，沒有反抗便被統統成了俘虜。
近萬人眼睜睜看着幾百號馬賊洗劫縣城，恣意奪去自己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積蓄，可是沒有一個人上前阻攔，不過哭聲倒是震天動地。
最後這哭聲吵醒了屋內那個醉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