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二章 仇人
超市正對面有一條小巷，從巷口進去，便是東華市的古玩街。
一輛黑色的汽車停在巷口，車中下來兩個又高又瘦、臉色略顯蒼白的男子。
那兩個男子，一個面相老成些，約莫三十多歲。一個較為年青，看上去二十七八。這兩人相貌非常相似，一看就知是兩兄弟。
楚江只看了那兩個男子一眼，便飛快地低下頭，狠狠地咬了一口方便麵餅，鼓起腮幫嘎嘣嘎嘣地狠嚼起來。
那兩個男子，正是楚江不共戴天的仇敵！
“趙威，趙風……”
楚江默念着兩人的名字，被草帽寬大的帽檐遮擋的雙眼中，已經佈滿血絲。
每次看到趙家兄弟，楚江便會想起那個讓他痛失至親的夜晚。鬱積了三年的仇恨，便會像毒蛇一樣噬咬他的心靈。所以他每次都只會看上一眼，便立即轉移視線，極力抑制心中的恨意，以免控制不住自己，衝上去和趙家兄弟搏命。
“不要輕舉妄動，現在還不是時候……”楚江狠狠地嚼着方便麵，想像自己正在生啖仇敵心肝，以緩減心中的恨意，同時默默告誡着自己：“楚家只剩我一人，若我也意外身死，大仇便再無昭雪之日。沒有萬全把握，絕不能貿然出手……再忍一個月就好！”
趙家兄弟對楚江的窺視毫無所覺。他們甚至看都沒看就在馬路正對面的楚江一眼，徑直走進了古玩街中。
其實就算他們看到了楚江，只要楚江不當著他們的面顯露敵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趙家兄弟可沒有一雙“混沌慧眼”，根本無法看出楚江底細。兼之楚江修行的仙訣與眾不同，極擅收斂氣息，不使用法術時，看上去就是一個沒有道基的凡人。
除非是修鍊了極精妙的瞳術，或者精通推演術算，又或者境界比楚江高出三層以上的修士，否則決難看出楚江根底。
除此之外，楚江敢於近距離窺視趙家兄弟的根本原因，卻是因為趙家兄弟完全不記得他的模樣！
在那一晚，當趙風抽取了楚江父母、小妹的魂魄，又對楚江搖動小旗時，那顆被楚江貼身收藏的劍丸中，竟然冒出一縷相貌與楚江一模一樣的遊魂，取代了楚江的魂魄，投入三角小旗當中！
在那同時，劍丸還往楚江體內輸入一縷詭異的氣流，令楚江瞬間栽倒在地。當時他渾身僵硬，呼吸、心跳、脈搏全部停頓，雙瞳無光，看上去和死屍毫無區別。
趙風抽到四條魂魄，以為楚家四口已經死絕，便沒有檢查楚家人的屍身。趙威更是由始至終都沒有關注過楚家人——對兩個修真者來說，滅殺凡人，抽魂奪魄，不過是舉手之勞，哪裏值得反覆核查？
誰又會去認真記憶一隻螻蟻、一個死人的相貌？
更何況，趙家兄弟臨走前還打開煤氣罐，將楚家付之一炬。那火里也不知被他們做了什麼手腳，火勢極其猛烈，家中一切包括楚江父母、小妹的屍身，全被燒成了灰燼！
唯有楚江，因得那縷詭異氣流護體，才能在火海之中安然無恙。
趙家兄弟卻不知楚江僥倖逃過一劫。在他們心中，楚家四口先被抽魂奪魄，再遭烈焰焚身，已經徹底灰飛煙滅，被他們抹去了所有存在的痕迹。
就連楚家的左鄰右舍、調查火災的消防局、警局也全都認為，楚家四口已俱遭不幸，屍骨無存。沒人知道，楚江早於大火熄滅之前醒來，取了父母小妹的一點骨灰，悄無聲息地潛離了火海……
僅僅過了不到一個星期，趙家兄弟就已經把楚家拋諸腦後。到了三年後的現在，趙家兄弟意識裏面，三年前被他們滅殺的楚家四口，已經只是一個抽象的符號。若不是他們在楚家大有所獲，他們甚至根本就不會記得，自己還曾經殺過一家普通人。
但是楚江卻永遠不會忘記趙家兄弟的面目，哪怕閉上眼睛，他都能把這兩兄弟畫出來。
三年前楚江帶着父母、小妹的一點骨灰，潛離祝融肆虐的家中之後，躲進了東華市郊外的山區里。
他不得不躲，他必須躲避，因為他已經知道了仇人的能耐。
滅門之夜，楚江雖然身如死屍，但意識卻是清醒的。
就在他因父母小妹之死而心痛如絞，萬念俱灰之時，忽有一道無主的神念，夾帶着大量的信息，伴隨着那縷詭異的氣流，自劍丸灌入他腦海之中。
那無主神念夾帶的信息，楚江接收得無比自然，絲毫沒有頭暈腦脹之感，好像它們天然就是屬於他的記憶一般。
從那些信息之中，楚江了解到，那一縷令他變得與死屍無異的詭異氣流，就是劍丸里殘留的混沌元氣。在那一刻，混沌元氣就已經開始替他易筋洗髓了。
無主神念帶給楚江的信息量無比龐大，其中還有大量關於修真界的知識，以及《盤古通天混沌仙訣》的仙法神通。
楚江親眼看到趙家兄弟抽走父母、小妹的魂魄；親眼看到一縷和自己相貌雷同的遊魂，代替自己投入三角小旗；親身經歷混沌元氣的保護和易筋洗髓，對於那些灌入自己腦中的信息，已是沒有絲毫懷疑。
修真界的大門，便在楚江痛失至親，身處火海之時，向著他緩緩敞開，帶給萬念俱灰的楚江，一線希望的光芒。
就在那時，楚江知道了趙氏兄弟就是傳說中的修真者。那面抽走他父母、小妹的三角小旗，就是某種邪門法器。世俗的法律，根本處置不了趙氏兄弟那樣的修真者。想報警求助，只會自尋死路。
而他已然得了仙法神通的傳承，假以時日，修行有成，必能報仇雪恨！但在有能力報仇之前，只能忍辱偷生，積蓄實力！
所以楚江清醒之後並絲毫聲張，反而躲了起來，令世人以為楚家四口已無一倖免，俱成飛灰。
至於那縷代楚江投入三角小旗，替他抵了一出死劫的遊魂，楚江至今不知其身份。更不知那遊魂為什麼與自己一個模樣，為什麼會居住在劍丸之中，又為什麼要在生死關頭替自己而死——那可是最徹底的死亡，魂飛魄散，連轉生的機會都沒有！
楚江後來曾經猜測，或許那縷混沌元氣，和那傳他仙法神通的無主神念，都是由劍丸之中的遊魂發動的。
但它為什麼要那麼做？它明明有那樣的神通，為何不將自己奪舍，反為自己擋劫傳法？
世間多有視凡人如草芥的修真，罕見舍己助人的鍊氣士。
對那遊魂的行為，楚江百思不得其解。
躲進山區之後，楚江潛修仙法神通，飢時捕獵山中野味，偶爾於黃昏時分，到山下的鄉村中，用獵到的野味換點油鹽。直到三月之後，他修至煉髓初成，學會混沌慧眼的觀遠、察微、洞幽之術，這才重返東華。
楚江也沒有想到，剛剛返回東華的第一天，便能遇上自己的滅門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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