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002章 有女潤娘
任三按照腦中的記憶走向自己的住處,邊走邊到處看,感受舊上海的風情,他記憶中雖然對舊上海很熟悉了,但是親自看感覺就是有差異。任三走走停停,觀察着眼前這個畸形城市各種現象。上海是舊社會的象徵,洋行林立,商業繁榮,到處可以看到人來人往的人力車,衣冠楚楚的紳士和破衣爛衫的乞丐,每天都有各種極端的現象在這裏上演。
任三的住處在陸家石橋附近,那裏是兩不管地區,屬於華界和法租界的交匯處,橋南是華界,橋北是法租界,橋旁兩側的居民無人管束,即不歸華界也不歸法租界,但是那裏歸黑社會的人管,沒有一個有錢人,即便是有,也是黑社會的大佬。
任三餓着肚子走了很長的路,終於到了陸家石橋,從橋上走下來,沿着河岸的路一直走。路邊都是難民房,比後世的牛棚還不如,沒水沒電不說還很擁擠。
任三邊走邊跟認識的人打招呼,快要到住處門口的時候碰到鄰居珍嬸,我還沒問候,她就急忙忙地說:“阿三,快點回家去,那個錢二又來糾纏潤娘了。”她說的錢二就是錢貴發的二兒子,那種上海的小混。錢貴發是開店的,相當於後世雜貨店的老闆,在這個時代屬於有產階級,錢二是他的兒子,相對於任三這種苦力有太多的心理優勢,所以一看到容貌出眾的伍潤娘就纏上了。
任三連忙快步跑回家,還沒到門口就聽到錢二這個王八蛋的聲音:“潤娘,跟着任三那個廢物有什麼好,要錢沒錢要地方沒地方,有上頓沒下頓,如果我把這個房子收回來他就得露宿街頭,難道你想跟他睡大街上啊!”
“你走啊,我不想跟你說話!”伍潤娘的聲音傳來,語氣含着氣憤的顫抖。
“我最後跟你說一遍,如果你今天不答應我,我就讓我爹收房子,看你們以後住哪裏?潤娘,你的手好白啊!讓我摸一下,摸一下我就讓你們多住一段時間!”
任三已經看到錢二要動手動腳了,連忙飛快地跑進去,手從後面搭在他的肩膀上,一拉想把他甩出去。錢二長得比任三胖,任三根本甩不動,他知道自己氣糊塗了,這個身體根本做不了這麼強悍的動作,連忙用腳順勢往下面一勾,使個太極推手,一下子把錢二放倒在地。
長相猥瑣肥胖的錢二弄了個滾地葫蘆,他一直背對着門口,被搭着肩膀的時候才知道後面有人,回頭還沒看清楚人呢,就被推到在地。他一看是任三把他弄到的,頓時爬起來大叫:“任三,你這個混蛋敢動我!”
任三一聽立即一腳踹過去,把還沒站穩的錢二踹到,然後拚命地在他身上踩着,嘴裏大罵:“動你?老子今天還要打你的,你這個王八蛋,敢碰潤娘,我要你的命,我去拿菜刀砍你,砍不死你算你們錢家祖上有德。”說完就跑到到內屋去拿菜刀,嚇得錢二顧不得身上的疼痛,連滾帶爬地竄出屋去,嘴裏大叫着“殺人啦,殺人啦”,讓附近鄰居看得是又好氣又好笑。
任三舉着菜刀追到門口,大叫着:“錢二,我任三爺看在親戚的份上讓你,還被你認為軟弱可欺,你個王八蛋,以後再敢來我就見一次砍一次。”
錢二看任三隻是站在門口,知道不是真想砍死他,邊走邊威脅道:“任三,你給我等着,我讓你明天睡馬路。”說完罵罵咧咧地走了。
附近的鄰居大都知道任三跟錢貴發的事情,他們聽錢二這麼威脅都都有點擔憂地看着任三。任三這個難民屋是錢家剛到上海時的住處,後來做生意賺了點錢,都搬到店裏面去了,這個地方就借給任三了,說是借其實也就頂他家欠任家的錢。
伍潤娘還沉浸在剛才錢二調戲的委屈害怕中,根本沒有考慮到任三今天的不同。她一見任三轉身進屋,叫了聲“三哥”就摟着他委屈地哭泣着。
任三突然被美女抱住,身體本能地僵了一下,可是一看懷裏女人一副嬌柔無助的樣子,心裏憐惜,拍着她的後背溫柔地安慰着:“潤娘別怕,三哥回來了,你別怕!以後我不會讓人再欺負你!”他一陣心神搖曳,伍潤娘跟記憶中一樣漂亮,更帶着讓他喜歡的古典韻味。
伍潤娘聽到任三的安慰哭得更加厲害,任三暗自慚愧,繼續安慰說:“都是三哥不好,三哥沒用,你千里迢迢而來,卻讓你受委屈!”
伍潤娘抬起梨花帶雨的臉龐,面對着任三,說:“三哥,我沒委屈,我是心甘情願的,不管你怎麼樣我都跟着你。”她說話的時候任三從她臉上看到堅決,可以想像伍潤娘對他的感情有多深。任三心裏有點苦澀,這樣的女人讓他碰上,老天實在對他太厚愛了,可惜這個女人心裏的印象是以前的任三,這是一種無奈的缺陷。
任三捧着伍潤娘的臉,記憶中的豐潤已經消瘦了,露出兩邊的顴骨,這才幾個月啊?已經苦成這樣了,再長!唉!任三溫柔地幫她擦去眼淚,嘆息說:“受委屈受苦是實在的,你也不必安慰我,我當初來上海的時候也是這樣,本來我們兩個不用受到這種波折與折磨,都怪這該死的年代!”
伍潤娘見任三這麼溫柔對她,有點害羞,她雖然千里迢迢跑到上海來跟他,但這段時間始終守着男女大防,伍潤娘睡房間,任三睡客廳。原來的任三根本無力改變現狀,心裏實在不想拖累伍潤娘,而伍潤娘出身山東那個禮教大省,也希望跟任三成親后才把身子給他,所以就這樣維持着。
“是啊,都怪那該死的張魔王,不然任伯任嬸就不會死,你也不用跑到上海來受苦!”
任三想起山東的一些記憶片段,心裏很自然地升起一股衝天的怨恨,他咬牙說:“這個仇,有機會我一定要報的,張宗昌這個混蛋已經下台了,可卻跑到日本去,遲早讓他死在我任三的手裏。”這個身體的記憶被融合,所以一些經歷帶來的情緒很本能地影響任三的主體意識。
伍潤娘可不想任三有危險,她知道張宗昌雖然不做督軍了,但是論勢力比任三這個苦力強多了,去報仇簡直是去送死,但是家破人亡的怨恨也不能壓着。伍潤娘沒有反對任三的話,只是對他說:“三哥,我只想跟你好好過日子,張宗昌殺死那麼多人,仇人肯定很多,遲早會死於非命的。我們不說這個了,對了,你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
任三放開伍潤娘說:“我把那份工辭了,幹得死去活來的連飯都吃不飽,我想再找別的活!”
“辭了?”伍潤娘滿臉擔憂地看着任三,“三哥,上海找活干可不容易,這條街上一大半的人都沒事情做。要不,我去問問珍嬸,看有沒有針線活,總是這麼獃著我怕閑出病來。”她故作輕鬆地說著,其實她早有找活干打算,只是不好跟任三提,畢竟在那個時代作為女人出去幹活是很沒面子的事情,他們的出身不是小家小戶的農民,骨子裏自有一股傲氣。
現在的任三怎麼會讓伍潤娘出去賺錢呢,開玩笑,有這後世的記憶,想養兩個人太簡單了。他知道伍潤娘的擔憂,安慰說:“不用,我今天也不是盲目地辭工,是碰到了以前山東的一個朋友,關係還不錯,他已經答應幫我了,這兩天就能有個輕鬆一點的工作,我想不用多久我們就能離開這裏住到閣樓里去,你放心吧,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苦了。”對這個女人只能採用善意的欺騙了,讓女人擔心生活這是任三覺得很沒面子的事情,既然上天把伍潤娘安排給他,他就有責任讓她過上好日子。
“真的,那太好了!”伍潤娘從心裏感到喜悅,這讓任三打定主意,這兩天一定搞定錢的事情。
伍潤娘是個很好的持家女孩,委屈情緒過後馬上去接水讓任三洗澡,還張羅着做飯,肯定沒什麼山珍海味,只是很簡單的鹹菜稀飯,任三知道米缸里的米快見底了,這種難以為繼的日子以前一直都是任三的生活主流。
任三微微皺着眉頭喝着稀飯,相比於後世,這讓他覺得有點難以下咽,可是他知道自己需要營養,強忍着往嘴巴里灌,三四碗下肚后,讓他身體感覺好一點。
伍潤娘吃得很少,從頭到尾就捧着一碗稀飯,這樣的日子難怪她會變瘦了。可是她自己並不覺得難過,看任三吃得那麼快,她喜滋滋地看着,好像這是替她自己吃一樣。伍潤娘突然有點擔心地說:“三哥,你說如果明天錢二帶人來趕我們走,那怎麼辦?要不跟錢貴發說說?他畢竟欠你們家錢!”
任三放下碗筷說:“沒用,他們整家子都是混蛋,如果想還我們家錢,會讓我住這麼個地方嗎?他是認準我在這個地方無權無勢,拿他沒有辦法。要不是怕在上海的山東同鄉面前名聲不好,他連這個地方都不想讓我住,他來趕正好,把事情挑開。我等會兒就去找朋友,弄點錢,實在不行明天就離開這裏。”
伍潤娘小心地說:“三哥,你的朋友行嗎?會不會為難,要不把我的那兩件首飾拿去當了。”
任三揮手說:“放心吧!沒問題的,潤娘,當首飾的話以後不要再提了,我是男人有什麼難題當然讓我來解決了。”
伍潤娘點點頭,但是臉上擔憂的神色掩蓋不住,露宿街頭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都是噩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