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端人之法
前言:妄言天下,博君一笑,切莫為真。
又是一年倍思君,憶回雒陽前塵風,馬躍長城踏歌行,快意少年社稷心,今日問公曾何在,一杯濁酒一白綾。
“二弟,王府設宴邀我兄弟二人同去,不知二弟意下如何?”
“不去!”
“今日蔡大家邀眾青年才俊過府共賞音律,二弟可有意向否?”
“休息!”
“聽聞雒陽文會多有才子佳人,若是尋一異性知己豈不人生一大快事!二弟?”
“報病!”
盧朴近來十分苦惱,本以為躲進這高門大院可趨一時之禍,誰成想盧子家猶如陰魂不散逼迫盧朴刻意融入士家高層。真是想不通漢朝的官二代一天都這麼悠閑嗎?你們對得起自己的父母長輩嗎?他們含辛茹苦的培養你們不就是為了爾等舉孝廉出仕聞達於漢室廟堂,汝等真是枉為人子,重要的是為什麼要帶上我!我很出名嗎?
盧朴,字仲瑞,當朝左中郎盧賢長之徒,善通詭辯之道,行思狡狐,為同齡人所稱道,加之行事謹慎,坊間多傳自謙郎。
抗議!這是盧老頭的陰謀!人之口若川,人云亦云之事流傳誇大之詞可以毀掉人的一生,盧朴嚴重懷疑盧氏作為望族的道德水準。以及天子腳下的教育水平!
“二少爺,老爺請您去書房!”
盧伯,盧氏家臣,姓名由來已經模糊不清,早年間追隨盧植南征北戰,因公負傷后被盧植留府家用,至今三十載有餘,老者右眼刀傷,雖穿家僕衣物,但添為盧府之管從。
“說!為什麼要如此陷害於我,盧伯,小子捫心自問從未有虧待您老之處,為何要夥同家僕散佈我的謠言!”
盧朴也在漢末乞討五年之久,體壯而殷實,劍八眉下的雙眼也算有幾分英氣,一怒少有威態。
“氣勢很足,但對我無用!此事對於二少爺百利而無一害,坊間流傳也多聰慧之名,知曉於世人方可舉孝廉出仕,二少爺自此之後仕途也會寬闊幾分,何樂而不為呢?”
盧伯抬手做請示意盧朴不要讓老爺久候,這是為徒之道。
“盧伯!人各有志!吾志不在做官,三畝青田房屋數間,清茶談酒冷眼觀天下風雲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改變不了漢室微末,但吾可以遠離蒼生紛爭,尋一桃花源地!”
盧朴知道盧植想要何種人物,但他這塊爛泥很難扶上牆,更不想上牆。
“二少爺,老夫是個粗人不懂得大道理,但也知道人之一世要無愧於心,問問你的心,它是否還在跳動!”
“唉!走吧!”
盧植是儒士的泰山北斗,自幼好讀書,習於陳伯真、馬季長等名望大士,在士族階級的實力根深蒂固,真正做到文可安邦武可定國的人物。盧氏在曹魏經久不衰的原因多少也有此人的關係。
盧子干書房簡約,陋室之鳴不外如是,三兩竹簡卷,一張牛皮圖,讓這位老者愛不釋手,細細研讀品味文章之趣。
“老頭!這和我們的約定不符!子家才能勝我千倍,您老有這個手段為何不用在親生子身上,老是折騰我幹什麼?”
盧朴將積攢已久的憤懣發泄於盧植,這種肆無忌憚來自於一種信任,高乎朋友略輸親情的信任,自入住盧府以來盧植對盧朴幾乎是如己出,韜學略習生活起居樣樣關心,這種異常的親近讓盧朴更加不安。
“子家的能力我知道,守成有餘攻略不足,作諫為佳,作主尚缺。而你不同,生性跳脫,思維異於常人,稍加雕琢可持一門!”
盧植悠悠開口絲毫不避諱兒子的缺點,他是一位優秀的戰略家,他懂得將盧氏託付與何人方可壯大。
“盧老頭!你們一家都不正常!就算親近能比得過親生,我若心懷叵測十年之後盧氏安在?”
盧朴斜坐於椅開誠佈公的擺明利害,讓盧植明白世上私心者眾多,能有幾人坐得端正,一旦慾念壓過心中正義到那時又有何人能保住家族。
“我自然希望親子繼承家業,但盧氏一族並非我盧子干一家,現在我更加期許毓兒五十年以後能夠坐於宗族學堂之上傳我盧氏一脈文采,而不是死於霍亂之中。”
盧植絕非聖賢人,私心能夠化解外戚和宦官嗎?私心能夠讓君主賢明聖德嗎?家族都不在了,談什麼私心!
“好!算你開明,算你大度!但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從第一天開始我就告訴你,將士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生活不適合我!別給我規劃什麼宏偉藍圖?盧仲瑞不接受!”
盧朴的心態並沒有隨着千年的時間轉換,登高鐵馬據守一方是要死人的,盧朴真想不到自己可以做什麼,別扯了些王霸之氣,我成不了主角,也不想當主角!
“盧仲瑞!盧氏門庭是你自己選擇的道路,為之昌盛而努力也是你的責任,無論是誰都要保住盧氏一脈。絕不允許你隨心所欲!”
盧植拒絕的很乾脆,這般決絕之下似乎隱藏着一些不為人知的東西,至於他的真實想法又何從得知!
盧朴感覺自己上了賊船,起初也沒有說明合同的終身制啊!如果盧植強硬姿態隨意打罵到也好說,大不了一走了之。但這老傢伙給你玩軟待遇,好吃好喝的供着你,讓你學習文韜武略,最後變成綁定式人才,喂!要不要這麼黑暗啊!說好的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
“聽說三日前你與兄長去飲酒了?歸途上就沒有遇到什麼事情嗎?仲瑞!”
盧植自入朝為官以來厭惡宦官當權,對於宦官也是欲除之而後快,他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子弟和宦官扯上任何關係。
“路遇雜事也無大礙!”盧朴道。
“無大礙!雒陽令昨日登門說你夥同曹孟德殺害無辜之人要將你捉拿歸案!你說我交還是不交啊!”
夥同?盧撲不明白其中的意思,難道路過也犯法,講點道理好不好?目擊**也不能說明我就脫了褲子!
“很簡單!有些人能動,有些人動不得,你恰恰屬於能動的那一種!殺威之術宦官還用得少嗎?”
盧植身為當朝元老深知此中門道,不外乎於曹宦家的愣頭青沒有注意到目擊人員的重要性,留下了此等隱患。
盧朴大概也能理解此中的權衡之術,曹操殺蹇圖為公,加之曹騰當年留下的權勢可保他周全,至於盧毓又是當朝大儒盧植之子,在此動亂之期宦官還要仰杖這些文臣武將自然殺不得。但如此挑釁行為宦官豈能一帶而過,盧朴悲催的成為其中的立威犧牲品。
“仲瑞為何許久不言?恐懼乃人之常情。我盧子干定會保你周全,不過這以後的稱呼怕是要改改,叫義父如何啊!”
盧植有些自得,以仲瑞的脾性此刻怕早已亂了陣腳,此等良機斷然不能放過,你盧仲瑞怕是要好好孝敬老夫幾年。
“盧老頭!趁火打劫是吧!此事就將我交由雒陽令,大不了一死!”
盧朴自認為一手以退為進,稱呼你為老師已經頂頭了,還想做我乾爹!你養的起嗎?
“那好!明日我就去通知雒陽令進府拿人!”盧植淡淡地說道。
喂!喂!劇情不對呀!這裏不應該是雙方各退一步,本人稱呼盧植為老師嗎?盧老頭!你不按套路出牌,我要求重賽!
“三日之後,老夫將入涼州剿匪,清除黃巾餘孽,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盧老頭!你真是老糊塗了!我的生死我自會決定!你的事情別來問我!別妄想我會告訴你要小心董卓之類的話!哼!回見!”
盧朴大步走出書房。
“父親!二弟此次只怕凶多吉少,難道你也真忍心?”
盧毓在內室聽二人家談心中已經急火焚燒,閹黨勢大一旦進入監牢只怕九死一生。
“無需擔心!此次也算曆練,如果他能安然走出雒陽官衙在族中的聲望必會大漲,士族之人也會對他另眼相看。真到了萬不得已之時為父自會出手相助!子家!盧氏的未來就交由你們了!”
盧植雖然是智將但也步入垂暮之年,考慮的事情也多是兒孫之福,三尺青虹馬革裹屍,董仲穎就讓老夫來會會你!
…………
“曹家的假種竟敢動咱家的叔叔!真是氣煞我也!到底是怎麼回事?給咱家細細說來!”
蹇碩,十常侍之一,素孔武有力為人歹毒,好權財。此時他已經將那位跟隨蹇圖的奴僕鞭打的遍體鱗傷,由於黃巾匪作亂聖上恩典士族之人又令外戚國舅何進為大將軍,這使宦官的權力大大縮水,正值憤懣之期此事倒成了發泄之處。
“老爺!小人親眼所見曹操帶兵杖殺蹇老,死態極其慘烈!”
“曹嵩教子無方此次定要讓他血債血償!”
蹇碩揮舞着手中的馬鞭猶如抽打在曹操之身,發泄心中之恨。
“不可!曹騰當年所留下來的勢力甚大,更何況現在曹嵩依靠買官之便位極人臣,此時對他動手無異於內鬥,便宜的是士族外戚!”
謀士,三國最常見的人物,蹇碩雖然武力勇猛,但手段尚差,他能立足於十常侍自然少不了身邊智囊。
“先生!此仇不可不報,吾叔如吾父,咱家難以咽下此等惡氣!”蹇碩憤慨道。
“主公莫急,我等幾人商議之後已想好萬全之策,士族之臣近年來倍受恩寵,主公何不將矛頭指向他們!”
俗話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宦官的謀士經國治世無用,但陰狠毒計多有。
“何解?”
蹇碩興趣頓時提高几分,他可沒有真心報仇的意願,只不過是趁勢想吞併些曹氏家業,無根之人哪裏有家!如果能創及士族何樂而不為?
“曹氏一方私底下多要好處,貶他遠離京畿,以示嚴懲!至於路過的兩位盧氏之人可以做些文章,曹操既然以公杖殺蹇老那為什麼又放過這兩位公子?這與法律不合!如果定罪合謀那就有趣許多!盧毓乃盧植之子不宜擅動,而那位盧植之徒我已查過,三月之前只不過是一流浪乞兒罷了,如果以他做勢可以打壓不少那些所謂忠義之士的氣焰!”
“不僅如此!主公細想曹操有公職在身可以輕判,但盧朴乃是未出仕之人夥同殺害無辜之人罪名可就極有分量,況且曹操會傻到承認是自己杖殺蹇老嗎?如果那樣為什麼不杖殺這位盧朴呢?”
曹操之行確是年輕所致,如果他能夠清除周邊的耳目那會如此難做,直接給蹇圖安上一個帶械夜行的罪名何其簡單。
“妙哉!盧子干這次可不能讓你輕易脫身!沒有三千畝良田你就看着佳徒死在獄中吧!”
…………
註:此處偷梁換柱,蹇圖是持械夜行被曹公杖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