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終場

崔清凡看到地上的黑豆，心中一愣，立刻暗道不好。

他不加思索的兩手全力一張，頭頂的圖形立刻分散，圍繞着頭頂和身周四面旋轉起來。

一層土黃色的微光迅速的自崔清凡頭頂橫置的五根骨質小棍處流下，與身周的八幅圖形聯結一體，籠成了一個光罩。光罩直接延伸到崔清凡腳下，將他整個包裹起來。

崔清凡全力施為，將自己本命神器催至極限，合攏的光罩發出細微的嗡嗡聲，向四周都發出強大的斥力，甚至讓崔清凡雙腳都離開地面半寸，懸浮在散落的黑豆之上。但讓他意外的是，想像中的猛烈突襲並沒有出現，那幾枚黑豆依舊安靜的躺在腳下。

崔清凡絲毫不敢放鬆，調整光罩的斥力，謹慎地斜飄了十數米，將任長老和自己背後的情況一同納入眼中。

鄭長老依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似乎還未能化去藥力，剛才自己身後只有一個景長老。

景長老微微低着頭眯着眼背手而立，看起來似乎站着打盹，但身側有個約莫一尺高的色澤暗沉好似古檀的奇形長壺載浮載沉。

這個壺圓腹曲頸，壺腹呈瓠瓜形，四面飾以蛇紋瑞草。壺蓋是一隻三眼?鳥，鳥嘴銜着一隻靈芝，菌蓋正好是壺口搭扣，鳥尾與壺把手用鏈環相連接，壺把手是一條彎曲的巴蛇。

長壺像是在呼吸一般微微的縮漲着，幾個呼吸后突然噴出一把不同顏色的小顆粒。小顆粒飛的並不高，立刻就散落下來。

隨着一片米粒落地似的細碎聲音，紅的、綠的、黃的、黑的各色小顆粒滾落滿地，有幾粒又落到崔清凡腳邊，都是些玉米和綠豆之類的雜糧。

崔清凡眼光一凝，再退數米想要避開，但這時才注意到升仙台外圍上這些個雜糧種子已經稀稀落落到處都是。

崔清凡頓時覺得有些蛋疼，景長老雖然沒有直接出手，但目前這情況比他和任長老聯手夾攻更讓他感到頭疼。

他剛才御使本命神器施展出的，是他這個境界所能用的最強的一重變化，就算是受到三位同級的高手聯手攻擊，也能抵擋一陣，算得上是最頂尖的護身秘法。

秘法雖好，但是守久必失，光是這樣支撐着光罩，等着任長老和景長老來打也不是辦法，更何況等鄭長老消去藥力亦或是寧掌門恢復過來，他就必然敗亡。

不過看着那些已經將升仙台覆蓋一小半的種子，他實在不敢貿然撤去光罩。

景長老早年間遊歷天下的時候，崔清凡還年幼。等崔清凡成年入門后，景長老已經因為一樁憾事退隱門中。雖然這一代弟子除了寧掌門外，幾乎沒人見過景長老出手，但他所用的本命神器——稷王壺卻是宗門裏久負盛名的傳承神器。

那些個從壺中噴出的雜糧種子看起來平平無奇，實際上各有妙用，就崔清凡所了解的幾種，就已經讓他頗為忌憚。

崔清凡再度退出數米，避開那些種子，景長老也不阻攔，依舊不緊不慢的灑着種子，大有不把升仙台填滿就不罷休的勁頭。

景長老看是穩如泰山，一顆心卻是懸在空中。剛才崔清凡使用藥劑的情形他剛才也看到了。

崔清凡全盛時期的功力和鄭長老在伯仲之間，但因功法神器之故，生死互搏還不如比小了他近三十歲的任長老。可吸食了那種奇怪的藥劑，功力暴漲到連寧掌門都接不住一擊。

所以景長老剛才沒有與任長老一同偷襲夾攻，反正如果任長老蓄勢一擊都傷不到他崔清凡，加上自己效果也有限。

其他人只道他一直龜縮門內養元延壽，想來還保留大部分實力。只有寧掌門、任長老才知道，他這十年暗中為宗門消弭隱患，數次受傷，如今只是靠秘葯維持氣血不至於徹底衰敗，十成功力連五成都發揮不出。

好在崔清凡並不知曉他的情況，所以景長老就想利用崔清凡多疑的性格拖延些時間，因為凡是能短時間大幅提升功力的藥劑，時效定然不會太長，而且還多半帶着嚴重的副作用。

時間拖得越久，對他們越有利，等一會藥效退了，單憑任長老就能穩穩壓住崔清凡。

當然，景長老也不會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敵人的愚蠢上，剛才佈下的種子都是精心計算的，景長老自忖如果崔清凡鋌而走險，依靠先手他也能幫任長老撐幾個回合。

崔清凡不清楚景長老的盤算，景長老也不知道崔清凡壓根就沒擔心過藥物時間的問題。

他對那些人免費提供的禁藥一直抱有戒心。雖然迫不得已用了，但真正被吸入呼吸道，吸收進血液的只是少數罷了。絕大部分藥粉都被他用靈氣裹着，藏在鼻腔中，隨時可以一點點的吸入，保持着這種狀態。

崔清凡現在擔心的是如果一會鄭長老徹底恢復，一敵三恐怕就不好說了。更何況方渝完成通靈儀式后，寧掌門沒有靈陣的拖累，說不定還能再出手，那自己怕是就毫無勝算了。

崔清凡看着明顯正在回氣蓄勢的任長老，心中仍然猶豫不決。按之前的算計，今天本來應當萬無一失的，卻沒想意外頻發，搞成他最不願意麵對的樣子。

崔清凡所傳承的道脈與洞天其他道脈頗有不同，所修的法決精於變化，卻不擅長正面爭鋒。而他自幼就有些欺軟怕硬，隨着年歲增長，看到門中那些本該安享長生的尊長相繼在亂世爭鬥隕落，於是越發的惜身，不願與人抵死相搏。

在接受通靈儀式選擇本命神器時，他沒有用父輩為他備好的幾種與嫡傳法決相合的靈物，而是出人意外的選擇了一套宗門前輩奇遇得來的靈物——靈骨算籌。

這套算籌據說是用傳說中的神獸龍馬遺骨所制，由九根真骨和六十四根影骨組成，是一套罕見的組合靈物。經過通靈儀式，這套靈物轉換而來的本命神器沒有任何攻敵護法之能，不過卻保留了演算萬物、模擬萬象的妙用。

崔清凡選擇這套特別的本命神器就是當一個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的智者，迴避正面搏殺的同時還能滿足自己掌控一切的野心慾望。只可惜他過分高估了自己的天賦，雖然也在數術上下過一番苦工，但離廟算天下、神而明之的境界還相差甚遠。

不過，年青時崔清凡還是頗有想法，硬生生的將道脈的功法與算籌這種奇門神器結合，通過演化河圖洛書、九宮八卦，摸索出數十種不同的變化，別出蹊徑的創造出一套風格詭異的神奇戰法。

這套戰法雖然攻擊能力不強，但是與那個時代同輩的各門各派以及世家精英子弟爭鬥時，無論對手強弱都是五五開。

因為面對強者他一味的防禦躲閃就很少有人能傷到他，冷不丁還會在他各種出人意料的詭異能力面前吃虧。同樣，遇到比他弱的，雖然會大佔上風，可他即缺乏一錘定音的能力，又不願意行險，常常也奈何不了對手。

崔清凡如此特別戰鬥風格，在那同輩人中曾被傳為笑談，好事者還送了他一個“長生真人”綽號。

後來宗門蒙難，他因為犯錯被罰，完美的躲過一劫，藉著父輩餘澤順利成為一脈長老，到讓他野心膨脹，有了以往不敢有的想法。

之前他也一直都是隱藏在幕後搞風搞雨，自然無所畏懼。但今天圖窮匕見，他也要走到前台的時候，不願以身犯險的天性又冒了出來。

他知道現在豁出去奮力一搏，也許仍有勝算，但這實在不是他的行事風格。直接放棄立刻轉身就走也是一個選擇，藉助禁藥之力，任長老和景長老聯手也絕對攔不住自己。可他佈局多年才有今天這一次機會，此時一退前功盡棄，必然成為喪家之犬。縱然靠着暗中安排的後路，依然能到境外安享富貴，但自身的道途就算是徹底斷了。

崔清凡心中一時難以決斷，這麼一猶豫，任長老那裏蓄勢已畢，一抖手中的龍首冰槍，身影一閃消失無蹤，下一刻就出現在崔清凡面前挺槍就刺。

任長老一動，崔清凡立刻感到頭皮發麻，心口微涼，顧不得再盤算，急忙催動身側圖形想要避開。不料左、右、后三個方向地面躥出數根豌豆苗，極速生長交織成網，生生攔住他的退路。同時，不遠處幾顆苦瓜籽炸裂，一層冰面無聲無息的向著崔清凡方向蔓延而去。

崔清凡情急之下只得兩手全力前推，身周圖形前移，護身的光罩向前凸起，土黃色的光芒大盛，甚至生出金屬光澤。

湛藍的槍尖夾雜着青色雷光刺在光罩上，一連串細微的爆裂聲傳來，正面的光罩凹進半尺有餘，離崔清凡的心口只有數寸。但龍首長槍的槍頭盡數湮滅，之餘一根槍桿握在任長老冰麟龍爪中。

一擊無功，任長老眼神毫無變化，足下輕點擰腰轉身，順着地上苦瓜籽凝出的一層冰面，如同鬼魅一般滑向側面，手中槍桿揮舞橫擊。龍爪上的鱗片如同有生命一般流向前端，匯聚成一口龍鱗巨刃攔腰斬向崔清凡。

那些剛才攔住崔清凡後路的豌豆藤網，也瞬間擰成一股粗大的藤棍從另一個方向砸來。

崔清凡兩手一合，整個人都縮成一團，九幅圖形散開，九宮轉八卦，骨質小棍分成上下兩組，坤上離下顯出“地火明夷”的卦象。護身光罩的光芒一閃后立刻變得黯淡，變成陰影一般的灰色，崔清凡的身形也隨即變暗縮小。

龍鱗巨刃打在這層灰色的光罩上，毫無阻礙的穿過，將同時抽打過來的豌豆藤棍削成兩段。不遠處一塊空地上，一道陰影從地面升起凝實顯出崔清凡的樣子來。

崔清凡一現身立刻從懷中又飛出數十根骨質小棍，在身周組成不同圖形。剛才位置上的那些骨質小棍則紛紛化作白灰落下。

他這套組合神器依靠九根真骨操控影骨，只要給九根真骨提供靈氣，就能不斷衍生出新的影骨供他使用。所以只要將九根真骨保護好，影骨可以隨意揮霍，完全不像一般的本命神器那樣害怕被人損毀。

聯手一擊又被崔清凡巧妙躲過，任長老身上氣息不落反漲，手中一甩，龍鱗巨刃又化作一條九首長鞭，從各個方向卷向崔清凡。

崔清凡再次拉開光罩，將九首冰刃鞭擋住，匆匆瞥了靈陣方向一眼。靈陣上空的五色靈潮已經所剩無幾，眼見通靈儀式就要完成。

崔清凡這下心中有些急了，一咬牙又吸了些鼻中被靈氣包裹的粉末，身周的一些骨質小棒立刻複製分化。除了維持光罩，抵禦任長老連續不停的抽打外，多餘的骨質小棒再度組成一套九宮縱橫圖。

骨質小棒組成的九幅圖形挪移變換，崔清凡身外的光罩突然膨脹炸開，接着崔清凡消失，十五條虛影向著不同方向飛掠而去。

這些虛影有的飛向升仙台入口，有的飛向那些倒地的內門弟子，還有的飛向寧掌門、景長老、任長老和鄭長老。

任長老一揮手就將沖向自己的虛影打的粉碎，面無表情的看向景長老。景長老不慌不忙的屈指一彈，散落在升仙台周圍的黑豆紛紛爆開，一團團綠色的薄霧瀰漫，那些虛影一遇到綠色的薄霧就像被潑了硫酸一樣滋滋作響，迅速的被消融。

十四條虛影很快都被綠霧消融，但崔清凡卻不見蹤影。

景長老眉頭微皺，十指連彈，地上的穀子瞬間發芽抽枝結穗，金光燦燦的谷穗鎮邪去穢，一片金光之下，一道緩緩流向靈陣的陰影被映照出來。

任長老一跺腳，身形拔地而起，手中冰鞭九首合攏，變化成一柄裹着風雪的巨斧向著那道鬼鬼祟祟的陰影劈去。

面對從天而降的巨斧，崔清凡趕忙化虛為實，用九宮挪移之術避過這一擊。

自己的算計再度被識破，崔清凡終於決定退走。

當他再度想通過連續的挪移逃離時，八道火柱從天而降，堵住了他身周的挪移方位，火光中鄭長老滿臉怒容揮袖而起，顯然身上的藥力已經徹底煉化。

崔清凡這下是真的慌了，論功力深厚、殺法兇猛，鄭長老還要在任長老之上，三位長老聯手自己只怕凶多吉少。

崔清凡雖然惜命，但這時也顧不了太多了，長吸一口氣，將剩餘那些禁藥粉末盡數吸入體內。

“咚...咚...咚...”

一聲聲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聲傳來，崔清凡身形猛然拔高了半尺，頭上毛髮俱落，雙眼赤紅，臉色卻白的如同玉石一般。

巨大的能量充斥在體內，隨着時間還在源源不斷的增加，崔清凡覺得自己就像是個不斷注水的皮囊，如果不倒出一點，只怕一會就要被漲破了。

看到崔清凡的異變讓景長老心中一驚，還沒等他出言提醒，任長老和鄭長老再度圍殺上去。

鄭長老揮舞着一把纏繞着純白烈火的三股叉正面沖向崔清凡。任長老則將手中兵器變成兩柄冰劍，從背後掩殺過來。

崔清凡瞪着赤紅的雙眼，看着越來越近的火叉，心中突然覺得異常的寧靜，完全沒有剛才的慌亂。

“好弱啊”

他一伸手就將三股叉抓在手中，三股叉上的烈焰不時揚起，幻化出火鴉、火豹等獸形試圖攻擊。崔清凡輕輕地吹了一口氣，三股叉上的烈焰就立刻熄滅，露出銀白色的叉身。

任長老的雙劍這時也落在崔清凡身上，砍破了他的袍子，被一層淡紅色的瑩光擋住。

崔清凡像捏牙籤的一樣，捏着三股叉連帶着鄭長老一起甩向身後，任長老如同萬載寒冰的臉上也露出驚愕的神情，匆忙做了個防禦的動作，就被連人帶劍打飛出去，一口血噴出，在空中劃出一道血虹。

崔清凡不屑地丟下手中的三股叉，鄭長老雖然依舊緊緊的握住叉柄，但已經被震暈過去。

崔清凡眼睛盯住盤腿坐在靈陣中調息的寧掌門，動作緩慢但堅定的走向靈陣。

景長老猶豫一下，暗嘆一聲，身形一動，擋在了崔清凡和靈陣之間。

崔清凡好像沒有看到他一樣，繼續向前走去。景長老深吸一口氣，稷王壺倒轉，無數種子傾瀉而出。但每一顆種子一進入崔清凡身周立刻染上一層紅色瑩光，迅速的乾癟枯萎。

景長老心中大駭，還被等他收住稷王壺，崔清凡隨手一拍，隨着一聲慘呼，就像拍蚊子一樣將他連人帶壺拍倒在地，也不知拍斷了幾根骨頭。

寧掌門停下調息，睜開眼，神色慘淡。

這時靈陣中傳來一聲脆響，剛才無聲呼嘯的靈壓突然消失。原來五色靈潮已經被方渝手中的蒸籠徹底吸收殆盡。

通靈儀式結束了。

行者喵：本來想昨天寫的，家人出院耽擱了。緊接着有接到通知要緊急為上級領導準備一份諮詢材料，搞到今天上午才把事情搞定。下午一覺睡到五點多，頭暈腦脹，估計感冒了。晚上吃過飯就開始寫，結果還卡文。最讓我生氣的是，本來預定今晚弄死某反派，可是有種見了鬼的感覺，五千字過後，他居然依然堅挺。我難道被異世界的角色附體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