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榮幸的路人甲
程雪嘯站在品福齋門口，目光一掃就把店堂內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腳步一頓。
蘇蓮城竟然要在這麼一個地方請自己吃飯？
果然才子做事與眾不同。程雪嘯心裏想着，邁步進了店。
現在不是飯點，店裏一個人也沒有。也沒有小二出來招呼，程雪嘯就隨便坐了下來。
店面很小，桌椅很舊，好在收拾得乾淨整潔。特別是西北角上，肯定是冬天取暖點過爐子，現在爐子拆了，那一小塊熏黑的牆面重新糊了白紙，還放了一個架子，擺了一盆杜鵑花。油綠的葉子粉紅色的花，開得喜氣洋洋的。
不過就算擺了一盆花，這個品福齋看上去依舊只是一家普通低價的小飯館。
側邊門帘一挑，一個姑娘走了出來。
程雪嘯看向她。她看上去只有十四、五歲，穿着一身淺藍色碎花夾棉襖裙，腰間用同樣的碎花布帶繫着一條靛藍色腰裙，頭上梳着雙丫髻，一雙眼睛清清亮亮，嘴唇有點厚，粉嫩嫩的，帶着天生的笑意。
雖然說不上多漂亮，但看着倒是清爽乾淨，程雪嘯心裏想着，覺得這位姑娘就象角落裏的那盆杜鵑花，贏不來誇讚，也一樣開得生機勃勃。
楚椒看着程雪嘯，卻是大大的吃了一驚，昨天驚鴻一瞥，就全面刷新了自己對男子顏值的期待的大帥哥，居然坐在自己店裏了？
這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不對，眼福么？
楚椒激動的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總算是這一世她就是在這間小飯館裏長大的，關鍵時刻習慣佔了上風，她開口說了一句相當靠譜的話。
“客官，你要吃點什麼？”
程雪嘯做為鎮西王世子，從小就被扔進了軍營，在風雪中行過軍，在烈日下打過仗，自認為在飲食起居上並不挑剔講究。但這樣的小飯館……
一時之間還真想不出來能點點什麼。
“我等人。”他淡淡的說。
楚椒‘哦’了一聲，欣喜之下頗有幾分失落，從天而降的大帥哥，怎麼不隨便點一桌子好菜，讓自己賺上三、五兩銀子呢？
真是美中不足啊！
雖然心情複雜，楚椒的腦子還是轉了轉，大帥哥說等人，難道他就是蘇公子約的人？可是他看上去明明是行武之人，蘇公子一個窮書生，怎麼會認識這樣的人？
楚椒心裏奇怪，但見帥哥客官神情淡淡，也沒有多問，而是笑了笑就轉身回了廚房。
行武之人食量大，她得好好弄二個菜，不能餓着了大帥哥，更不能讓蘇公子丟臉。
楚椒剛轉身回到廚房，蘇蓮城就一腳邁進了品福齋。
程雪嘯立刻站起身來。“蘇公子？”
“西武將軍，久仰久仰！”蘇蓮城含笑拱手。
“久仰蘇公子才子之名。”程雪嘯一邊還禮，一邊笑道。
“我這個被人口頭上稱讚的才子，怎麼比得上你這個馬上打出來的將軍？”蘇蓮城說著，又拱了拱手。
大周四位異姓王，就連沒有一兵一卒的鎮東王都有大將軍銜，四位世子也都是三品的將軍，只不過只有這位西武將軍真正經常帶兵出征。
二人寒暄着落了座，程雪嘯就收斂起禮儀上的笑容，看着蘇蓮城開門見山問道：“蘇公子，你約我在這裏見面，是有什麼事？”
他神色鄭重，蘇蓮城愣了愣，“沒有什麼要緊事，只是西武將軍威名赫赫，我卻一直無緣相見，所以聽說將軍到了京城，就想請你吃頓飯。”
程雪嘯看着他，然後移開目光，掃了一眼品福齋，那神情分明在說：如果只是想認識一下，京城那麼多有名的大館子不約，卻約到了這種窮街僻巷來？
真的不是為了避人耳目嗎？
蘇蓮城笑，站起身走到側門前，掀起帘子向後面大喊了一聲，“楚姑娘，上菜。”
廚房內楚椒高聲答應，隨即左手一碟老醋花生，右手一碟涼拌土豆絲走了出來。
“二位要不要喝點酒？”她說著話，把二碟涼菜放在桌上，就去門口櫃枱上那個大酒罈子裏舀酒。
端着酒回來，楚椒眼光一瞥，看到程雪嘯雙手下垂端坐如山，筷子也原樣擺在桌子上。
這位爺不動筷。
楚椒放下酒，笑了笑轉身回了廚房。
片刻之後，她又托着一個粗瓷盤子走了回來。
盤裏是一條魚，魚皮煎得微焦，卻一絲不破，魚身上掛着些蔥姜蒜片，魚身和盤底都積着湯汁，湯汁紅亮，顯得整條魚也紅亮誘人。
程雪嘯看着這條魚沒有動，蘇蓮城卻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在魚尾上輕輕一劃，魚皮爆開，嫩白的魚肉露了出來，頓時一股鮮香壓過了湯汁的濃香散發開來。
“昨天有輛賣魚的車翻了，你……”程雪嘯突然看向楚椒，說了半句話。
雖然他昨天才到，但也知道京城物價高昂，這樣的小飯館不可能每天都採購魚鮮。估計昨天小姑娘撿便宜多買了魚。
換句話說，這是條昨天賣剩下的魚。
楚椒驚訝的張大了嘴，大帥哥認出了她？
這怎麼可能？昨天場面那麼混亂，而她只是後排圍觀群眾之一，連台詞都沒有，標準的路人甲一枚，居然就被大帥哥記住了？
看到楚椒一臉驚訝驚喜，蘇蓮城也驚訝的張大了嘴，“你們認識？”
程雪嘯立刻搖頭，心裏也是一陣疑惑，自己怎麼會記得她？而且剛才進門時就一眼認出來了。
難道是目力又精進了？
楚椒看他搖頭，明白在他心裏，那樣的場景連偶遇都算不上，更別提認識，但心裏依舊歡呼雀躍。剛才大帥哥進門時，自己問他吃什麼，他可是沒有一點認出了自己的樣子。自己也沒有失落，還覺得再正常不過。沒想到他神情冷淡，卻是懶得說。
楚椒抿了抿嘴，勉強收斂了一下臉上的笑容，同時在心裏提醒自己，不過是被記住的路人甲而已，不用這麼沾沾自喜。
“這條紅燒魚要趁熱吃才好。”她笑着說。
蘇蓮城問完一句話，見程雪嘯只是搖了搖頭，而楚椒一眼都沒有看向他，只是滿臉笑容的勸程雪嘯吃魚，不由得微微挑了挑眉，一筷子向魚尾夾去。
這條魚看着不大，聞起來卻鮮香撲鼻，程雪嘯也拿起筷子，向魚肚子夾去。
程雪嘯不太認識魚，更不在意這條魚是不是在地上摔過，一口魚肉入嘴，只覺得味道腴厚鮮嫩，還沒有咽下，筷子已經不由自主的又伸了出去。
楚椒不知道自己已經滿臉是笑，見大帥哥下筷如風，嘴角又翹了翹，更是連一雙眼睛裏也盛滿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