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曾經，每到一年的春節時，林母都會早早起來做包子。

鹹菜，碎肉，生薑，蒜蓉，料酒。

簡單的材料，做出了林微最最喜愛的味道。那是，媽媽特有的味道。清香溫軟甜糯。

次次，她都是心滿意足異常興奮的和媽媽坐在凳子上，圍着那張不大的小方桌，看着桌面上白白胖胖的包子，再一點點細嚼慢咽的吃下肚去。

那麼，甜蜜溫暖香噴噴的滋味兒。

林微的眼睛盯着電視機屏幕，裏面的廚師正手把手，一步一步教大家自己做五味包子。

玉米，豌豆，胡蘿蔔，土豆，臘肉。切丁下油鍋，放入調味料，炒至七分熟，入盤備用。

麵粉和勻，擱置30分鐘發酵。

……

打開蒸籠的那一刻，白霧瀰漫，她聽着主持人不斷的好評，頓時，十分懷念。

可惜，再也沒機會了。

張嫂下樓，看見這孩子盯着電視，瞭然的笑了笑，到底是孩子。她換了鞋，去菜市場買菜。

回來時，張嫂手上提了一袋麵粉，和做包子的食材。

“小微，來，幫把忙。”

林微進了廚房，然後驚喜的看着這些材料。她很感激，“謝謝婆婆。”

張嫂揉搓着麵粉，溫和的笑，“謝啥，以後都是一家人了。”

林微點頭。對，是一家人。

她看着手中成型的一個又一個的包子，心裏散發出種滿足感。嘴角始終上揚，十分愜意。OK，包好最後一個，大功告成。她額頭上沁出一層薄薄的汗，自然的用手背撫了撫。

張嫂笑着把包子放進蒸籠里，想叫她去沙發歇歇，看到她的臉卻笑得合不攏嘴，點點她的鼻子，“哎喲我的寶吶，跟個小花貓似的。”

林微眨眨眼，也笑開了嘴。

恰時，門鈴聲響起。她信手抹抹臉，就跑去開門。

哎！張嫂招手想說，你的手沒洗，越抹越花啊，轉眼，她人影已到客廳。無奈的搖搖頭。

林微以前認為，這世界何其大，現在覺得這世界何其小。

轉轉悠悠，她又看到了他。

顧一白。

那幅畫的創立者，衚衕口的美少年，對門屋子的曾經居住者——顧一白。都是他，都是這個快要讓她忘記呼吸的人。

門外，少年是逆光，他的面容是一片朦朧。她望着他，呆愣又狂熱的目光。耳畔清明。她只聽見了彼此微乎的氣息，灼熱清甜。

“咳咳。”少年用手背擋了嘴，假裝咳嗽。

驚覺到自己的失態，林微抱歉笑了笑，“請進。”

那人長腿一伸，進了門。

他，足足高了她半個腦袋多。

“是小白么？”張嫂的聲音從廚房傳出來，她用布抹抹手，取下圍裙走到客廳。

“張媽。”少年甜甜地叫她，眼睛彎彎，嘴咧開成心形，露出潔白的牙齒。聲音尚且還帶着屬於少年的一分稚氣。

“哎真乖，小白來看老爺他們倆么？他們都出差去了。”張嫂仰頭，和藹的笑。

“誰說的，我是來看您的。”他孩子氣的吹腮幫，拉了張嫂的手。

“好好，看我的。”張嫂拍拍他，招呼他坐下。

林微站在少年後面，覺得自己像看川劇的變臉般，一會兒一副模樣，看得她一愣一愣又充滿好奇。

張嫂輕拍後腦勺，嘆氣，“瞧我這記性，”她把林微拉到他面前，“小白，這是小微，以後就都是自家人。”

他目光掃她，靜了一會兒，起身，微笑，伸出玉手，“顧一白。”

他不記得她了。

她在衣服上蹭了蹭手上的麵粉，生怕髒了少年的手，回握，“你好，我是林微。”

顧一白，林微，終於相識。

他們對彼此說出自己的名字，這是屬於他們真正的見面。

正當年少，一場好戲。

張嫂留顧一白吃飯，他笑眯眯說好，一點兒也不客氣。

林微小口咬着包子，眼神卻夾雜了一分幽怨。她瞟瞟對面，自己辛辛苦苦包的包子被某人吃餡兒不吃皮兒，堆了一坨白色的皮兒。

真是個，挑食的人。

驀地，一個白乎乎的包子乖乖坐在白凈的盤子上，被雙修長的手推到她的面前，映入她眼帘。

她愕然抬頭，正好撞上他的視線。

那個少年開口笑着說，“你是喜歡我的包子么？那給你，你吃吧。”

他說的那麼正經，似乎習以為常。

她努了努嘴，沒說話，面色泛了紅。然後，拿起包子咬啊咬啊咬。全然忘了，剛剛他的口水四濺，噴到可愛的小包子上。

少年站直身子，用紙擦了擦嘴巴，優雅的丟在桌上。“張媽，我走了，改天再來看你們。”

張嫂喝了口湯，“小白改天再來吃飯哈，不要老是吃那沒營養的東西。”

他乖巧的點頭說好。末了，把他沒有吃的包子推到她面前，“你，慢慢吃。”晶瑩的手指指盤子，嘴笑成心形，大眼睛星星亮亮，然後拍拍屁股走人。

碰。關門聲。

林微不好意思的看着這堆白花花的包子，卻還是一個個認認真真的咬完。

後來的她抱著兒子牽着丈夫，張嫂很高興的做了很多包子，說，“小微你喜歡吃我特意做的。”復又想起了什麼，轉頭對着那人說，“小白你還記不記得，你和小微第一次見面，我們吃的包子，小微那時把你的那份全吃完了。”

某人笑噴，在她耳邊小聲說，“你那麼愛吃我的包子呀。”

她窘。丫的，誰說她喜歡你的包子。那是，那是不能浪費！

懷中的兒子用他的大大的眼睛，實實在在的鄙視了自己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