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鬼影
那聲音，從招財貓嘴裏一字一頓地吼出來。
卻被王敏以更高的聲音壓了過去。“不許動！”
她一手和我一起握着鋼筆，一手拿着五寸釘，指向了那紙上裂口的一端。那聲音立刻軟了下來。
“你，到底是什麼人。”
“這個你不用管。”王敏道：“告訴我，你生前得罪了什麼人，到底是誰讓你聯繫李茂的。”
“是，對面家的鄰居……”
“那家姓什麼。”
“李。”
王敏冷笑了一聲：“怪不得我白天佈陣會誤傷到你……呵，你該不會——”
“對！我是和李家的媳婦有染，沒錯！但是因為這我就該死嗎？”
“當然不該。所以，我需要你好好配合謝謝……”
我聽着他們的對話，身後有陣陰風一直在往我衣服里鑽，卻根本不敢出聲告訴王敏。於是，我動了動握着鋼筆的手……
王敏看了我一眼。
“邢志新，李家媳婦漂亮嗎？”
“咦？”
“說一下嘛，也滿足一下我的八卦願望。她的酥背，白不白啊？文xiong多大碼的呀？打結在前面還是背後呀，你是怎麼給她解……”
我呵呵一笑。
這暗示，簡直不要太明顯。雖然我認識她也不久，不過，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緊握着短吻鯊的鬼手，猛地一動。我只覺得槍口炸開的一瞬間，後背被燒灼得一陣滾燙。濕潤冰冷的血液，濺了我一背！
一陣刺耳的慘叫聲，幾乎要震破我的鼓膜。我看見一道陰影在房間裏狂舞，連那邢志新的聲音，都模糊了起來，開始胡言亂語，如同夢話一樣模糊不清，偶爾蹦出毫無意義的話語。
“解決一隻了。另一隻現在也很害怕，正在和邢志新的死靈激戰。”
我鬆開鋼筆，雙手握槍，瞬間直指那隻招財貓！左手手腕上繫着的七日囚籠小銀骷髏頭，在陰風凜冽中碰了一下我的右手手腕，什麼也沒發生。
“沒用的。面對飼魂師召喚出來的東西，除非是粽子或者就地起屍，簡單的攻擊根本沒用。”
“那我們該怎麼幫邢志新！”
那兩個鬼魂的聲音，夾雜在一起，招財貓一直保持微笑着的嘴唇瘋狂翕動，看得我心煩意亂。
“我也在想！”
王敏的眼睛，在這房間裏飛速掃動，似是在尋找有什麼可用的東西。
“窗外掛着的那件大ku衩！拿下來，快！”她突然尖叫了起來，拍案而起！
我一下子反應了過來。
孤兒寡母的人家，為了安全，確實會有在晾衣架上晾曬男人衣服的習慣。為的是讓居心不良的人誤以為家裏有男人，從而有所忌憚。
同時，也可以判斷，這件大ku衩，一定是邢志新生前的遺物。以他遺物上殘留的靈氣，一定能大大加強邢志新的力量！
我眼疾手快，一眼捕捉到了那ku衩的位置。窗頂的擋雨棚上，橫掛着一根金屬制的晾衣棍，上面正掛着幾件女人和小孩的衣服，還有一件格外誇張的大ku衩。我趕緊趴到了窗台上，伸手去夠那件ku衩……
卻感覺到，腳下一滑……就這樣，我的兩條腿同時懸空了起來，就這樣被一道巨力，狠狠往外送！
我看着外面，深夜的城市，路上不時有車輛經過。遠處，甚至連這座縣城的夜市燈火都能盡收眼底……這可是六樓！
我把短吻鯊放在外側的窗台上，雙手死命扒住了窗框。
“什麼東西啊！”
王敏的聲音也慌張了起來。“對了，白天那個七日囚籠，你放在哪兒了！”
我看了一眼左手手腕。她說了，這個骷髏頭不能隨便亂碰，所以我索性把那東西掛在了鬼手的手腕上。
糟了……
剛才，我似乎用右手碰到那東西了……
“第三隻鬼物，是只粽子！”
王敏驚叫一聲，閃電般拔劍。我甚至聽到了她利刃出鞘的尖銳聲音。
我的手指拚命摳着窗框邊緣，雖然不知道我自己臉色怎樣，這哇涼哇涼的感覺，好像渾身缺血一樣，不用看也知道，一準他媽的什麼血色都沒有！
已經整個身子都倚在窗檯外面了！
我開始埋怨，這家人連液晶電視都買得起，為毛不配個空調？起碼有個外機讓老子站一會兒啊！
我身子一翻，毫無知覺的手指終於脫離了那窗框。下一個瞬間，我的鬼手爆發出強勁的力量，拚死摳進了那石質的窗檯！就這樣全身倒掛在六層樓的高空，冷風習習，吹在我的身上，簡直不要再更酸爽……
我看到了，一個紅頂子緩緩從窗戶里探出頭來……還真是粽子，又是晚清時候的朝服！可惜，現在我手裏既沒有鈴鐺，也沒有黃紙符！
“王敏，你在幹什麼！”我絕望地大喊大叫起來。
“我！”王敏的聲音，從房間深處傳來。“我也忙着呢！那個鬼魂在侵蝕我的靈力！我根本動不了！”
我一個不小心，一隻鞋子便甩了下去，我下意識地朝下一看，過了老半天才落地，摔在地上，還彈起來老高……這要是我摔下去，豈不是腦漿崩裂都算輕的？
怎麼辦，怎麼辦！
危急關頭，大腦飛轉，卻趕不上那殭屍，向我唯一還掛在陽台上的那隻鬼手伸去的爪子……
不要，不要啊……
媽個雞老子拼了！
我也是破罐子破摔了，右手嗖一聲從腰間掏出我的鎖魂鏈，向上一甩。這殭屍就個頭來看，當然是遠不如上次那個兩三米高的大傢伙來的帶勁，這一下子，就被我的鎖魂鏈纏住脖子動彈不得。
右手的肌肉，爆發出求生的力量，我整個人爬上了窗檯，重心剛一上窗檯，鬼手便摸上了短吻鯊，一把塞進了那殭屍的臭嘴。
“去死吧你個臭東西！”
我大吼一聲，扳機狠狠扣下，子彈貫穿了它的後頸！直將後面牆上掛着的遺像打了個粉碎！
可它的眼珠子還在骨碌碌地轉……兩隻催命枯手，撩上了我的肩。
我也來不及多想，拔槍對着那殭屍胸口心臟的位置，又是一槍！
不一會兒，我就再次被掛在了窗檯外……
“不行啊王敏，快告訴我這東西弱點在哪兒！”
“你傻啊！上次你是怎麼弄死那殭屍的了你忘了？腦袋啊腦袋！”
我真想打死這個智障的自己……
這樣想着，短吻鯊噴吐赤紅色的火蛇。那一瞬間，我甚至看到了子彈飛行的軌跡，筆直地垂直向上，直貫穿了那粽子的腦袋，飛上蒼穹！
“去死吧！”
彈匣總共七發，這是最後一發了。我帶着我滿腔的恐懼和憤怒，以及對活着的渴望，再次扣動了扳機。
子彈出膛，這次的動能，跟剛才完全不是一個層次。我聽到了手腕骨喀嚓一聲斷裂的聲音……
聽說沙鷹的威力足以震斷開槍人的手腕，沒聽說過大柯爾特也能啊！
新的子彈，沿着之前的子彈軌跡，一路向上沖。帶着強大的威壓印在了那粽子瞪得溜圓的眼珠子裏，然後，將那半個腦袋，都轟成了一片濃郁的血霧！
我幾乎要瘋掉了。將子彈打空的短吻鯊快速塞進褲兜，然後藉著鬼手的巨力跳上窗檯。將那毫無生機的粽子，用鎖魂鏈甩向了地面。
六樓的高度，讓那粽子，眨眼間化為了一團零散的白骨！
我抓着那件ku衩，跳進了房間。
“王敏！”
我大聲呼喚，她卻只是站在原地，站在那招財貓身前，似是在奮力抵抗着來自那塑料小貓的強大靈力。
“我來了！”
“別過來！”她突然高吼了一句。我看見她的天靈蓋上，漫出一道湛藍色的光，逐漸在天花板的高度，匯成了一個窈窕倩影。
束緊的腰身凸顯出精緻的身材，長褲長袖之間，覆蓋著堅不可摧的甲片。超長的頭髮直漫到腳邊。她雙腳凌空站立，單手握着一柄長斧，長發舞動之間，漫出悅人的香氣。
這，就是王敏的真身！
不過，面對那種敵人，有武器也會力不從心吧？
我看見她斧頭一豎，雙臂緊抱住那斧頭，全身的力量都用在那一看就力大無窮的頭髮上，這就向那招財貓撩去。兩道模糊的鬼影被她強大的靈力硬扯了出來，我可以很明顯地區分出，哪個是邢志新，哪個是李茂飼養的鬼物。
王敏抬起巨斧，想要對準那個鬼物一斧劈下去。
卻不想，那鬼東西身上的一片混沌里，驀地張開血盆大口，射出血淋淋的長舌頭，纏住了王敏的脖子。王敏自然也不甘示弱，長發上的力道越來越強，我甚至能聽見鬼骨被攥裂的，嘎吱嘎吱的響聲。
我悄悄挪到那招財貓旁邊，本能地把手裏那件大ku衩順手蓋在了那招財貓身上。
然後，那邢志新的靈魂，也亮起了奪目的光芒，兩隻鬼爪一動，掐在了旁邊那鬼東西的身上。我很想也做點什麼事，看到那鬼物被拽了出來，馬上想到了我的短吻鯊。說時遲那時快，我毫不猶豫將我僅剩不多的靈力，灌注進了那彈匣里。
結果……不爭氣的自己啊，我腳下一個趔趄，完了，要暈倒了……
這才發現，我真的好嫩，甚至連自己的靈力，都計算不好……完全，幫不上忙……
我看着王敏的靈魂在天花板上掙扎，拚死和那鬼物角力，心裏一痛。
不行，怎麼能讓一個小姑娘來保護我？這他媽讓我這漢子的臉往哪兒擱！
我竟然站住了腳。雙手握緊搶柄，只是抬起手來，就讓我力竭。
然後，眯着死活睜不開的眼睛，瞄準了那團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