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迷惑
翌日清晨。
其實，我是很想比王敏早醒一點，然後懷着對她昨夜果睡樣子的憧憬，猛一開衣櫃……
但是，不爭氣的我，一直睡到八點半，還沒有要醒的意思，最後還是被王敏一枕頭給我砸醒的。
“醒醒啦，二百五。陪我出去逛街。”
“啥？”我一皺眉頭。
“老披着你的西裝，根本不方便啊。你放心，孟婆已經把生活費發來了，不僅不會花你的錢，還有你昨天晚上良好表現的獎勵。”
我一個激靈，眯着眼睛爬起來。一身胸肌腹肌肱二頭肌有意無意一亮，看得王敏眨巴眨巴眼睛，又晃晃頭，似是在驅趕來自那副義骸的雜念……
“獎勵？多少啊。”我頗有興緻地問了一句。
王敏扔過來一沓鈔票……
卧槽！
這標準的一捆，封條都沒開，是一百張吧。也就是一萬……不對，真假，真的是一萬！
這，是我在工廠里不吃不喝狂干接近半年的工資啊，這一晚上……
不過，想想，其實挺值的。畢竟，昨天一晚上，我到底有幾次命懸一線，我自己都數不清楚了。各種各樣的死法，還一直在噩夢裏折磨我，弄的我被窩裏全是汗。
被女鬼一剪子剪短頸動脈流血過多而死，被替死鬼瞪到換身然後化為孤魂野鬼在田裏閑逛，被超大號粽子活活掐死，或者，呃，夢裏還多了一條，被小白臉開大奔撞死！
我看着那一沓鈔票，幾乎要崩淚了。
抬眼想跟王敏多少說句什麼，卻看見她手裏漫不經心地揣着三沓鈔票！三萬！
“你你你！你不會把我的工資私吞了吧！”
“哪兒有？要不你問孟婆去？”王敏吐了吐舌頭，嫣然一笑，便跑一邊去了。
我連忙打開手機，打開黑白世界，問了孟婆。
“沒錯啊，你的工資是一萬沒錯啊。”孟婆很快回了過來。
“那王敏呢？”
“啊，是這麼回事。按說，冥府的人是沒有工資的。如果表現優異，我們會給你發很多比較厲害的法寶道具之類的。考慮到你是人類，這才打算給你們結算你們用的人民幣。”
“然後呢？我要抗。議。她工資比我高三倍。”
“人家是高級風水師。”孟婆秒回道。
我一下子傻了眼。
我靠，這世道，還真是到哪兒都一樣，技術工工資永遠比我這種只能賣命的高啊！
“怎樣？孟婆的回復滿意嗎？”王敏在一旁對着鏡子梳理了頭髮，在我看來卻沒什麼變化。“不滿意！”我坦言。
“沒關係嘛。”
王敏抓起我那隻左手。
“鬼手道士，我再教你點風水學，你也是很有前途的啊。”
我轉而一笑。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你不會很快就掛掉。”
我又鬱悶了起來。
“不用擔心，我會保護你的啦！”
我慘然一笑。
“雖說，讓我一小姑娘來保護你這個大男人，會顯得我很不淑女吧。”
馬上，我又黯然了下來。
你這麼說，讓我這老臉往哪兒擱呢？反過來講，我一錚錚鐵骨的漢子，還要你一小姑娘來保護……不對不對好像有哪兒不對，你哪兒是小姑娘了！聽你那意思，你怎麼說也在冥府混了也有幾百年了吧！
我滿腦子的亂七八糟，卻又不知該從哪兒開始吐槽，好好噎一下這個囂張的小姑娘。
“嗯，那麼，你能不能教教我，這條鬼手到底是怎麼用的。”
我發誓，這是我最後一次求她。
她看了我一眼，兩眼盯着我那隻娘們一樣的鬼手，皺了皺眉。
“走，先陪我逛街去。”
於是，我們就像老掉牙愛情片里那樣，讓她坐在我的老掉牙自行車後座上，其實倆人加起來懷裏有四萬塊錢呢。簡直可以說是強烈反差。
我們一路在單調的田間小路騎行。遠方，稀疏的樹木遮擋了地平線，清風吹拂過我的臉龐，依稀可以聽見後座的女孩子端坐穩穩，還在啃着我房裏放着的那袋德州滷肉扒雞。
驀地，一隻黑貓在路邊乍現，一夜的擔驚受怕讓我的神經極其過敏。竟是因為這隻貓，一下子險些失去了平衡。
那黑貓並不逃離，只是在路邊坐着。
我把自行車停在路邊，悄悄走過去，一把用我那動作如閃電般的鬼手抓住了那隻貓。
“王敏。你看，這……”
就算我動作再快，不過一條胳膊而已。這種程度而已，卻能抓得住流浪貓。這肯定不正常吧？
“浮靈蠱。”
果然，王敏啃着扒雞，說了一個聽上去很有些問題的詞。
“確實是飼魂師的手段沒錯，應該是沖你來的。”
我咬咬牙，想用我那隻鬼手把那黑貓掐死。哪兒知道，我剛一用力，王敏便邁着悠閑的步子，慢慢悠悠飄過來，輕巧地將那黑貓抱走。
然後把它放在地上，那貓也不逃走，就是那樣抬頭看着她。王敏笑了笑，撕了一大塊雞肉放在它面前。那黑貓立刻興奮地聞了聞，小牙蠕動，幾下便幸福地啃了個乾淨。
“去吧，玩去吧。”
王敏居然就這麼把它放走了！
“喂，你不是說，這貓是……”
“可是小貓是沒有罪過的啊。”王敏解釋道:“貓的靈性很強，所以會被飼魂師利用。但是如果你把貓殺掉，且不說你去不掉黑貓給你帶來的厄運印記，亂造殺孽還會不利於修行。”
“那現在，厄運去掉了嗎？”
“沒有……不過還是要看那隻貓它自己。”
王敏居然這麼說：“它對你印象應該不是很好。所以，和上次一樣，若是有陰魂鬼物找上門來，也絕對是要找你，和我沒關係咯。”
“你！”
“所以讓你多學一點東西！不然，以後被我陷害的機會就太多咯！哎，二百五啊，你看你看，你連我都收拾不了，還怎麼跟飼魂師斗呢？”
她眯着眼睛，俏皮地笑着。
我恍然大悟。
“鬼手道士，也是道士。應該以天下蒼生為己任。”王敏如此說道：“你要記住一句話，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會被陰靈鬼物盯上的人，自己也一定有自己的問題。”
我抬起頭來，仰天長嘆。
“萬物，皆有命數。你那天要不是翹了工廠的班出來閑逛，就不會被判官的靈車撞到。你昨晚要不是放縱自己和陰體苟合，只是把出逃的幽靈抓走送交冥府了事，李茂也不會得到你的氣息，繼而查到你家在哪裏。”
“你，一早就知道我會……才在我家附近埋伏李茂的嗎？”
“沒錯，孟婆很清楚你是怎樣的人。你，已經被看透了。若要擺脫被冥府和李茂支配的命運，只有自己做出改變。”
王敏嚼着嘴裏的雞骨頭，語重心長道。
“你那隻鬼手，還是不要動的好。我知道對你的人生來講，失去左手會是非常沉重的打擊。但是，等真正走上鬼手道士這條路以後，你將會徹底失去後悔的權利。”
我點了點頭。騎上自行車，帶着王敏，繼續奔向了縣城。
我發現，路邊幾乎每一家店鋪上，都懸着一片模糊的陰影。
“有沒有覺得很方便呢？”
王敏附在我耳邊，提醒了我一句。
“這樣，就可以看清哪家店鋪為人較好，童叟無欺，是可以信任的了。”
話音未落，她馬上又補了一句。
“就這一家！”
“這家服裝店上面的陰雲，尤其濃厚誒。”
“別管它，聽我的。”
我把小自行車停在了門口，就這樣，和王敏二人走了進去。琳琅滿目的貨品，價格倒是都挺良心。
“這是，為什麼？”
我疑惑地問了一句。
“如果鬼魂真的只會攻擊惡人，那也沒有冥府存在的必要了。”王敏道：“情操清高，得罪了高人，所以被惡鬼占宅，導致生意低迷或者家門不幸什麼的……大概是這樣吧。”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風水會影響人的運勢，相應的，人的運勢氣場也可以影響風水。高手都是可以看出來的。你看，櫃枱擺的招財貓邊，擺着沾水的抹布，說明店主是個很愛乾淨的人。但那招財貓身上全是灰。嘻嘻，店家一定也很苦惱，為什麼就這點小擺設，還總是擦不幹凈。”
她一面喃喃，一面望着女裝區那些昂貴的時髦服裝。
而我則一路走向了，那個一直穿着工裝，在角落裏愁眉苦臉看手機的，貌似是這家店老闆的，那個中年婦人。
我一眼看到她在用手機算賬，全是紅字，還都是好幾位數字。立時有些憤怒，為什麼這世上好人總是不得好報！
“老闆！”
我一個不小心，估計聲音大了點，嚇得那婦人臉色微變。
“怎麼了？有問題嗎？”她的眼神，有些恐懼。似是經常碰見胡攪蠻纏的客人，心灰意冷，連回嘴的力氣都沒了。
“沒什麼。你最近是不是店裏一直打掃不幹凈，莫名的賠錢，家裏也是出些邪門的事，運氣還不好……”
老闆娘一愣。
“你怎麼知道？”
“我……”我猶豫了一下，嗓子有點卡殼，想說句什麼，卻說不出來。
“我，我其實是一個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