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少年來
夜色昏暗。
俊馬銀鎧借天邊初生殘月,泛清寒冷光。
“何人敢動她!”數十丈外,一少年洪亮聲音傳來。
不待眾人回過神來,卻聞鐵蹄聲突近,烈馬已衝到眾人眼前。
馬上少年身形消俊修長,精瘦雙腿猛夾馬腹,借身下前沖之力反手提起插入地面的一桿長槍!
與此同時,少年緊拉手中韁繩,戰馬高大,前蹄倏然抬起,越過宋良安一干人等頂上束冠,似千鈞利箭緊貼頭皮而過。
所幸那少年英勇無雙,坐下戰馬亦是反應靈敏,眾人雖大驚失色,卻並無人員傷亡。
只見,馬上少年眉目清俊,身上戰袍隨風飄搖,獵獵作響。
好一個鮮衣怒馬,少年來。
那格外分明的一張臉,令人只覺若是他笑,定會如艷陽高照,若他哭必會是大雨滂沱。
俊逸少年背靠西江月所在馬車,手中長槍朝眾人橫掃開來,瞬間為馬車周圍空出一方天地。
槍身血珠兒迸濺,甩了驚倒於地的眾人一臉紅花盛綻。
西玄這才轉身看向西江月,朝他伸出雙手,冷硬面容漸漸融了些許暖意,“姐姐,沒事了。”
木易盯着那個與姐姐眉眼之間有幾分相似的俊逸少年,再看向姐姐含笑面容,未曾開口,只上前一步,將西江月護在身後。
側目掃視馬車下的宋良安一干人等。
其實,即便這人不出現,只要有他在,方才那些衙役也傷不了姐姐分毫。
但既然西玄趕來了,不讓他好好收拾一下宋良安,那如何說得過去?
“玄兒高了許多,也黑了些。”西江月看着馬背上身形修長挺拔的西玄,柔柔一笑,“一別七載,不知家中上下,可還安好?”
“姐姐放心,一切安好。”西玄旁若無人,只看着面前西江月,認真回答道。
玄兒?
姐姐?
這短短三兩句話,卻已向眾人宣誓了西江月身份。
方才,被戰馬前蹄驚嚇而摔倒於地的宋良安,在看清西玄面容之時,胸腔中心臟跳動幾近炸裂。
戰報之中,明明說西小參軍再過三兩日才能到達禹州。
為何會提前?
且,為何又偏偏是眼下這般?
“下下下……下官禹州太守宋良安,參見西小參軍。”只因西玄三叔父西皖曾官居參軍一職,加之西玄又是少年英才,因而天下之人為顯敬意,特稱其為西小參軍。
眨眼之間,宋良安後背冷汗已浸濕官袍,但事已至此,他卻只能硬着頭皮上前行禮。
畢竟是久經官場之人,再次開口時,心中雖有所顧慮,但面色卻已恢復如常,“先前,有人跑到太守府舉報,說有心懷不軌之人,欲於此設伏,下官恐此事會危及西小參軍,又不知西小姐身份,故而一時糊塗聽信他人的片面之言,才出動衙役驚擾了西小姐,下官罪該萬死,懇請西小參軍責罰。”
“宋太守,這可使不得。”西玄側目,看着腳下額頭緊貼於地的宋良安,爽朗一笑,道:“宋太守並非本參軍麾下將士,若對你進行責罰,實乃不合禮法。”
西玄話雖如此,卻未曾讓宋良安起身說話,更未有絲毫寬恕之意。
俗話雖說,官大一級壓死人,但為官之人亦要在意名聲,特別是在聖上心中地位。
西玄方才長槍破空穿透兩人握刀手臂,那是情急之下為救嫡姐的無奈之舉。
但此刻西江月並未受傷,且宋良安已在眾人面前伏低做小言明緣由,若他還不依不饒,那就顯得西家子弟毫無氣度了。
“多謝小參軍提醒,是下官思慮不周。”宋良安見狀再次叩首。
西玄恍若未聞,轉身看向西江月,伸出修長雙臂,作勢便要抱她下來,卻被面色鐵青的木易先開口打斷,“姐姐,我送你下去吧。”
“好。”西江月未曾在意木易心思,當她被木易帶下馬車之時,才看着他被劃破的左肩,再次開口,“這是何時傷的?還疼嗎?”
“皮外小傷不礙事的。”木易側身,連忙轉移了話題,“就是可惜了師父親手為木易做的這身衣服。”
“傻孩子。”西江月看抿唇一笑,“你若是喜歡,等咱們回無翎山,姐姐再讓老妖鶴為你做一套。”
木易聞言滿心歡喜,重重點頭。
西玄看着木易投來類似炫耀的眼光,只覺無奈又好笑。
自從七年前西江月將木易帶回家,他便如同小尾巴一般,與她形影不離,反倒顯得他這嫡親弟弟有失寵之嫌了。
“上次途經禹州,還是宋太守出城相送,只是本參軍公務在身,不便久留。”西玄看着依舊跪伏於地的宋良安,似突然想起什麼,“瞧我這記性,一見到家姐,喜不自勝,竟把宋太守給忘了,見諒,見諒。”
宋良安連忙恭維道:“不敢!不敢!小參軍您與西小姐手足情深,此乃人人都要稱頌之事。”
“宋太守,今日天色已晚,家姐身子弱,方才又受到驚嚇,弟弟身上還有傷,住在驛站怕下人伺候不好,今夜,不知宋太守可願留宿?”明明是最溫和的言語,經西玄說出,卻又是綿里藏針,容不得宋良安絲毫推脫。
這……
不待宋良安開口,方才遠跟在西玄身後的數十名親衛,亦揮鞭打馬飛馳而來!
雖看不清面容,但僅那一身從死人堆中殺出來的冷硬戾氣,便讓人望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