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丁接活
之前的莊子已經變成了一片荒地,唯一沒有變的是那沒過膝蓋的雜草。它們宛如夜間揮舞的鬼手,一片片在山風中搖曳。
雜草叢中土包林立,零星落在那片荒地里。這些土包分明就是墳頭,照這數量,底下埋的恐怕不下百人。
清冷的月光灑在亂墳場內,讓這地界顯得格外陰森,即使有老徐頭站在旁邊,我還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全身的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
這個時候,我突然瞥見墳場中有一個特別高大的土包,在那兒正盤着一條烏青色的大蛇。大蛇通體散着幽光,身子有七尺來長,一雙豎眼彷彿正直勾勾的盯着我,猩紅的信子在毒吻中一伸一縮,不斷吞吐。
當下我就被嚇得不輕,連連向後退了幾步,不小心就撞到了老徐頭身上。
老徐頭見到我這模樣,氣得一巴掌拍在我的後腦勺上,直呼我是個沒用的東西,人都已經出來了還嚇成這樣,以後還怎麼做陰陽師!
我很不服氣,硬着脖子說哪個人看到鬼會不害怕,我這是屬於正常反應。
可不說還好,一說之後老徐頭就更火大了。他一把揪起我的耳朵,扯着嗓子大罵起來。話里話外無非是說我們老李家註定要倒八輩子霉,而且最後還得斷子絕孫,已經跟正常人壓根就掛不上鉤了。
最後老徐頭指着我的腦袋,罵我平日裏不好好看書,結果攤上事兒后就連一點用處都沒有,如果今天不是他及時出現,恐怕就連魂都要被人家給拘走了。
我被老徐頭罵的無話可說,如今遇到佘奶奶這檔子事,也證實了神怪之說的確存在,我哪還有借口替自己以往偷懶的行為爭辯。
看來還是得聽老徐頭的話,好好用功,不然以後麻煩的事情可就多了。我默念了一句,此時在心裏,我已經開始接受陰陽師這個身份了,當然,我如今連門都還沒入。
不過我還是很好奇,老徐頭是怎麼找到我的。
結果老徐頭說他是在替人幹活的途中突然心血來潮,於是起了一卦,卦象上顯示我會遭遇危機。然後老徐頭尋着氣機,才找到的我,他也沒想到我居然會跑到這塊墳地上來。
我問老徐頭這片亂墳場是怎麼來的,他說這是當年日軍侵華的時候,在這裏駐紮過一支小部隊,這墳場底下埋的都是當年被屠殺的難民。
都是一些可憐人吶,雖然在我發現之後已經替他們做了法事,消了怨氣,可惜積年下來他們的怨氣早就彼此糾纏,在這片地界形成了一個類似結界的氣場,導致死後不入輪迴。老徐頭嘆了一口氣后這般說到。
那佘奶奶呢,她也是當年的難民?
對於差點把自己魂魄拘走的老太婆,我對佘奶奶沒有一點好感,直問老徐頭為什麼當時不把對方收了。
老徐頭聽到我這麼說后卻露出了一個局促的笑容,他指着大墳上的那條蛇對我說,人家正看着你呢。
我被老徐頭的話嚇了一跳,轉頭看去果然見到那條烏青大蛇正眼睛一閃一閃,目光幽幽的盯着我。它嘴巴一咧露出了兩顆毒牙,我嚇得連忙躲在了老徐頭身後。
原來佘奶奶就是蛇奶奶啊!
老徐頭說這條烏青色應該原本就生在墳堆里,吸了此間的陰氣修鍊而成,在他遇到佘奶奶的時候,對方已經練成精了。
不過佘奶奶平時並不會出墳場害人,而且一旦她真的修鍊有成,說不定能得到一個鬼王業位,到時亂墳場自成一片鬼界,也可以免了這裏的孤魂野鬼的苦難。
所以老徐頭當時也就沒有為難佘奶奶,兩者很默契的達成了約定,彼此間井水不犯河水。
在回去的路上我還是心有不忿,一直在數落老徐頭,說他一點以降妖除魔為己任的覺悟都沒有,就這樣眼睜睜的放過了一條蛇精。
老徐頭卻說我啥事不懂還在那邊瞎咋呼,他說他本就不像天師派的那些人,需要行走世間,用除鬼除妖來積功德。作為陰陽師,他只要修鍊自身,不斷點穴,點的穴越大他的功力就越深厚。
我聽到后覺得新鮮,於是問,那我呢?老徐頭卻笑而不語,他說我以後就會知道了。
回到家裏之後,我累得直接趴在床上睡著了,可沒想到晚上我居然發起癔症,做起噩夢來。
夢裏面我看到一群衣衫襤褸,全身瘦的只有皮包骨的人跪在地上,而在他們身後則是站着一群身穿軍裝的士兵。士兵端着槍,操着一口聽不懂的鬼話,沒一會兒連排的槍聲就響了起來。那些跪在地上的人一個個倒了下去,即使有幾人想要逃跑,可沒幾步,就立馬被補了槍。
最後我是被嚇醒的,那種屠殺的場面實在是太令人毛骨悚然,我一摸後背,發現滿手都粘上了冷汗。
第二天我問老徐頭,老徐頭說我是粘了陰氣,所以晚上才會做噩夢。如果換做正常人,在經過這一遭后指不定就會大病一場,不過我的命硬,倒是沒有這種顧慮。
聽到老徐頭這話,我突然又想起他昨晚說李家倒八輩子霉的事,莫名其妙的,我也開始感覺自己是不是真脫離正常人範圍了。
反正至此以後,我對神神鬼鬼的那套深信不疑,老徐頭給我的玄學秘章我也十分認真的學了起來。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這一天我一個人在院子裏學着畫符,可突然走進來兩個人把我的思路給打斷了。
畫符最重要的就是凈心,時常說的沐浴焚香就是因此而來。因為初學者在畫符的時候通常難以靜下來,所以要藉助外界力量使自己凝神靜氣。
我同樣也是初學者,好不容易點了一根檀香讓自己靜下來,可被人這麼一打斷,我知道接下來這一整天估計就再難找到感覺了。
於是我沒好氣的問到,來幹嘛呢。
兩人應該是夫妻,一男一女,可能是見到我臉色不愉,進來之後說話也有點惴惴的,他們問徐師傅在不在。
我一聽是找老徐頭的就估計他們家想要辦白事,可惜不湊巧,這會兒老徐頭剛好出去了。我告訴他們要不晚幾天再來,那兩人聽到后一臉的失望,可就是不走,其中那個女的還不斷的打量着我。
我被他們弄的心煩,剛想問還有什麼事的時候,那女的卻拉了拉男人的衣袖,低聲催了一句你倒是快說呀。
我一愣,心想這兩傢伙不會還有事吧?果然,男人被催了幾句之後,期期艾艾的朝我說,小師傅,要不你跟我們走一趟?
雖然我和老徐頭的生活費都是靠做白事賺來的,可這我哪會啊!
尋常白事也就是走個過場,擺擺姿勢忽悠人的,其實哪有這麼多怨魂讓你超度。這種套路老徐頭也沒教我呀,按照他的話,就我一嘴上無毛的小屁孩,學了也沒用,人家壓根不信。
所以我在聽到兩人的話后連連擺手,連說自己不行。
可這兩人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就這麼賴上了我,一直拖着讓我跟去,還指着桌面上畫了一半的符,連誇帶捧的說我謙虛。
我一看情況,心想這家不會有人死了之後鬧動靜了吧,不然怎麼會這麼急呢?
這個時候我也在考慮,是不是趁這個機會驗證一下自己的功力。說實在的,我突然也有些心痒痒起來。
那好吧,我就跟你們走一趟,不過先說好,如果事情鬧的凶的話,還是得我師傅回來才行。
我最後還是答應了,不過卻事先給他們打了預防針,以免到時出了事後扯不清。
那兩人聽了之後欣然點頭,連拖帶拽的把我拉出了屋子。路上的時候我也了解到,他們倆的確是一對夫妻,男的是村尾王老頭的兒子,夫妻倆平時在鎮上的廠子裏賺工分,一年也難得回來幾次。
我一聽,心想不會是王老頭沒了吧?前兩天才看到他在村口的大樹底下乘涼,下棋的時候罵起人來,那叫一個中氣足啊,怎麼說沒就沒了。
我還在感慨人生無常呢,可等跟着小王夫妻倆到地兒之後,一進院子卻看見老王頭正兒八角的就坐在門檻上,一雙眼睛幽幽的看着院門口。
我當時就被嚇了一跳,差點就拎起小王夫婦的領子大罵,你特娘的,都屍變了還不早說,這是我這幅小身板能解決的么?
我開始轉頭瞧起後路來,心裏一驚盤算着自己能不能逃得了了。
可這個時候,小王夫婦還一人一邊拉着我的手,一直把我往屋子裏面拽,嘴上不停的說小師傅快點兒。
我突然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心裏開始開罵,這催、催、催,你們是催我快點去送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