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九章 真與假
依舊是臨近窗子的座位,陽光像以往的任何一天一樣照射着桌面,窗帘上還是紫色的小碎花圖案,甚至蘇簡嫵第一腳邁進店裏,服務員的歡迎都是千篇一律。
看起來,似乎一切都還是老樣子,一切似乎都不曾改變。
蘇簡嫵深吸一口氣,理清了雜亂的腦袋,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份歲月靜好之下隱藏的是什麼。
她邁開步子,像是回到了以前上班時候的那股傲然之氣,踏步向桌子後面坐着呃男人走去。
“來了。”對方滿臉堆着笑意,如同昔日的會面一般,只是蘇簡嫵明白,不一樣。
她瞥過他,沒有像過去那樣回應他的笑臉,將手上的提包重重地放在椅子上,坐下,“我是應該稱呼你為錦楓南錦總,還是應該叫南進南先生呢?”
錦楓南抬頭,看着她,那佈滿了烏雲的精緻臉龐在一瞬間吞噬了他的心臟,他努力保持着臉上的笑意,只是比方才僵硬了不少。
“你喜歡什麼就叫什麼。”他的語氣隨意,轉而他對着不遠處的服務員招招手,示意她點單。
服務員站在桌子邊,恭敬地詢問蘇簡嫵要喝點什麼,她目不轉睛地,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句話,“請給我來一杯白開水,謝謝。”
“不喝卡布奇諾嗎?”錦楓南似調侃似緩解氣氛地問道,手指不自覺地轉動大拇指,卻詫異地發覺手指空空蕩蕩,只有一條深深淺淺的戴過大扳指的痕迹。
蘇簡嫵沒有理睬他的問題,直入主題,“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臉上的盛氣凌然讓錦楓南略顯獃滯,顯然,他並沒有想到她會如此決絕。
也是,他點點頭,現在顧氏已經是一團死水,作為顧容琛的正牌夫人,蘇簡嫵自然不可能坐視不理。
“現在,在我和顧容琛之間,你還會選他嗎?”錦楓南慢悠悠地將手中的咖啡放下,有幾分輕蔑地看着對面的女人。
即便蘇簡嫵在進來之前狠狠補過妝,可是那份來自心底的低沉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遮掩得住的。
一抹凄慘而諷刺的笑意在她的臉上緩緩漾開,蘇簡嫵抬眸看着男人,用從未有過的生疏,想到這裏,她再一次笑了,是啊,她什麼時候了解過他啊。
“你不用繼續在這裏和我演戲了。”她的眸中似乎隨時可能迸發出火光,那份冷艷使得錦楓南的心為之一動。
錦楓南的手環繞着玻璃杯,眼睛也始終沒有離開杯身,他的語調平緩而冷靜,像是潺潺流動的湖面,“我不是來演戲的。”
這句話說完,空氣停滯了數秒,繼而他接著說道,“我是真的要向你告白的。”話音落下的同時,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眸子也隨之落在蘇簡嫵的臉上。
那份彆扭和噁心的感覺讓蘇簡嫵銘記,她快速躲閃過對方的眼神,用嚴厲的聲音重申了自己的問題,“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錦楓南呃眸子從她身上轉下,他說得輕若浮雲,如同沒有質量的東西漂浮在天空,“為什麼?因為顧容琛不仁,那我就沒必要對他義了。”
不仁不義?
生意場上,確乎沒有仁義二字,這一點蘇簡嫵自是知曉,只是她成為摧毀顧氏的幫凶,讓她從內心就肩負着一股罪惡感。
“所以,你將我選為目標,一步步,處心積慮地贏取我的信任,最後借我的手給顧氏以致命一擊。”蘇簡嫵的頭腦中早就有大致的走向,只是一時間不敢茫然確定下來,現在,看到他的反應,聽到他說的那些話,她可以肯定了。
錦楓南沒有辯駁,因為在這件事上,蘇簡嫵方才所說的,很大一部分都是他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不過是搶了你們一個項目,你們就如此趕盡殺絕嗎?”原諒蘇簡嫵現在心急如焚,已經顧不得顧氏顏面,甚而在某種層面上承認了失敗。
錦楓南還是笑,“果然,你愛的還是顧容琛,就算是現在,你眼裏看到的只有我對顧氏趕盡殺絕,對於顧氏對我們的壓榨視而不見。”
他的笑中夾雜着些許自嘲,那一刻,他的心沉入谷底,昏暗不見光亮。
蘇簡嫵愣住幾秒,不過也就只有那幾秒鐘的時間,她不能喪失理智,在此刻的她看來,錦楓南只是一個不會講實話的說謊者。
“哼,我為什麼要對你產生同情?你不覺得你這種利用女人的手段太卑鄙了嗎?”她接過服務員送過來的白開水,怔怔地盯着他。
“卑鄙?”錦楓南訕訕地重複着這兩個在他看來很有重量的詞彙,“我沒有利用你。”
迎上他的炙熱目光,蘇簡嫵只覺得渾身上下透露着一種難以言喻的不自然。
“我確實是從你那裏拿到了一部分顧氏在應吉爾項目的資料。”他坦率地承認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這一點着實是蘇簡嫵從未想過的。
對方戰術的突然轉變讓蘇簡嫵一時間亦是亂了方寸,她以為這會是一場烽火交加的戰爭,卻不曾想,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鬥,對方甚至主動承認了自己做過的卑劣行徑,那份坦蕩讓她不知所措。
“可是簡嫵,我從來沒有欺騙過你,我,不管是作為南進還是作為錦家集團的總裁錦楓南,對你的感覺,說過的話都是真實的。”他眸子中跳躍着真摯的火苗,蘇簡嫵看得入了神。
方才整理好的心緒在一瞬間徹底崩塌,亂成一團解不開的麻球,撕扯着她的內心。
就在她即將對錦楓南繳械投降時,顧容琛在辦公室中焦急地踱着步子的畫面像是話劇拉來了帷幕,一幀幀地在腦海中浮現,清晰而且深刻。
“不,不管你現在說什麼,都不能改變你已經不再是南進的事實,我希望你從今往後再也不要提南進這兩個字,聽起來……”她頓了頓,緊接著說道,“因為……那是對他的侮辱。”
雖然南進就是錦楓南,可就像是雙重人格一般,在蘇簡嫵看來,他們兩個是斷然不同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