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心鎖關山難渡

第一百八十七章 心鎖關山難渡

仁壽宮的歡宴尚未撤去,殿內仍然一派鶯歌燕舞,觥籌交錯的風流景象。周太后領着王皇后等人笑語盈盈的觀舞賞樂。萬貞氣急敗壞的趕來,周太后心中得意,明知故問:“貴妃一向少見,所來何事啊?”

萬貞心中焦急,也顧不上她話里的刺,直接道:“御駕多時不傳召近侍,人心不安。娘娘莫要說笑,趕緊請皇爺出來一見。”

周太后把兒子身邊的近侍都打發了出去,自然是要做手腳的,聽到萬貞的話,怫然不悅:“哀家做母親的,難道留兒子說些悄悄話都不行?近侍親臣怎會一時半會不見御駕,就大驚小怪?”

周太後偏心小兒子朱見澤,崇王已經娶妻生子了,卻仍然留居京不使就藩。偶爾言談還透露出若長子無子,便讓崇王以弟繼兄之意。萬貞實在有些怕她發起瘋來,會對朱見深做出什麼不利的事,問:“崇王何在?”

周太后再不懂政治,對於皇室繼承問題也是敏感的,再加上她確實心裏有過念頭,聽到萬貞這話也不由變色,怒道:“你真當我就心毒到要害了親骨肉的地步?”

萬貞見她意外發怒,顯然並沒有真害了長子扶持幼子的意思,鬆了口氣,正想哄她一哄,忽一眼看見柏賢妃扶着宮女的手,滿面紅暈的從後殿轉了過來。萬貞在宮中積威甚重,柏賢妃雖有周太后撐腰,此時與她照面,卻也嚇得臉上血色褪得乾乾淨淨。

萬貞心一沉,急步朝她出來的方向衝去。周太后大喝:“攔住她!”

兩名小宦官不知利害,果然撲過來攔萬貞。

萬貞伸手推開兩人,逕往前走。夏時與她有怨,此時大事底定,自覺有了底氣與她相爭,親自撲來拿她。

萬貞心中的恐懼與憤怒,實已到了爆發邊緣,容不得半分挑釁。夏時不知好歹,她右臂一探,登時扼住他的脖頸把他提了起來:“夏時!你找死!”

她的力氣天生就大,這麼多年勤於鍛煉,又有道佛兩派的高人及御醫看護,養神益氣,調和陰陽,更見增長。夏時這老宦官哪裏經得起她這神力,登時被她扼得直翻白眼,再也說不出話來。

萬貞拎着他砸開守門的小宦官,衝進內室,便聞到一股濃郁的奇香,靠近床邊,香中又混着酒氣和腥臊。萬貞心中熱血直衝上腦,顫着手揭開青帳,朱見深滿面通紅的躺在綺羅叢中,睡得人事不知。

剎那間她腦中轟然大響,一顆心卻似熱炭整個被丟進了冰水中一般,倏然灰敗,全無半分熱氣。怔了怔,一言不發就往外走,走了幾步,終究心有不忍,又回頭看了他一眼,喑聲問:“濬兒,你是自己願意的嗎?”

周太后緊趕慢趕的進來,聽到她這話,大怒:“他今年已經二十四歲了,擺着滿宮妃嬪卻至今無子!彭時他們上諫,請他雨露均沾,他也聽而不聞!怎麼,你還真想獨佔他一輩子?叫他斷子絕孫嗎?”

無論是萬貞的問話,還是周太后的喝罵,躺在床上的朱見深都沒有回話,只聽得到他的呼吸聲粗重急促。萬貞回過神來退回床邊,伸手摸到他的額頭滾燙一片,頓時驚怒交集:“你究竟幹了什麼?他是你兒子,你就這麼折騰他?”

周太后發現異常,也大驚失色:“就是宮中偶爾助興用的春酒香料,並沒有過格的東西。”

萬貞氣得發抖:“再無害的東西,過量就有害了!你……你……”

她拿周太后無可奈何,一腔火都衝著夏時等人去了,怒道:“你們敢再私下慫恿太后,暗算陛下,我便將你們抄家滅族,絕不放過一個!”

夏時剛緩過氣來,聽到她這殺氣騰騰的話,頓時腿軟。周太后每逢謀事,無論怎樣思慮周全,最後必然出現意外,心中既怒又悔,顧不得和她置氣,一迭聲的命人傳御醫。萬貞哪裏放心把人交給她?將錦被一卷,抱起朱見深就走。

周太后情急大叫:“你就這麼帶人走了?”

萬貞轉頭問她:“你還要我怎樣?”

周太后跺腳大叫:“算是我求你了!讓深兒生幾個孩子吧!你就算不為深兒着想,你就不想想自己以後嗎?別管你讓誰生,怎麼生,只要他有子,任你收養也好,獨佔也罷!我都不管了!”

她一向不肯向人低頭,今天開口說出一個“求”字,卻是真的只將自己當成了尋常母親,見到兒子無子焦急,寧願丟了尊嚴,也想幫他一去隱患。

萬貞心中凄涼,難以孕子,是她最深的隱憂,也是她心中最深的愧疚。她一直想着,他還年輕,子嗣之事並不着急;但卻忘了,對這個時代來說,妻妾眾多而二十四歲無子,已經是件令人擔憂後繼無人的大事。

周太后若是一昧胡攪蠻纏,她還有借口駁斥,但她這樣懇切求勸,她卻實在沒有爭辯的立場。因為她深深地知道,身為帝王,若是後嗣無繼,究竟會出現什麼樣的危險。這是她珍逾性命的人,她怎麼忍,又怎麼能讓他也因此而受劫難?

她懷裏的朱見深不適的哼一聲,在昏迷中喃喃地喚了一句:“貞兒……”

這是她日常慣聽的呼喚,但此時聽在耳里,卻是令她不知應該怎樣回應。

半晌,她才茫然地說:“我答應你,若他求子,只要明言,我絕不糾纏!然而像這種偷施暗算的下作手段,再有下次,我不會容忍!”

朱見深這一病來得有些兇險,御醫望聞問切,有些難以啟齒的對萬貞道:“娘娘,陛下的體質不算頂好,不過正當少壯,日常不顯而已。然而這房中之葯,偶爾少用尚可,卻不能過量,否則伐害根本,於玉體不利。”

萬貞替人背了口大黑鍋,面紅耳赤,擺手道:“不是我,我沒有……”

這分辯一出,卻又有些心灰意冷,嘆了口氣,道:“勞醫官替陛下調養玉體,用心侍奉。”

御醫職責所在,對天子不敢不盡心,又施針又下藥的忙活了半天,朱見深身上的熱退了下去,過了會兒稍微清醒了些,看到御醫在旁邊,嚇了一跳,驚問:“怎麼了?”

萬貞心緒複雜:“你都不記得了?”

朱見深想了想道:“母后那裏的酒不知道哪來的,霸道得很。夏時扶了我去後殿次間休息啊!喔,你來接我……”

回憶到這裏他的臉色古怪起來,吞吞吐吐地問:“我喝多了暈頭,忘了那是在仁壽宮,鬧了你……母后沒發現,過來為難你吧?”

萬貞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鬆了口氣,還是氣惱多一些,又或是憤怒與愧疚並有,心中百感交集,最後都變成了一聲輕嘆:“別想這些了,你身體不舒服,好好休息吧!”

這件事雖然不能怪他,但始終令她十分不舒服,不能容忍他身體上的親近。一開始朱見深還以為她是因為他這次身體虧空,心有顧忌,漸漸地卻發現了這是她心裏與自己生了隔閡。

朱見深本就缺少安全感,乍然感覺她心上的疏離,惶恐無端。他不知從何而起,但命覃包查了一遍,得知當日是柏賢妃穿了件與萬貞類似的衣裳,改了妝容入侍,頓時暴跳如雷,着懷恩將夏時和他的徒子徒孫誘出仁壽宮,打了個半死。

周太后怕他連柏賢妃也遷怒了,趕緊把人接到仁壽宮去將養,直到確定柏賢妃懷了孕,才派人告訴他消息。

萬貞這段時間借口忙着選拔人才,常往由過去的沂王府改建的別第里跑。而一羽因為次女的病情反覆,郕王妃束手無策,便派了聚瑟寺的高僧去,以消孽度化之名將她帶到了身邊,也借用了別第給小郡主養病。

兩人各有心憂之事,湊在一起說話,不免有些漫無邊際,萬貞從醫生那裏聽多了小郡主的病情,感嘆:“小郡主的病僅憑清修,只怕難以斷根。”

一羽對小女兒懷着些彌補之心,想了想,問:“你們那邊斷手斷腳能接繼,心臟呢?”

萬貞回答:“可以啊,只要血型體質匹配,我們那裏的心臟移植技術,已經很成熟了。”

答了這一句,她突然冒過一個念頭,吃驚的問:“你不是想把女兒弄到我們那邊去醫治吧?”

一羽哂笑:“怎麼可能?我就是問問而已。”

他可不是無的放矢,問問就算的人,萬貞狐疑不已。但她算是在時空邊隙走過一遭的人,深知這條路的兇險,也不相信他現在這弱雞樣,能夠領着同樣病弱的女兒找到突破時空壁壘的方法,渡世尋醫。

她打量着一羽不說話,一羽被她看得不自在,目光往旁邊一滑,訝然道:“咦,怎麼皇帝今天出宮了?”

萬貞一怔,轉頭一看,果見朱見深儒裝平巾,穿過復廊庭院,正向她這邊走來。一羽鬆了口氣,笑道:“你們說話,我去看澈兒。”

溜得這麼快,其中必然有古怪。萬貞還想問個究竟,朱見深已經急步趕了過來,一把抓住她,緊緊地抱住:“貞兒,對不起!”

萬貞僵住了,好一會兒才澀聲問:“怎麼了?”

朱見深哽聲道:“柏氏懷孕了……那天不是你……”

這世上,偏偏有就這麼巧的事,她和他耳鬢廝磨,終日相守,卻始終沒有再能懷孕;而柏賢妃,只是一次謀算,就達成了所願!

所謂的天命,簡直是要對她趕盡殺絕,不給她留絲毫的餘地!

萬貞用力閉上雙眼,輕聲說:“這是喜事,你今年二十四歲了,確實該有孩子了。”

朱見深幾乎絕望:“可我只想要你啊!貞兒!你不能因為我錯了一次,就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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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奸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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