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仙容仙貌神機子
藏書台。
仲演已經換下了龍袍,穿着隨身的便衣,藏書台許久沒來,曾經漫地飄香的紫羅蘭都已經謝掉。宇文泱出王城鎮守邊關之後,他就沒有再來過這藏書台了,今日站在昔日讀書的涼亭,仲演回憶起了之前一起讀書的時光。
一抬頭,看到宇文泱已經進了藏書台,仲演臉上帶着笑紋。
“臣拜見王上!”
宇文泱還沒有來得及行完禮,仲演已經伸手將他扶了起來。
“這裏又沒有外人,你就不用行禮了。”
宇文泱也洒脫,他扶着仲演的手臂,站起身來。
“王上,真是有王上的樣子了。”宇文泱笑道,剛剛在朝綱之上,仲演舉手投足之間,都是王者風範。
“宇文不怪孤王在朝綱上打斷你說話,趕你出去?”仲演嘴角掩着笑。
“臣怎麼會怪王上,”宇文泱立即搖頭,“要不是王上在朝堂之上攔住臣,臣估計就要和那老匹夫吵起來了。”
仲演搖搖頭,宇文泱還是以前暴脾氣的宇文泱,一點兒都藏不住話。
“宇文在邊關這幾年,消瘦了不少。”仲演打量着宇文泱,“這幾年真是辛苦你了。”
宇文泱駐守邊關,日日夜夜謹防着日益強大的南明國,宇文泱這才離開邊關幾天,邊關就有南明士兵進入北晏境內,搶劫擄掠,可見宇文泱在邊關時,有多辛苦。
“不辛苦了,為演兒駐守……不對,為王上駐守邊關,那是臣的職責與榮幸!”宇文泱笑容爽朗。
仲演聽到“演兒”二字之時,微微失神,嘴角又帶着些許笑意。“想起你與孤王在藏書台的時候,你喚我演兒,我喚你宇文,雖然現在你我是君臣,但是在孤王嚴重,宇文還是宇文,演兒當然也是演兒。”
宇文泱有些愣神,本來說錯了話他還有些不好意思,現在仲演這樣說,他喜上眉梢,只是他嘴笨說不出些什麼來,只能應着,“臣……臣知道的。”
見宇文泱如此,仲演也抿起笑臉。
“宇文這次歸來,就留在孤王身邊吧,不必回邊關了。”
宇文泱點了點頭,“臣也願留在王城。”
“如此甚好。”仲演抬起頭,往南邊看了一眼,“只是丞相要讓孤王頭疼兩天了。”
當初仲演要召宇文泱回王城,丞相就是第一個不答應,現在他要想把宇文泱留在身邊,丞相必然又要帶領着一眾老臣,跟他磨嘴皮子。
不過,這把宇文泱留在身邊相比,他當然更看重後者。
一提及丞相,宇文泱就撇起了唇角,不過是一個文臣罷了,在宇文泱眼裏,所有玩弄只筆杆子不上戰場的文臣,都是一樣無用而已。
“既然王上也不喜丞相,為何還要留他在朝堂之上,貶了他算了。”
要是其他人說這樣的話,自然是大逆不道,可是這話從宇文泱嘴裏說出來,仲演卻絲毫不介意,他抿着嘴唇。
“孤王又何嘗不想貶掉丞相,可是用什麼借口,又有什麼借口,如今孤王剛剛登位,如果現在就處置了丞相,那孤王怎麼管理這朝政?”
“這……”
宇文泱攥着拳頭,他更會佈陣打仗,這朝堂之事確實不怎麼懂,見仲演這樣為難,他有心幫他,可是卻沒有什麼好辦法。
“王上不必頭疼,王上才剛剛登位,以後一定會有很多忠於王上的臣子。”
仲演低眸看了宇文泱一眼,唇角一挑,“宇文自當是第一位。”
第一位忠於王上的臣子。
“那是自然。”宇文泱也挑唇一笑。
日暮漸漸臨近,照在這藏書台上的最後一縷陽光已經散去,天要暗了下來。故友相見格外親近,不知不覺君臣已經聊了大半天,茶點都換了幾輪,仲演本想留宇文泱用晚膳,只是好不巧的丞相又進宮了。
丞相說得一定是有關宇文泱的事情,八成是想讓宇文泱現在就回邊關,仲演不用想就知道。
丞相一直等在書房門口,趕都趕不走,仲演只好讓宇文泱先回府。
“對了,此次出宮你要幫孤王安置一個人。”仲演道。
宇文泱挑起眉頭,“王上有什麼人需要臣來安置?”
不是重要的人,仲演一定不會讓他來安置,可見這個人來頭不小,難道是他國的使臣?
“是一個鄉野之人,不過卻也是孤王請來的。”
“鄉野之人?”宇文泱皺起了眉頭,什麼鄉野之人需要王上親自安置。
“此人擅長五行機算之術,以巧算聞名天下,孤王這次實行新政,廣招天下才人,自然也需要這聞名天下的神機子,來為孤王算上一算,也好服眾,招攬賢士。你就將他安置在將軍府吧。”
五行機算之術?算卦的?
宇文泱的眉頭可算是越皺越緊,他是武將,最不相信的就是這些個故弄玄虛的人和事,王上現在居然讓他去安置一個算卦的,還讓他將這人安置在府中?
“王上什麼時候也開始相信這些故弄玄虛的了?”
仲演垂眸看了他一眼,“這位神機子可不是一般人,只是你不喜這些東西沒有聽過他的傳聞罷了。”
神機子因為五行機算之術名聞天下,他為人算命從來不收錢財,且一月只算一個人,有緣則算無緣則算了,凡是被他指點過的人沒有一個不成一方卓越人士,仲演也是為了這神機子的名頭,才請他來的,如果他算得北晏國大興,那天下才人怎麼會不入北晏國呢。
只是仲演的這些心思,宇文泱並不明白。
“慶典之前,你將人安置在你府中就是了。”仲演拍了拍宇文泱的肩膀。
宇文泱抬眸看了他一眼,雖然他依舊不解,但還是聽從了仲演的話,“臣知道了。”
宇文泱策馬離開王宮,直奔將軍府。仲演之前已經派人去過將軍府了,雖然這裏三年沒有住人,但是王上一直惦記着,將軍府除了人少些,和之前沒有什麼差別,依舊庄嚴華塑。
宇文泱從邊關趕回來,又立即去了王宮,手下的人都沒有走整頓,他忙到半夜才想起仲演的話,仲演讓他安排的人,他還不知道在哪裏呢?
不管那個,明日自然會有人送他進來。
宇文泱對着故弄玄虛的人一點兒都不感興趣,要不是王上的囑託,他絕不會讓這樣的人住進將軍府。
而果然如宇文泱所言,第二日,便有人帶着一位罩着面紗的男子進入了將軍府。
宇文泱正在晨起練劍,與幾位副將士兵在訓練場,小廝在耳邊說過之後,他撇了下嘴角,眼神中絲毫不掩飾的不耐煩。
“讓他住南廂房,”宇文泱繼續舞劍,揮起長劍他又停頓了一下,“等等,把他先送到這兒來。”
不過一會兒,小廝就帶着一位白衣男子進了訓練場,那人身長體纖,看起來有些羸弱,頭上還罩着一白色絲紗,走起路來風吹得衣紗飄起,倒是有幾分仙人的姿態。
只不過,宇文泱可瞧不上這個。
白衣男子來到了宇文泱的面前,他沒有行李,也沒有言語。
“先生是見不得人嗎?怎麼還罩着個面紗?”宇文泱撇着嘴角。
白衣男子還是不說話,威風浮起,吹得他的面紗微微飄蕩。這就讓宇文泱很是不喜,一個算命的而已,竟然還在他的面前故弄玄虛。
“先生要是見不得人,本將軍就幫你見人!”
宇文泱突然揚起長劍,映着寒光的劍身朝白衣男子刺去,長劍扎進面紗里,往上一挑,面紗連着帽子一併拋到空中,裂成兩端,而白衣男子則暴露在眾人面前。
幾個將士圍過來,想要一窺聞名天下神機子的真貌。面紗落地,白衣男子的臉也露在人前。
極為俊俏的容顏,膚如晨雪,眸如寒夜,這容顏再配上他淡然飄然的氣質,更是添了幾分仙氣,只不過眼角下沿有一處紅色的月牙狀疤痕,雖說有些礙眼,但是也並不難看。
“茶樓……茶樓的美人!?”副將隋義先開了口。
這不就是那天他與將軍回王城的時候,在街道上偶然看到的美人,不對,是美男子。
“嚯!長得是真俊俏。”
“嗯,確實俊俏。”
幾位將士圍着說道,軍中人剽悍得多,可沒有見過如此姿態容顏的男子,就算是北晏國的美人,也不一定能有這樣的容顏吧。
只是這人卻沒有一絲言語。
“你就是神機子?”宇文泱挑着眉頭。
他原以為這名聞天下的神機子,會是以為七八十歲的老頭,沒成想還是一位仙氣飄然的年輕男子,不過就算是容顏過人,也不過就是一故弄玄虛之人罷了。
“在下百里捻。”白衣男子道。
百里捻從進入訓練場,只說過這一句話,全程表情淡然,就連宇文泱動手毀了他的面紗,他的神情也沒有絲毫的變過。
本想奚落一下這人,可是見過這人的姿態后,宇文泱突然失去了奚落的興緻,他揮了一把衣袖。
“慶典期間,就住在南廂房吧。”
百里捻抬眸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頭算是行禮,轉頭跟着小廝離去。
眾人看着那抹離去的白色身影,久久沒有收回視線,宇文泱也瞥了一眼,收回視線時見副將還在看,舉起劍柄就砸在了他腦門上。
“再看就滾出訓練場!”
副將連忙收回眼神,笑嘻嘻的極不正經,“你說那神機子是不是真仙人啊,長得比俺家那彪悍娘子可好看多了。”
仙人?宇文泱撇了一下嘴角,“怕是憑着容顏瞎糊弄的人吧。”
視線落在地上百里捻留下的白紗上,宇文泱握起長劍,劍尖將那白紗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