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報之以桃
李逸眸光微暗。
方才他看名冊時就察覺到不對,呂家人宴請親近宗室者,一來可看做有意思拉攏人心,二來恐怕也是也想示威。
只是中間夾雜了這些中立臣子,後殿再埋伏上千精兵……
李逸眸中冷意一閃。
這人本來生的一雙桃花眼兒,就是發惱時眼角眉捎總也像帶了三分笑意,此時眸中冷意森森……
衛六隻覺得周身一涼,不由自主問:“郎君是想起來什麼?”問了這句,這漢子瞬間又想到自家好似問了廢話。
衛六便抬眼覷看自家主子。
李逸緩緩道:“近來太后鳳體欠安,她這是想殺雞駭猴。”說完了,驀地眯眼一笑“她要殺雞駭猴,我便……釜底抽薪罷。”
殺雞駭猴什麼意思衛六懂,只是這釜底抽薪……兩個人,四隻手,怎麼抽?
衛六眨眨眼,再……撓撓頭。
李逸哪管他眨眼還是撓頭,微勾了唇角道:“既然後殿伏了兵,那就最好用……。”說到“用”時,他聲音驀地一低。
兩人相距兩三步遠,衛六隻見他唇瓣微動,不由探過身去。待他說完,這漢子瞬間一臉獃滯:“這……這妥么?萬一……。”
李逸輕飄飄扔給他一記斜視,哼聲道:“事急從權,有何不可?嗯?”
樂聲漸停,舞婢緩緩退去了紗幔之後。
朱虛侯仰頭又飲了一抔,待放下杯盞,便斜睨了呂產道:“這樣飲酒無甚趣味,不如玩些新鮮的。”
黃口小兒,死到臨頭了還不自知。呂產眼中得意不屑之色一閃,斜視了他問:“候爺想玩什麼,本王奉陪到底。”
奉陪么……朱虛侯眸光流轉間自這人箭袖短衣上兜兜一轉,勾唇笑道:“本候是武將,王爺亦是武將,今日月朗風清,不如你我二人至宮外賽馬。”
大黑天的塞馬?何況今天陰天,哪裏來的月朗風清?
呂產扭臉去望宮外。只望的一眼,他臉色微變。
原本垂手守了宮門的小內侍正跌跌撞撞跑進來,邊跑邊惶然道:“啟稟太后!後殿走水,請太后速速移駕。”
走水?後殿?
呂產豁地站了起來。因他方才是踞坐,且此時起身的又太過慌張,以至於膝蓋頂翻了案幾。
几上的酒壺酒盞,炙肉蔬果剎時便“嘩啦啦”翻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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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三人說妥了,這羽林衛便左手提了王融束腰,右手圈過來自王恪掖下一托,縱身上了蕪頂。
只三人在蕪頂伏了不到兩刻,後殿便竄起了火苗。此時天乾物燥,火勢一起,不過一會兒便蔓延開來。
王恪垂眼望望下頭,只覺得露台上人影幢幢,火把光燈籠光直恍的人眼疼,不由皺了眉問:“不知道是誰放了火?”
這羽林衛撇嘴:“還能有哪個?不是李嬤便是主子又另尋了人。”
這人除了說話溫婉柔媚之外,其斜眸瞪人的眼神兒,一急起來便咬唇的小動作,無一不是嫵媚到極致的小女兒態。
此時王恪見她又撇嘴,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道:“聽聲音你是……咳!既然你能假扮的如此逼真,那嗓音……能不能也變成男子?”
這羽林衛默了一默。
此時三人伏在廊頂上,王恪在右,王融在左,兩兄弟中間夾了個羽林衛。
這會兒這人悶聲不響,王融便豎起手掌,隔了他向王恪打手勢“……他可能變不過來……”
只他手勢打了半截兒,這羽林衛悠悠道:“我是怕兩位大人認不出自家人,既然兩位大人彆扭,溪茹變過來就是。”
這兩句話低沉沙嘎,全然是男子音調兒。
這便正常多了。
王恪吁口氣,復又垂了眼向下看。
只他看不幾眼,旁邊溪茹一動,低聲道:“兩位大人先在此稍待,婢子去去就回!”話音兒一落,這人兩手在蕪檐上一按,悄沒聲兒地翻了下去。
後殿起火,埋伏在殿中的兵士便沖了出來。
這些人往外一衝,露台上的羽林衛掃眼見了,兩人火速去稟報今夜的值守將軍,其餘那些便拿了長槍殺上去……“有刺客,快抓刺客!”
“……人數太多,速速稟報陳將軍調兵。”
王恪與王融兩人居高臨下,眼睜睜看她在廊下陰影處一恍,隨後又出現在光亮處,大搖大擺攔了個羽林衛問:“怎麼回事?”
這羽林衛臉上一喜,躬身揖禮道:“陳將軍,附近出現眾多來歷不明的剌客。請將軍火速調集人手護駕。”
“嗯。拿本將軍令牌,速速調來兩千羽林衛。”
“是。”
石台上火把獵獵,後殿又火光衝天,蕪廊周圍一時亮如白晝。
王恪與王融兩人又眼睜睜看那羽林衛接了令牌,而後……自家這位“陳將軍”便背了手,極威嚴,極沉穩地站在了……兩人眼皮子底下。
因此時後殿走水,原本值守於長樂宮側殿的宮婢宮奴便也躲了出去。
此時殿前並肩站了兩人。
朱虛侯仰頭望望後殿,只見火光映的半邊天都是紅的,便勾唇道:“這把火甚好。不知呂產會如何收場?”
如何收場……
李逸垂眼思忖片刻,緩緩搖頭:“南軍均是平常護從裝扮,他只會下令就地格殺。”
朱虛侯長眉一掀,寒如冰潭的眸子裏厲芒一閃……只一閃便熄了下去。
兩人一時之間再沒有開口。
衛六從房檐上翻了下來,覷見兩人皆是臉色不大好看,便硬着頭皮上前施禮:“參見候爺。”
朱虛侯拿眼向他身上一轉,鼻子裏“嗯。”了一聲。
衛六暗自翻了個白眼兒,轉過身去,便又向自家主子施禮:“仆找到兩位王大人了,郎君看……仆現下送他兩位出宮么?”
王家人素來最重聲譽,如此不聲不響偷溜……
李逸長眉微微一跳,淡聲吩咐:“方才陳悛不是調了兩千羽林衛么,借他的人,將那些大臣一併送出去。”
聽他提起來陳悛,衛六臉上一紅,只此時有朱虛侯在場,有些事兒便不便明說。
這漢子便低聲應了喏,應罷,仍如來時一樣,縱身上了房檐。
眼見他瞬間失了蹤影,李逸這才掩嘴打了個呵欠,一個呵欠打完,便向朱虛侯拱手一揖:“如此,月笙告辭。”
朱虛候心知他是要趁眾人救火之際出宮,便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