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把他丟了吧
“哎。”阿竹閉着眼睛,將他的腰帶先解下來。
重新給那人換了葯,他神智清醒許多,對着唐白和阿竹呵斥:“……離遠點……。”自己努力慢慢的費儘力氣,挪到角落。
那人像是沒聽見一般,耗費了力氣又昏睡過去。
唐白看着他的腰帶,一指寬的腰帶側面,一塊亮閃閃的金牌鑲在裏面。她猶豫了一下撿起來,用牙齒咬咬,又看看上面寫的“賴造督密衛”的小字,正中間是一個大大的令。
“明日替他多交三日的房錢,我們趕路。”唐白將腰帶整個扔在那人身上:“噁心透頂。”
督密院是朝廷設立的監察機構,偶爾聽爹爹講過他們的嚴苛與酷刑。
阿竹有些不忍:“他的傷口還要換藥……若是讓人察覺,會不會……”
“阿竹。”唐白不想再隱瞞,指着那腰牌對阿竹苦口婆心:“這人我認識,不是皇親貴胄就是朝廷高官,如今你也看見令牌了——督密院的人。刺殺朝廷命官是死罪,當滿門抄斬。”
阿竹明白其中的厲害關係,低着頭喃喃道:“可奴婢總有些不忍心。”
“若非於心不忍,我也不會帶他上路。”唐白勸慰:“若是他死得時候跟我們一起,那我們就再也說不清楚了。”
“可若是他被追殺的人捉回去!”阿竹眼中含淚:“小姐。”聲音裏帶着哀求。
“若是那些人有本事抓他回去,咱們帶着他,就更麻煩。”唐白一開始就想到這個可能性,對阿竹說:“要是被認出來,那個幕後主使,會放過我們嗎?要麼殺了我們滅口,要麼,栽贓嫁禍!他在離揚州府不遠的密林被人追殺,說明殺他之人的勢力在揚州府。我爹是揚州府總兵,他出了事,我爹難辭其咎,何必惹得一身騷?爹爹勢必要被牽連進來。”
聽到小姐提老爺夫人,阿竹這才明白事態比她想的還要嚴重,下了決心一般:“小姐,我聽你的。”
沒瞧見被安置在最遠處牆根的男人,睜開眼睛瞧了一下,旋即又無力的閉上。
一夜好眠。
唐白伸個懶腰,準備翻身眯瞪一會兒,耳旁傳來阿竹的驚呼:“小姐,那人不見了!”
阿竹是早上醒來準備替他換藥時發覺的。
唐白忙起來瞧,又看了看痕迹,走向廂房的門,道:“在外頭呢。”那人不知道何時自己扶着牆站起身,慢慢爬出來,想必是累了沒力氣,剛爬出門就倚在門檻上大喘氣。
“小姐。”阿竹叫了一聲,用口型問道:“還丟不丟?”
唐白靜默不語。
他大概是聽見她們對話,想自己離開的。
唐白有些內疚。
農戶一家已經去田裏幹活了,灶上給她們溫着稀飯和小菜。唐白和阿竹用了,又喂那人用了些。
重新給他換了葯,阿竹很是高興:“傷口慢慢淺了。這幾處深的地方也不流血了。”
卻不敢再說帶着他的話。
唐白過來瞧了傷口,半響才做了決定道:“在這裏休整一天。”若是有人追來,就撇清關係先自保。若是沒人追,就姑且帶着他。
唐白用匕首把他腰帶上鑲嵌的督密院的金牌先撬了下來,放在包袱裏面收好。
翌日一早,阿竹跟農戶將那人抬上獨輪車,又要了一根麻繩,將車把手拴好背在肩上省力。
農戶賺了銀子挺高興:“兩位小哥,祝你們大哥尋得良醫,早日康復。”又跟媳婦感慨這三兄弟感情深,出手大方,就是都長得太黑了點。
阿竹這一天沒洗臉,憋得慌,經過一條小溪流,哀求似的瞧着唐白。
“他快醒了。”唐白只說這麼一句。她其實也髒得受不了了,強自忍耐。
阿竹悻悻的用布巾將臉裹上,將那人拖到一大棵樹蔭下歇息,自己掰着乾糧吃。
遠處有馬馳過,嘶鳴着朝她們的方向疾馳而來。
阿竹嚇了一跳,唐白立時警覺的起身,四處望有沒有藏身之地。
片刻後下令:“上樹!”這人當初能躲過追殺,也是靠上樹。
阿竹想,上樹是個好辦法,可是怎麼上啊。
聽了唐白幾句話,阿竹几步攀爬上去,將栓車的麻繩從粗壯的樹榦上垂下來,唐白將它緊緊綁着那人的腰身,阿竹縱身一躍,使足了力氣,一下一上,將那人吊上去拉緊,又爬上去用繩子將人捆緊在樹榦上,拉了些樹枝樹葉遮住,跳了下來。
剛做完這一切,幾匹快馬馱着幾個男人奔過來,沖他二人瞧了許久,問道:“可有瞧見什麼可疑的人?”
阿竹低頭不敢對視,壓粗聲音:“未曾。”
為首的男人用馬鞭挑了挑她們的獨輪車和麻袋,看看她們的裝扮,疑惑道:“這是做什麼用?”她二人穿着唐家大哥的衣裳,上好的料子,跟這車非常不搭。
唐白也低着頭,壓粗聲音道:“小的們要趕去高郵縣喝親戚家的喜酒,昨日投宿農家,我將腳扭了,小的弟弟用獨輪車推的我。”她說著一瘸一拐往前走了兩步,用手一指:“就在前面不遠處。”
身後一人便道:“快走吧,別在這等無關緊要的人身上耽擱。先前咱們腳程快,怕是追超過了。現在折回來還要細細尋找,沒時間啰嗦。”
為首之人聽了點頭,一群人又打馬揚鞭離去。
阿竹額頭上腦門上全是汗,倚着樹榦坐下來,喘着粗氣。
唐白抬頭望去,那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深邃幽暗的瞧着她的眼眸深處,屏氣凝神,緊抿薄唇,直勾勾的甚是駭人。
他身上的傷口因為這一折騰,有些長好的迸裂開來,又滲出很多血跡。
唐白沿着溪流看了一會,又打開地圖瞧了許久,對阿竹道:“我們要放棄官道了。”
那些人明明白白是在尋人,不管是不是尋他,定會沿着官道仔細搜查,等他們問到農戶家,若是農戶照實說了,就立即會追過來。
阿竹也明白其中利害,點點頭,連乾糧都顧不得吃,一應收了起來,將那人放下,用獨輪車推了,渡過小溪流,往樹林深處走去。
樹林與官道是平行的,只不過挨着大路,因此人跡罕至,全是及腿深的灌木和荊棘。
唐白在前面用匕首開路,阿竹跟在後面推獨輪車,走得甚是艱難。
不多時,身上的衣衫和包袱都被割破了。
阿竹咬緊牙關,一步深一步淺,艱難前行。
夜幕降臨,也沒走出樹林,反而聽不遠處有野獸忽高忽低的叫聲。
撕了些乾糧裹腹,又將手上和腳上細碎的傷口上了葯,主僕二人割了一些艾草鋪了一個圈。
這才選了一處深草窩躺下,將獨輪車隔在中間,再墊上麻袋在對面安置了那人。
唐白低聲道:“他傷勢明顯好轉,不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