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回 談妯娌和睦齊管家
靜和這一頂高帽帶的好沒意思,只裝作羞澀般微微垂下頭去。
瑾老姨娘見一計不成,再添一把火,說起陳年舊事,更是落下淚來:“我那姐姐不容易,當年老侯爺出外投軍,數載下落不明,家裏家外,上孝公婆,下撫小輩,全家老少都指着她張羅,好容易熬着老侯爺出了頭,她竟沒那個福氣消受,只能是便宜了旁人……”
靜和目中便也浮上一絲悲色,只強笑道:“姨奶奶節哀,祖母疼惜您這個親妹子,知道您嫁到府里來替她盡職盡責撫育兒女,想來會欣慰不少。”這話點出大劉氏吃苦受累盼着夫婿成龍,小劉氏嫁過來享受富貴榮華,那個‘旁人’自也是小劉氏。
瑾老姨娘被這話一噎,心道今兒算遇到對手了,偏她就是個不服輸的:“說起來我真是愧對姐姐,乾哥兒年輕輕的早去了,坤哥兒我也未照料好,老天爺怎地不成全我,讓我隨我那苦命的姐姐去了,也好向她告罪。”說著痛哭起來。
周氏到底心軟,聽她這樣講也暗暗落淚,勸道:“姨娘莫這樣想,活着便要往好處想才是。”
靜和可沒空兒聽她啰唣,在她看來,二房不得勢的時候瑾老姨娘不登門,這會子來定是黃鼠狼給雞拜年,能安什麼好心?
況且徐老太太過門后,大伯父和父親都交給了瑾老姨娘照看,怎地四叔活的好好的,大伯父和爹爹就雙雙出了事?難道真跟她沒半點關係,如今瞧這老女人說話辦事,滴水不漏,靜和才不相信這女人用心照料大伯父和父親,還會讓二人落得那樣結局。
瑾老姨娘一面哭着訴心酸,一面暗暗打量着靜和,見她粉嫩的唇角帶着一絲譏誚,顯然心不在焉,她心中不由惱怒,可眼下又不便出言訓斥這個死丫頭,只能暗自忍了,又哭訴一通方才離開。
周氏望着她的背影,倒還嘆了口氣:“她也不容易……這些年點燈熬油的……”
靜和似笑非笑,從袖子裏拿出那枚荷包來問道:“娘,今日為何三嬸嬸要給我荷包?”
周氏隨口答:“大人們離家久了,頭一回見晚輩,自然給些紅包是個意思。”
哦,靜和恍然大悟,又問道:“怎麼瑾姨奶奶沒給我?”
周氏張了張口,卻啞口無言了。
靜和只暗暗喚過綉意,叫她盯着瑾老姨娘去哪兒。
到了晚間,靜和依舊如往常一般去敬和堂請安,這次周氏也一道去,才一進門,才發現敬和堂熱鬧的很。
三太太、四太太分列老太太兩邊,連靜宜、靜綺、靜婉也都在。
她見周氏母女進門,便站起身來道:“二嫂來了。”
周氏和煦地叫了聲四弟妹,往前一步瞧見三太太楊氏又含笑叫一聲“三弟妹。”
楊氏只是微微頷首,並未起身,她素來是帶着優越感的,大房二房四房五房的這些跟她不在一個水平上的女眷,她怎會重視?
靜和含笑上前先向老太太行禮,又向楊氏姚氏問安,一番廝見后各個落座,便有丫鬟魚貫而入端茶上點心。
靜和藉著喝茶的姿勢覷着屋內之人,老太太依舊清清冷冷,三太太依舊高高在上,四太太則一掃病容,笑的花團錦簇一般。
可見瑾老姨娘往四房去了一趟是極有用的,才讓抱病的四太太一下子生龍活虎起來。
“老太太,”姚氏笑言道:“媳婦有件事稟告,之前因三嫂出門,府里不能沒人照應,這才矬子裏拔將軍,指派我來代三嫂管一段時日的家,如今三嫂回來了,我倒要向老太太討個恩典,還將管家之權歸還三嫂,讓我受用受用。”
三太太回來,這管家權必然是保不住了的,況且前陣子因馮婆子的事,老太太已漸漸剝她的權力了,與其最後讓老太太開口,倒不如主動開口留個體面。
三太太淡淡笑着,老太太則笑罵道:“你這猴兒,慣知道躲懶的。”眾人自然也附和地笑笑。
這時候需要一個遞梯子的,靜和轉頭看向母親,那邊大太太江氏開口了。
“四弟妹年紀最小,老太太偏疼些也是有的,”江氏說著上前在姚氏腦門上戳了一下笑嗔:“只是讓你躲了清閑,三弟妹旅途勞頓,又要擔起這管家的重擔,只怕是太辛苦她了。”
楊氏微微一笑道:“大嫂說哪裏話,這都是應該的。”
這家應該由她管,她應該是被眾星拱月的,靜和心裏補了這樣一句。
老太太和着稀泥,老眼中滿是欣慰:“好,好,你們妯娌和睦,才是家門之幸,”她話鋒一轉,又說道:“只是你們幾個猴兒也不許躲懶,我想了想,老大媳婦領了掌管廚房的差事,老二媳婦領了採買上的差事,老四媳婦到底是熟練過的,管府中各處修繕、迎來送往的差事,剩下的再交給老三媳婦,這樣可好?”
有油水的採買居然交給了二房?!!
這下不光是姚氏,就連江氏都吃了一驚,周氏自然知道自己的本事,如何擔得起這樣重要的差事,她正要開口推辭,便覺得衣袖被女兒扯住,她便沒有做聲。
大太太是不相干不多言的,三太太不說,眾人還有什麼質疑。
姚氏只走到老太太身前佯作嘆氣道:“老太太的安排自然是千好萬好,只是這下我又不得受用了。”
那模樣十分可喜,又引得屋內一陣喧笑,是日老太太高興,留各房吃了晚飯,略說了會子話,才各自去了。
姚氏含笑扶着翠芹的手回喜春苑,才一進大門,便狠狠將手裏一個薄胎手爐摜在地上。
翠芹忙一面吩咐門上的婆子關上大門,一面為她撫背順氣:“太太……”
一句話尚未說完,已被姚氏大力推開,她見姚氏氣沖衝進了門,忙跟了上去,邁過門檻一抬頭,只見那迎面的金絲楠鏨花嵌雲板太師椅上坐着一個人。
正是瑾老姨娘!
“怎麼?誰給你這樣大的氣受了?”瑾老姨娘手裏把玩着桌上窯變天青釉葡萄盆景,挑了挑眉毛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