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命運之何物
急救室里，木山春生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如何止住眼淚，去見自己的學生們了……可當孩子們用虛弱的聲音再一次呼喚自己“老師”的時候，多年以來埋藏在心底的那份自責……懊悔……怨恨……委屈……難過……感激……欣慰……化成了一滴又一滴的淚水，不斷地模糊着她的視線……不論她再怎麼努力，她能回應給孩子們的，除了自己不斷流出的淚水以外，就是她那哽咽了半天，再也控制不住的哭聲……
走廊里，御坂美琴正看着手機上那一直無人接聽的提示出神，電話是撥給常治的，她原本是想告訴他木山的學生全都安全蘇醒了，可這無法接通，就讓她不得不往多想了。
擺在常治面前的，大概只有兩條路：要麼折騰夠了向學院主動自首，再坦白從寬；要不就是失手被擒，然後主動向學院坦白從寬！
問題是從寬到什麼程度？
御坂美琴估計不出來……外面傳言的人體實驗，在她這裏起碼已是鐵證無疑了，學院對此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可弄出來的十萬人大昏迷的常治也站不上道義的制高點吧？
還有一個連想想都覺得棘手的問題：怎麼收這個場呢？
再一次調出GPS地圖，輕車熟路地匹配了常治的數據信號，準備查查他又跑哪瘋的時候，同步衛星上已有的一些使用記錄引起了她的注意，因為她調用的權限，在被她使用前所追蹤過的目標，就是她現在要找的人！
並且使用這一權限尋找常治的申請人，就是下午的那些被常治喊成狗的——
獵犬！
那個笨蛋完蛋了……
已經顧不上許多的御坂美琴，不得不去打擾跟孩子們久別重逢的木山春生了。
“……常治被抓了！”
“什麼？！”木山春生先是一愣，常治到底是出事了……她不是覺這是意外，畢竟只要他人還在學院一分鐘，學院都不會放過他的！
其實不論他現在怎麼樣，就算下午那時沒有御坂美琴去救他，他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
而御坂美琴能在那種關頭在相模原出現，只能是讓常治更加死心塌地，了無遺憾地堅持自己所選的這條路吧！
不是么？
看看屋裏的這些孩子們……
他承諾也兌現了不是么！
也許從今以後，真的不會再有學生們會像他們這樣了！
還有她……
幸福的御坂美琴！
“沒事的，他被抓是早一點晚一點的事情了，誰讓他要堅持在外面呢！”微笑地看着御坂美琴，木山春生安慰道：“如果晚上不回學生公寓的話……我去給你聯繫間有空床的病房好好休息一下吧……辛苦你了……不用擔心這裏病房的條件比不上旅店的客房……第七病院可是全學院最好的……”
“不用了！我是說常治被抓了哎！被獵犬部隊抓了！你怎麼……”御坂美琴簡直感到不可思議……她怎麼一點也不着急？還壓根不提恢復相模原昏迷學生的事？自己來這裏為什麼她不清楚嗎？
現在居然讓她好好睡一覺！
“……那些仍在昏迷的學生怎麼辦？？”
木山春生沉默了，她該怎麼告訴這個孩子？
憑良心說，現在確認了自己的學生們都醒過來了，那麼最該做的，就是讓相模原的那些學生也醒過來！
可現在問題是常治在學院手裏！
假如沒有這種事情……好！御坂美琴解除了幻想御手，再由她出面，上報整個經過和實驗成果，那頂多就是表面上她被開除學院，被判上幾年，再改個名字被召回來繼續當她的腦科醫生，暗地裏拿筆經費研究“幻想御手”的優勢。
而她Lv5依舊是被學院小心翼翼的捧在手裏精心呵護着，仍舊享受着由常治帶給她的一個在她看來跟從前一樣的世界。
一切也會如常治所願的那般和諧美好，不論是人體實驗，還是克隆實驗，或是Lv6進化實驗，都會經此一鬧不得不讓學院重新審視實驗進行時，人性反思倫理道德的重要性……或者他們會幹脆做的更隱蔽！
運氣再好一些，他個人的能力，表現出來潛力，以及身後的勢力，也應當足夠引起校方的重視。
可還會有這麼一個皆大歡喜場面嗎？
“因為……現在還不是讓他們醒來的時機。”
“你說什麼？？！”御坂美琴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種答覆！這一回，真的是跟常治對她說的不一樣了……
他說過的話，她記得的！
如果是因為急診室里的這些孩子，而不得不讓十萬相模原學生做出那樣的犧牲，只要能讓他們在第一時間蘇醒過來，那麼她同意常治的做法，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不然她也不會放任他在做出那種事情依然在外邊自在逍遙。
“……常治為什麼會幫你這麼做，我不知道……可他告訴過我，他說，他們十萬人的命運都在這裏——”她將纏繞在手腕上的U盤抬到了木山春生的眼前，“他說，只要你的工作完成……我就得把它播出去！”
看着御坂美琴因為過於用力，而在不住的顫抖的拳頭，木山春生的心裏又是一陣泛苦……
你還真是用了一個好詞呢……常治！
工作？
這回可是徹頭徹尾的欺騙啊！
“可我的工作還沒……”
“你撒謊！”木山春生的話沒說完，就被御坂美琴打斷了，看着木山春生，她的目光寸步不移地盯着木山春生的眼睛，“我看起來真就有那麼傻嗎？還是你們兩個真當我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女生？”
深吸了口氣，御坂美琴平復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后，接着問道：“從我見你一直到現在，你都在幹什麼？”
木山春生被問住了，她沒法回答……
是啊，到現在，自己都在幹麼？
一切如她所見……
“我知道……”彷彿知道木山春生不能回答這個問題一樣，御坂美琴自己接過了話題，因為她看得很清楚，
“你的工作……呵……就是等……然後……”
御坂美琴沒說下去，因為她也臨近木山春生之前那個狀態了……
氣憤！
她對常治和相模原為木原數多所做的這些為發生的一切感到不值！
“你才不會在乎常治這個時候在幹什麼！”
“……你關心的只是你的學生會不會有事！會不會平安醒來……相模原那些同樣昏迷着的學生，你才不會去考慮有沒有人在關心他們！！”
“……他們只是工具！”
“……是你讓你的學生們醒來的工具罷了！”
越說越激動的御坂美琴，抹了一把從眼角莫名滑落的淚珠……她感到好憤怒，又好委屈！
既替他們，又替在自己……
居然被跟自己學生差不多年紀的女生罵……還真是失敗呢！
木山春生自嘲似得一笑，不過這張小嘴好厲害！這算是常治那個神經病成功了？？起碼御坂美琴認識到了……不過既然御坂美琴看到這一點，她也就沒有再說什麼的必要了。
既然孩子們已經平安醒來了，
既然那個神經病已經做到了，
既然連御坂美琴都已經如他所期望的那樣，認清的作為學院學生不可避免的，被利用了的工具一樣的命運，
那麼她，
接下來也理所應當的去做自己接下應該去做的工作了……
“……老師！”儘管御坂美琴把話說的很重，可病床上的孩子們知道，他們的老師沒有錯，這許多年來，她的那一份堅持……所付出的艱辛和淚水，沒有錯。
老師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們。
“常治他錯信了你！”這是御坂美琴最後留給木山春生的話，她要走！她不想再看到她了！
反正木山春生所關心的學生們已經醒了，她現在決定要把自己所堅持的事情做了——
去找台聯網的電腦，播了解除昏迷的音頻程序……
但就在御坂美琴拉開急救室大門準備甩手離去的時候，纏繞在手腕上的U盤繫繩鬆脫了……
她下意識地勾起手腕，抬高手臂，準備防止U盤進一步滑落的時候，
卻驚訝地看到，
那繫繩竟自行褪離了自己手腕……
徑直地飛向了木山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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